“你剛才拖著蘇盞茶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恢複成了本尊,兩個鏡魄同時在體內,到底是怎麽做到無縫對換的。”夕霜幾次覺得不對勁,是因為蘇盞茶的語氣完全發生了變化,當時沒想到這麽多,更不會聯想到她體內有兩塊本命鏡,也有兩個不同的鏡魄,一旦想明白了,什麽都迎刃而解了。


    夕霜對著那道弧形眯了眯眼,很快蘇盞茶的身形顯露出來,穿了薄薄的紗衣,在川水中,遊弋翻身,看起來異常美貌。輕紗裹在她雙腿上,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遊水的速度,她似乎在一一查看著川底那些修煉者的真實身份。可夕霜想要衝著大喊一句,底下人太多能救幾個是幾個,與其這樣,挨著個查看,浪費掉大把的時間,最終成為一具具的死屍時,就要後悔莫及了。


    她在查看什麽,在川底這麽多修靈者中尋找重要的線索,夕霜隻知道鏡川在尋找遺失的鏡川之心。如果這些修靈者中有一個是吞噬者,那麽鏡川就已經找到了所缺失的那一部分,應該能夠慢慢地恢複原貌。既然沒有動靜,隻能說明。找的方向是錯誤的。她不相信這樣簡單的道理,肅鳶和娘親會不明白。所以,這一連串的舉動,就顯得有些匪夷所思。


    正在此時,川底的甘望竹像是找到了什麽,她把其中一個修靈者從一堆人中拖了出來,然後費力地向著水麵遊上來。肅鳶扔下夕霜,趕緊過去幫忙,隻聽到刺啦一下,是甘望竹茶帶著那個人一起上了岸。


    夕霜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看不明白。韓遂重新站到了她的身後,沉聲道:“被鏡川吸收進去的修靈者,我以為是不可能被拽出來,送上岸的,沒想到她能做到。”


    夕霜小聲地反問道:“那你能做到嗎?你能救人嗎?”


    “似乎隻有她能做到,剛才你掉落川水中,即便不是被鏡川主動吸收的魂魄,我要打撈你上來也非常地吃力。川底看著平靜,實則暗流波動,而我們又失去了本來的靈力。可想而知這些沉在川底的修靈者,要搬動會有多困難。可你看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個體型比她大一圈的修煉者送上岸。我可以說即便是蘇盞茶也做不到。”


    “要是在這些天,讓她源源不斷地從川底把人搬上來,到最後是不是可以救回他們?”夕霜嚐試著問了韓遂,這看起來似乎很簡單的道理,被韓遂搖搖頭直接給否認了。


    “肯定不行,第一,她的體力沒這麽好,能救的畢竟是少數。第二,鏡川得不到控製,遲早會吞沒所有,救不救上來有什麽區別,隻是白白的浪費了她的力氣,消耗了她的靈力。你要知道鏡川附近已經沒有多餘的靈力,完全都被它吸收幹淨了,消耗一分少一分,消耗一分少一分,她剛才救了這個人上來,至少花銷了體內剩餘的大部分靈力,剩下的實在有限,可能連你也打不過了。”韓遂分析地頭頭是道,“可她救出那個人,必定是有道理,我很好奇她是怎麽做到不讓鏡川吸收走身體內所有靈力的,快過去看看。”


    夕霜一聽這話,衝在了前頭,果然和她剛才被韓遂救上了岸的情況不同,那個修靈者的身體外麵已經形成了薄薄的一層薄膜。在甘望竹的認可下,夕霜伸出手指點了點,仿佛被什麽軟嘟嘟的東西給包裹住了,等她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差點驚呼出來:“謝安在,怎麽會是謝安在!那謝懷宇又在哪裏?鏡川到底能不能控製住它?”


    “能不能控製謝懷宇對於鏡川來說,有差別嗎?”甘望竹弄幹了身上的衣裙,走到肅鳶身邊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把什麽都告訴她了,毫無隱瞞的,而且她問題又特別多,什麽都想問?”


    肅鳶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道:“你雖然不在,還真的就像親眼所見了一樣,你是怎麽做到的。”


    “她以前就是這個脾氣長這麽大,恐怕也沒有改變。”甘望竹轉過身來看著夕霜,雙臂微微向外展開,要抱住她的姿態,“小霜,我沒有死,可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真相,你不要生氣,我們一家三口還能有多久團聚的機會?你看看,鏡川之水,它快要按捺不住了。”


    隨著蘇盞茶的話語聲,鏡川重新開啟了一輪浪花風暴,就像剛才她要吞沒夕霜一樣,浪花濺起足有一人多高,隻要被直接拍打在身上,絕對沒有回來的機會。


    “我救起一個人,你們都認識的,謝家的謝安在,他也是個關鍵所在。我查找了很多線索,但凡有和別人不一樣的,我就把它記錄下來。謝安在的本命鏡,是謝家兩口子,在最鼎盛的時候花了重金為他請來的。本來他命中注定不可能會擁有仙人過海鏡這樣的稀罕之物,可他被改命之後,似乎仙人過海鏡默認了他的存在,自行找上門,一直用到現在。靈物不能夠輕易的易主,更何況讓一麵本來不屬於謝安在的本命鏡認同,其中肯定有特殊的原因。”甘望竹解釋了救人的原因。


    “我親眼所見謝安在的本命鏡變成了兩塊完全不同的性質,他應該是使用仙人過海鏡更加得心應手些,至於那另一半留著也可以當成半個鏡師了。謝安在有認真的研究過這些,他一直很努力。”甘望竹走到謝安在麵前,寬大的衣袖垂下來,在謝安在的臉上輕輕拂動。


    很快謝安在似乎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猛地一通咳嗽,把身體外麵那一層軟軟的包裹物品磕開了一個大口子。既然無毒無味,祛除應該很方便,何必留在這裏,夕霜邊想邊幫著他扒開了外頭的保護層,謝安在的麵容更加清晰。夕霜轉頭問道:“是不是能夠恢複原樣,把他救回來,看不出一點的破綻。”


    謝安在終於掙脫開這個一直束縛著他,讓他幾乎快要沒有沒法呼吸的東西,雖然是夕霜親手解決了它,可總有一些讓人說不出滋味的味道。


    “你還好嗎?”夕霜微微笑著看謝安在從頭到腳全部都是濕漉漉的,“你被她抓了好幾天,我們在川底找你,總算是把你給找到了。”


    “你們是說中間已經隔了好幾天,我好像才閉了眼,這會兒睜開,就耗費了三天的時間。”謝安在伸出手指掰了兩下,“我明明記得是和你在一起的,還有謝懷宇。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什麽鏡川,你們說的是那條每隔九百九十九年會現身一次的鏡川嗎,我沉在了川底,沒有死?”


    夕霜在想著韓遂的話,娘親蟄伏在蘇盞茶的身體中,如今更是反客為主,壓製住了蘇盞茶的本性。她能夠在鏡川爆發的時候,留下身體中的靈氣,極其難得。這個人是她的娘親不錯,可全身上下都是未解開的秘密,讓人實在看不透。幸而,在娘親身上也沒有一絲半點的危險氣息,她的接近隻會讓夕霜心安。


    甘望竹重新回到了夕霜的麵前,她比夕霜還高了半個頭,所以看著人的時候微微垂下眼:“肅鳶告訴了你多少,你有什麽不解的可以問我,至少以後,不會走重複的路。”


    “我們一直在爭吵,為了你的早早離世。我認為他不負責任,可他一派難言之意。”夕霜跟著又歎了一口氣,仿佛歎氣是會被傳染的,“你們是要做大事的人,我隻是一個被蒙在鼓裏的孩子,孩子雖然長大了,可你們理直氣壯地依然不想對她有所解釋。”


    “這就是肅鳶告訴你的嗎?還是你自己理解的,”甘望竹伸出手來親昵地揉了揉夕霜的頭頂,夕霜反而不習慣,娘親頂著蘇盞茶的麵容做這麽親密的動作,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雙眼警惕地看向眼前人,“你真是娘親嗎,真的嗎?”


    “我是你娘親,我雖然在這個身體裏好多年,恢複自己的意識,時間並不多。你不要責怪肅鳶不認你,又或者我們做的事情,沒有同你商量過。夕霜,那時候你還太小,太小,沒有辦法,告訴你這一切。要是你知道了,隻會招來殺身之禍。看來我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你在天秀鎮日子過得好好。你是個好孩子,無論多少虧欠多少秘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其中的真相,到時候你再加以責怪,我們會全盤接收的。”相同的解釋,從肅鳶嘴裏到了甘旺竹的嘴裏,完全改變了味道。


    夕霜眼睜睜地看著眼前人,不知為什麽他想到了肅鳶剛才跟她說了一句話,真像,你和你娘親太像了。看著蘇盞茶的臉,她實在聯想不到體內還藏著娘親的鏡魄,明明有太多的思念想要傾訴,對著蘇盞茶的臉,其實沒有辦法開這個口,沒有辦法對著蘇盞茶說服自己。這人不是娘親,這人另外頂了個殼子,不是她所想要的重逢。


    “是不是覺得別扭?這個蘇盞茶,對你來說並不陌生,可一旦換了身份,你就無法接受了。可當時我能夠接受的也隻有這個身軀,她能夠包容我,能夠讓我蟄伏。”重新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甘望竹沒有勉強夕霜一下子接受她存在的意義,現實她知道換了是任何一個人也很難接受,特別是像夕霜這樣,心思敏感的孩子,“我雖然剛才在川底,可你們說的大部分話我都聽見了。肅鳶的話沒有錯,她隻是脾氣有些不同,你們去還確山,那裏可以算是最後一方樂土。避開這個浩劫然後再回來,回到寂望平原,我相信鏡川洇滅之後,原地會生長出全新的變化。那時候,你們兩個人,責任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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