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天這個時候,薛冬亦就要開始修煉了,可今天他沒有什麽修煉的興致,他自己磨好了墨,拿出了紙筆,在紙上一遍一遍的描摹著蕭雨柔的名字。


    有時候愛情這種東西真的是毫無道理,薛冬亦和董色成為朋友這麽多年,卻從來沒對董色動過半點的心思。


    可那天在紫桑城中,他隻看了失魂落魄的蕭雨柔一眼,就凡心大動。


    薛冬亦寫著寫著,蕭雨柔拉住自己手的情景,蕭雨柔坐在井邊,修長的睫毛被月光照出陰影的樣子,就在他自己的腦海裏更加清晰起來。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紫桑城中曾經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那也是薛冬亦最開心的幾天。


    誰也想象不到,剛才薛冬亦在自己的院子裏麵看見蕭雨柔的那一刻,他有多麽的開心,這寒冬變成了溫柔的期盼,這夜風化做了嬌羞的呢喃,一切隻因為那個月下的身影。


    薛冬亦提筆寫了一會兒,長夜都變得不再漫長。


    忽然間......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忽然打亂了薛冬亦的筆劃,他匆忙收好了紙筆,才讓敲門的人進來。


    “你怎麽來了?”薛冬亦一見那人就皺起了眉頭,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他最煩見到呂長楓了。


    呂長楓的眼神有些躲閃,幹脆開口問了一句:“你怎麽和觀裏的小姑娘有了交集?”


    薛冬亦冷聲道:“我和誰有了交集,和你有關係麽?呂師兄。”薛冬亦將呂師兄幾個字咬的極重,曾經他和董色都稱呼呂長楓師兄,因為多少受過呂長楓的照顧,隻不過此刻物是人非,這聲師兄叫起來,就顯得有些嘲諷了。


    呂長楓麵無表情道:“你可別忘了宗主的大事,紫桑的事情你已經辦砸了,難道還不知悔改麽?”


    這句話說的薛冬亦黑了臉,他道:“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你要有有事兒就趕緊說,沒事兒的話,我就要休息了。”


    “你不是每天都要修煉的深夜麽?”呂長楓絲毫不惱,平靜的問了一句。


    這一句讓薛冬亦的腦子變得有些混亂,曾經呂長楓也會細心的叮囑他這麽一句話:


    “你每天都修煉到深夜,可要注意身體啊!”


    那時候呂長楓和董色,還有薛冬亦這三個人關係都很不錯,薛冬亦是男孩子,甚至和呂長楓的關係,比起董色還要更好一些,呂長楓仿佛永遠會像大哥哥一樣照顧著薛冬亦。


    此時此刻呂長楓這樣的問出來,不像是沒有聽出薛冬亦語氣中的敷衍,而有著幾分自嘲的味道。


    “人都是會變的,你可以變的狼心狗肺,我改改生活習慣,有什麽不可以的。”薛冬亦眯著眼睛看著呂長楓,不知道他葫蘆裏麵,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而呂長楓說了幾句廢話,自嘲一笑之後,終於開口問了他想問的事情:


    “我聽說小姐在紫桑現身了,她現在過的怎麽樣?”呂長楓的語氣有些微微的顫抖,問完這句話之後,他不太敢看薛冬亦的眼睛。


    薛冬亦笑了,按常理說,他應該對呂長楓說“你還有臉問麽”。可薛冬亦知道董色現在過的真的不錯。


    他便回答道:“實話實說,托你的福,小姐現在找到了一個如意郎君,依我看,小姐現在過的比她曾經在魔宗裏,還要開心一百倍!”


    “不可能!”呂長楓連連搖頭,他才不相信薛冬亦說的話。


    薛冬亦冷哼了一聲道:“你愛信不信,小姐當初看上你,絕對是瞎了眼了。”


    兩人同時沉默,沉默過後,薛冬亦又補了一句:“我相信同樣的錯誤小姐絕不會犯兩次,所以這一回,小姐一定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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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太虛觀的人?”呂長楓冷冷的問道。


    薛冬亦點了點頭道:“你這不是都有消息了麽,還跑過來問我做什麽?”


    呂長楓搖了搖頭道:“別人又不了解小姐,他們說的話又怎麽能信呢。”


    薛冬亦沒說話,默認了呂長楓的說法,不了解董色的人,根本不會理解董色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每一句話語和每一個神態所想表達的意思。


    “那人叫什麽名字?”呂長楓問薛冬亦道。


    “白舒。”那天詹思遠有提到白舒的名字,薛冬亦還記得。


    呂長楓念了一遍,記在了心裏,又問道:“那小姐最後去了哪裏,我想見她一麵。”


    曾經追著自己屁股後麵跑的那個小姑娘,如今想見她一麵,卻竟是如此的難,呂長楓心裏不是滋味。


    “我也不知道小姐現在在哪裏,但有一點我很肯定。”薛冬亦一字一句道:“小姐不會再想看見你了。”


    呂長楓咬著牙,沒有反駁。


    “你應該知道,你這條命不是宗主給你的,是小姐留給你的,你要是還想活命,最好給我消停一點。”薛冬亦終於撕破了臉皮,說話不再留情麵。


    “不然我就親手宰了你,我才不介意小姐是不是真的想留你一命,我隻知道你不能再見小姐了。”薛冬亦狠狠的瞪著呂長楓,曾經呂長楓才是魔宗年輕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可此時此刻,他隻是個跌落了境界的廢物,薛冬亦都可以輕易捏死的一隻螞蟻。


    “我隻是想補償她。”呂長楓喃喃自語道。


    薛冬亦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若真覺得虧欠小姐,就應該找個地方自我了斷了,省的叫小姐看到你,想起你,覺得心煩惡心。”


    呂長楓搖頭道:“我才不信小姐會真的不願意見我了,她一定願意見我的。”


    呂長楓神情有些猙獰道:“難道就因為我一時鬼迷心竅,做了一件錯事,就要否定我的一切麽?”


    薛冬亦忽然覺得呂長楓無比的惡心,他皺眉道:“我覺得我就足夠虛偽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要虛偽。”


    薛冬亦冷眼看著呂長楓道:“你見風使舵,忘恩負義,老宗主一離開,你就投奔了別人,親手把小姐送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那時候你怎麽沒想過你和小姐的感情啊?”


    “你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保證自己在宗裏麵的地位,還想著繼續呼風喚雨,有手下可以用。”


    薛冬亦越說越氣:“現在你修為大跌,成了一條廢狗,你這才想起來小姐對你的好,你算是什麽東西?”


    薛冬亦揮了揮手道:“快滾,我不想趕你,髒了我的手,以後別讓我聽說你再提小姐,不然老子親手了斷了你。”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呂長楓也待不下去了,他冷冷的看了薛冬亦一眼,轉身就出了屋子,他被薛冬亦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偽裝之後,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羞恥。


    在呂長楓走了之後,薛冬亦靠坐在椅子上麵,本來的好心情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那天在紫桑別院中的喜堂之上,薛冬亦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一句:


    “你和我兩清了。”


    那一刻董色在薛冬亦眼裏是那麽的陌生,陌生到薛冬亦根本不敢相信,董色還念著自己和她之間的這份友情。


    人真的是會變的,可董色不會,這也是今天薛冬亦為什麽要幫董色說話的原因,有時候隔閡就在你以為她變了,而實際上她沒變這一念之差間產生的。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叫白舒的少年,薛冬亦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隻知道他一個人拴住了兩個女人的心,這怎麽行呢?


    寒夜淒淒,呂長楓走在路上,他的眼眸中充滿了惡毒,他這一生之中就做過一件錯事,就是親手給董色下了千葉百靈子的毒,可就是這一件錯事,卻足可以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那件事情之前,呂長楓是魔宗中的少爺,不論是誰見了他,都發自內心的尊重。


    可那件事情之後,他走在魔宗裏麵,就像是過街老鼠一樣,那些弟子依舊喊他少爺,眼裏卻不再有崇拜的目光,有的隻有淡漠的鄙視。


    孟克之也依舊喊呂長楓師兄,但呂長楓卻能從孟克之的眼裏看出厭惡。


    眾所周知,孟克之是個呆子,他不修煉的時候,最喜歡蹲在池塘邊看金魚,連一個呆子都看不起自己。


    呂長楓恨的咬牙切齒的,明明孟宗也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麽沒有人敢觸孟宗的黴頭,卻都來嘲笑自己呢。


    呂長楓想的十分的清楚,自己跌落至希微境界,而魔宗已經是天啟了。


    當一個人有了強大的實力的時候,他做什麽都是對的,而弱者隻能任人踐踏,就連薛冬亦說起殺呂長楓,都像是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的隨意。


    呂長楓不服,他不想在苟延殘喘的在宗裏待下去了。


    他挺直了腰杆,徑自往魔宗最深處走去。


    有人喊呂長楓少爺,他也是理都不理。


    直到呂長楓走到了一個地方,他才站住了腳步,前麵是陷滿了灰黑色瘴氣的深淵,魔宗的禁地,煉魔淵。


    最近一個從煉魔淵裏出來的人,就是孟宗,他在短短個月之內,就從破虛突破到了天啟境界。


    這煉魔淵之下仿佛有無窮的寶藏,但呂長楓清楚,下麵隻有吃人的猛獸,孟宗能走出來,自己卻多半回不來了。


    呂長楓在淵口站了一會兒,最後抬頭看了一眼明月,終於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回不來就回不來了,我本來也已經死了。


    呂長楓在心裏這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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