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了大學、人生以及工作等等,說語還算投機,起碼沒有相顧無言。古池談起本地盛開遍野的薊花,讚不絕口,稱如此景致隻在電視中看過,原來現實中也是存在的。殳惠咯咯一笑說,外地人來此一般都會發出此類感慨,本地人早已習司見慣,未發現有啥特別之處。倒是路兩邊的廣告牌,時常可見掛著薊花盛開的圖片。古池嘖嘖感歎說,這就是所謂的熟視無睹,人們總因身邊美景太過常見而無視其存在。殳惠的手機響了,是她家人打來的,讓早些時候回去,別待得太晚。古池生怕女孩家裏人擔心,就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家。殳惠少了幾分拘謹,欣然應允了。走出飲吧,夜幕降臨,已是晚上九時多,縣城已經過了晚間最熱鬧的時候。出租車和電動三輪車依舊來回穿梭,不停地招攬生意。三輪車一直是薊雲縣一大景,這群無視交通秩序的載客車,見縫插針地遊離於縣城街巷,因為價格相對便宜,生意向來非常好。


    兩人站在路邊,一輛三輪路過停下來,問坐車不。古池說去縣醫院家屬院,他剛才已問過殳惠家住址。二人上車,緊挨坐著。這種三輪皆為私自改裝,空間十分有限,隻能勉強擠下兩人。古池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還有柔軟肌膚的觸碰,渾身變得有些不自然。好在薊雲縣城原本就不大,三輪行駛不過幾分鍾光景,就到了縣醫院家屬院小區門口。殳惠下車往裏走,古池笑著擺擺手,兩人相視一笑以示再見。古池吩咐三輪車往縣政府走。秋夜涼如水,家鄉此時估計尚存餘暑,北方果然冷得快。古池坐在車裏想著,不禁把上衣掖緊了些,避免涼風往裏灌。街道兩邊路燈昏暗,反映著該地基建設施的落後,薊雲縣經濟指數雖高居上穀市前列,但眼前所見多少顯得名不符實。


    拐過幾個彎,三輪車便到了政府大院。古池問多少錢,車夫道四十塊錢。古池嚇一跳,這麽一小截路竟然要這麽多錢,這不明顯的敲竹杠麽。遂抬頭打量一番開車的人,一個中年男子,看模樣並非賊眉鼠眼之徒,隻是掛著一張笑臉。古池道,為何要這麽多,明明就沒多遠的路,竟然比打出租車都貴。男子笑道,我不欺負外地人,晚上本來就是這個價,誰坐都一樣,再說你還是倆人呢。古池有些來氣道,你幹嘛不早說價?早說,我打死也不會坐你的車。男子仍然笑道,你坐車前也沒問價格呀。古池知道今兒是碰到黑三輪了,氣不打一處來,嚷道你這是成心宰客啊,信不信我告你。男子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說你嫌貴可以不坐,但你要說是宰客,那我可不答應。坐車就得付錢,天經地義,上哪我也不怕你。說著,男子擺出一副要動武的樣子。古池暗自叫苦,心想若真動起手來,自己一介書生如何鬥得過出力的匹夫?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今天看來得認栽了。無奈之下,隻好付了車錢。男子接過錢,趾高氣揚地開車走了。


    古池心裏憋著氣,氣鼓鼓地往樓裏走,萬沒想到在縣政府門口也會被人宰,開始埋怨縣城的治安太差。相親約會的喜悅早已杳無蹤跡,都說北方人對地域觀念特別在意,現在他是深有體會。方才,中年男子一定從口音裏知道他非本地人,所以才敢這麽放肆宰客。古池也曾多次遇見此類情況,每當開口說話,總有人冒出一句“你是南方人吧”,那感覺仿佛南方人天生就是有罪的。他無奈地歎口氣,開始有些想念家鄉的風景。


    剛進政府大樓,古池就發現郗文錄從二樓下來,忙上前打了一聲招呼。郗文錄笑著點點頭,鑽進早在門前等候的帕薩特。古池上樓時,發現綜合股辦公室還亮著燈,知道裏麵有人在加班,徑直回了四樓宿舍。塤聲正從甄子賢的房間飄出來,讓聽者煩躁的心情逐漸歸於平靜。古池一人躺在床上,想起近日來發生的是是非非,有些心亂如麻。


    眨眼間過去十餘日,古池很是逍遙自在,下鄉報告已經無須煩心,皮逑不再打電話,偶然在樓道裏碰麵,也隻是說句客氣語。督查室日常事務不多,除催催縣直部門上報重點工作進度外,其他時間裏就相安無事。宋月仙事後說女孩本身沒啥意見,感覺兩人挺能說到一塊去。古池未感到意外,他對自己一米七八的個頭倒有幾分自信。期間,兩人又吃過一次飯,關係處得還算融洽。甄子賢私下裏問他,兩人發展到了何種程度。古池說剛認識先彼此了解一段時間再說。子賢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說,凡事要快不能等,該出手時就出手,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古池白眼道他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問他為何宋月仙一直忙著張羅對象,他卻孑然一人?甄子賢一臉灑脫道,隻因尚未遇見對的人。


    一日,雒海文把古池叫到辦公室,說郗文錄準備把他調到綜合股。古池始料未及,完全不知所以然。雒海文道:“綜合股是縣政府的重要科室,主管縣裏的大小材料,直接為縣長服務,說白了就是縣長的秘書機構。你常讀史書即會明白,古代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秘書機構其實就是現在的公文起草部門,翰林學士院為何高人一等,也是因為替皇帝立言的原因。所以,既然有這個機會,我非常建議你去。”古池心有顧慮,去綜合股就意味著與皮逑在一起,那晚一時性急貿然頂撞之事,誰知皮逑會不會記於心。古池這才意識到自己年輕,當時竟未想到會有今天,囁嚅道:“我怕自己能力有限,去後難當重任。綜合股對文字要求那麽高,而我對公文又很陌生,倘若寫不了,怕辜負領導的好意。”


    雒海文道:“你的能力沒有任何問題,其實,我非常希望你能繼續留在督查室,但那樣的話就耽誤了你。綜合股直接服務領導,被提拔的機會也多,隻好能踏實幹上幾年,我相信你一定會獲得領導們的青睞。”古池低頭望著地麵,有些左右為難,一副猶豫不止的樣子。海文道:“無需顧慮,日後若有啥難處,可以直接找我說。”其實,古池心裏有個結,就是那晚在全力屋裏的爭執,非常想說出來,又怕引起他人的看法。想了想,道:“郗主任怎麽會考慮我把調過去?”


    雒海文笑道:“是金子終究會發光,被領導看中恰說明你足夠優秀,政府辦那麽多人,為啥隻調你過去?”古池笑稱不敢當,自己根本算不得優秀。他琢磨著其中緣由,初見時郗文錄嚴肅得有些發冷,慢慢地發現這位領導還是很平易近人的,所以對郗文錄的印象倒一點也不壞。雒海文道:“綜合股平時文字材料多,你正好可以好好練練,這可是你以後作領導的基本功。雖然搞文字苦點累點,但是年輕人無所謂,多付出才會有大回報,對不?”古池笑著點頭稱是,感覺雒海文說得對,自己大老遠跑來圖個什麽呢?無非希望早日建功立業,自己是時候步入正途了,便道:“謝謝文哥指點,我聽你的,願意服從領導安排。”雒海文笑道:“我看好你,好好幹,綜合股才是你真正的舞台。”古池點頭謝過,倆人又扯談一些書畫方麵的事,方畢。


    回到座位上,古池竟然有些坐不住,內心莫名產生一絲忐忑,仿佛一顆石子丟進湖麵,激起陣陣漣漪。處理完網絡平台上幾個問題,古池接到李唯一的電話,說前些日子交來的字裱好了,現在就可以過去取。古池差點忘了這檔子事,想想的確有些日子了,就跟任藝行說了一聲往外走。剛至門口,又踅回來,囑咐他臨走時別鎖門。到了半方園,兩幅字皆已用白絹襯底裝裱好,打開來看,效果著實驚豔,果然要比單看畫芯顯得高大上。古池持著字卷細細品咂幾遍,看著越發歡喜。李唯一說此次裝裱用的皆是上等絹料,拿去送領導比較有麵兒,即便是市麵上的裝裱店,他們也不會用這麽貴的料。聞之,古池感激之情溢於言表,道:“李老師,這次勞煩你幫忙,實在感激不盡。費用方麵你可以多開些,回頭我再找領導報銷。”李唯一笑道:“這字既是幫別人裱的,我也就收錢了。不過,隻收個成本。高了怕你在領導麵前不好說,畢竟你剛剛上班,若因這種事給領導留下負麵印象,一來不值得,二來我也不差那點錢。”古池有些不好意思,點頭道:“李老師說的是,給我開張*吧,我拿回去。”李唯一道:“我這裏沒有*,不過可以給你寫個收據。”古池沒有報過賬,不太了解具體程序,心想聊勝於無,既然沒有*,那就權且拿張收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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