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等一下,白蘇蘇,你別怕!”六月雪手忙腳亂,從床下翻出來醫藥箱,又小心翼翼扶著白蘇蘇坐到桌前,褪去白蘇蘇半邊衣服,猙獰的傷口不斷滲著血,在雪白如玉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六月雪哪裏還敢什麽旖旎的心思,顫抖著為白蘇蘇止血,又小心翼翼地將金瘡藥撒在上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感受這白蘇蘇因為疼痛而時不時顫抖戰栗的身體,六月雪便覺得心裏悶悶地,喘不過氣來。


    低頭看著白蘇蘇因為痛苦而泛白的小臉,六月雪心亂如麻,將白蘇蘇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頭,“疼的話就咬著我,別忍著,一會兒就好了。”


    “唔——”


    白蘇蘇一口咬在六月雪的肩頭,手心冒冷汗。


    因為失血過多,眼前時不時地一陣眩暈,白蘇蘇隻覺得整個人虛虛地漂浮在半空中,好不容易看見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知道帶著毒,也還是伸手抓上去。


    被白蘇蘇抓著腰帶的六月雪愣了愣,餘光看見白蘇蘇咬在自己肩頭溫順地閉著眼,呼吸微弱。


    給白蘇蘇上了藥,六月雪將傷口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顫抖著將臉埋在白蘇蘇脖頸處深深吸了一口氣。


    感受到肩上被白蘇蘇咬著的地方已經麻木,六月雪一隻手托著白蘇蘇的腦袋,像安撫孩子一樣安撫著白蘇蘇。


    不由得便想起來,百年前,他在天地間,初見白蘇蘇時,她也是這樣安撫受傷的自己的。


    那溫柔的聲音,輕柔的撫摸,好聞的雪鬆香,將他整個人包圍著。


    撫平他的暴躁乖張,安撫他的狂躁憤怒。


    柔軟的小手輕輕拍在自己堅硬的鱗片上,朦朦朧朧間,他聽見白蘇蘇對他說:“那你就叫鬱離好不好?”


    怎麽會不好呢?


    六月雪在心裏偷偷地想,那一瞬間,他甚至都要背叛自己原本的名字,用她給的名字,永久地蜷縮在她的懷裏,相同她親近。


    可是他在魔界活了十幾萬年,從來沒人教過他如何去討好親近一個人,也從來沒人肯親近他。


    連他的父皇,也隻會將他丟到白骨森森的幽冥澗,看著他在魔獸中自生自滅。


    隻有白蘇蘇,她會給自己唱歌,給自己上藥,親吻自己隻有四根手指的左手,安慰自己不要自卑。


    甚至會不顧自己的羞恥,給他清洗鱗片,還會壞笑著指著某處對他說:“原來你有兩個哦?”


    像就出沙漠的絕望著,突然給了綠洲,便時刻提心吊膽著有朝一日會失去。


    六月雪不知道要怎樣留住這樣一份溫存,魔界生存的法則告訴他,要搶過來。


    看上的,就要搶到手。


    要麽得到,要麽死。


    所以他一次次不擇手段,要將用武力讓白蘇蘇順從自己,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魔界生存的法則沒告訴他,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丟棄,扔回那暗不見天日的魔界。


    驕傲使然,六月雪隻是紅著眼眶緊咬著下唇,坐在幽冥澗,盯著白蘇蘇離開的背影,期盼著她能回頭,再將自己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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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沒有。


    白蘇蘇就那樣一直往前走,昂著頭顱,明亮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將她和自己徹底隔絕成兩個世界。


    那之後六月雪以一己之力,滅掉了同自己爭奪魔尊位置的兩個兄長,並不斷派人四處去找白蘇蘇的下落。


    他要將人抓回來,把他的小貓崽子,鎖到他的身邊。


    同他溫存,同他纏綿,至死不休。


    人間的話本子上說,愛一個人,就會為她茶不思,飯不想,六月雪覺得,他就是這樣。


    話本子上又說,小姐手下書生送來的花時,總會心生歡喜。


    他要白蘇蘇歡喜,可這魔界除了六月雪,再無旁的花。


    六月雪此花不祥,和他這人一樣,被人厭棄。


    六月雪想,不論祥不祥,等找到她後,他都要把花送給她。


    後來好不容易知道她成了天啟的護國神獸,被推上神壇,六月雪多次派人要將她搶回來。


    隻是每次,白蘇蘇每次都能憑一己之力,將他派過去的魔兵,全數殲滅。


    又從天啟的子民口中得知,白蘇蘇和天啟命運相連,六月雪才改了計劃,要從天啟入手。


    在見到白蘇蘇之前,六月雪不止一次在心裏盤算著,自己要怎麽詰難她,才能抵消這沒良心的貓崽子將自己扔了的事。


    可真正見到白蘇蘇,心裏的思念如潮湧,將他圍得水泄不通,拉著他一次次跌入白蘇蘇的圈套,被她威脅,為她擔心受怕。


    可白蘇蘇從頭到尾,都不曾把他放在眼裏。


    曾經溫柔的眼神,半點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


    曾經隻有自己能得到的溫柔,旁人也同樣得到過。


    甚至於,她早已嫁作他人婦十萬年。


    一直到今天,六月雪才知道白蘇蘇還有這麽一段過往,恨不得回到過去,親自替她承受。


    可心疼之餘,不由得又有些不甘心。


    明明同樣是遭受不公的人,怎麽她就可以坦坦蕩蕩地站在陽光下,接受眾人的愛戴呢?


    六月雪長歎一口氣,側過臉小心翼翼地在白蘇蘇的麵頰上落下一吻。


    將白蘇蘇抱到床上,知道她愛幹淨,紅著臉為她除了身上滿是血的衣服,用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地,才出了門去打水。


    水輕鴻尋著魔氣,一路找來,看見房中的情景,頓時滿身殺氣。


    水清淺昏迷在地上,胸口,脖頸到鎖骨處,傷口猙獰,觸目驚心。


    潔白的羊皮毯子血跡幹了許久,一片殷紅。


    因為沒了靈骨的壓製,水清淺身上的黑色的魔氣從她身上的傷口,源源不斷四處彌漫。


    水輕鴻隻是愣了愣,一陣心疼,慌忙將水清淺抱在懷中,用靈力為其止血。


    確認水清淺隻是暫時昏迷,水輕鴻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丹藥,給水清淺服下去,壓製住水清淺體內的魔氣。


    注意到床上躺著睡著了的白蘇蘇,以及地上散落著的衣服,帶著血跡,破敗得不像話,水輕鴻登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手指關節被攥得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邊是自己寵愛的妹妹,一邊是自己心動的意中人。


    恨意與愛意廝殺,水輕鴻整個人險些崩潰。


    將水清淺暫時放在榻上,水輕鴻踱步到床前,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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