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p>


    槐英終於在吳明的連哄帶嚇中走了,一場事故也消弭於無形。中軍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p>


    吳明告別了王知禮,帶著張浩,意興闌珊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點也沒有慶幸之情。這次自己能及時發現,那下次怎麽辦?</p>


    兩人懶洋洋的回到營帳時,又到了傍晚。這個時候,卻又到了傍晚分發口糧的時候了。吳明默默的在夥夫處領了自己今天剩餘的五個饅頭。把四個丟給張浩,然後在營帳前席地而坐,一聲不吭地啃著饅頭。</p>


    遠方,時而傳來一聲聲咒罵,斷斷續續的,好象一片片鋒利的刀片,在刺著吳明的心。</p>


    吳明是一個知足的人,所以,每次啃著這白麵饅頭,他也覺得是一種幸福的事,但是今天,吃在嘴裏,卻如同嚼蠟,怎麽也找不回以前那種綿軟而又帶著微甜的感覺。他一邊吃著,一邊忐忑不安的望著遠方。</p>


    夕陽如燒,南蠻的天黑得晚,不似京都,說黑就黑了,一輪落日掛在西邊,把整個大地也映照得滴血一般。淩亂的南征軍營地在落日的照耀下,更顯得蒼涼萬分,他提心吊膽的吃完那個饅頭。然後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繼續朝遠處張望。</p>


    張浩幾次想喊他,都忍了下來。他隻得默默的注目,盯著吳明。夕陽斜射下來,把吳明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站在那裏,猶如一個巨人,獨自頂著頭上這片似血般的天空。說不出的孤獨,也說不出的無奈。</p>


    ※※※</p>


    晚上的時候,吳明正躺在床上,悶悶的想著心事,一個玄武隊成員告訴他,讓他去太子那裏,太子找他有事。</p>


    他心急火撩的往太子的中軍帳趕,一到營帳,就迫不及待的大喊:“殿下,屬下也正想找你,有事稟報。”</p>


    內帳傳來太子略顯沙啞的應聲:“進來吧!”</p>


    太子的營帳很大,外間最大,約有兩三百方的樣子,平時商議軍情之類的就在這裏,裏麵還有內間,吳明略一分辨,聲音正是從靠右的一個內間傳過來的。也不遲疑,就撩開門簾,走了進去。</p>


    裏間,就隻有太子和陶雨兩人,太子正側身對著吳明,有氣無力地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陶雨的一雙玉手正在太子瘦弱的肩頭上下飛舞。為他輕輕推拿著。看來,兩人之間的誤會已然消除了。</p>


    吳明頓時怔了一怔:“屬下該死,這就告退。”就要退出營帳。</p>


    太子轉過頭來,對他說道:“且慢。”</p>


    與上次的暴怒,衝動相反。現在的太子是難得的平靜,但是整個人卻是更顯得頹廢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轉頭盯著陶雨,愛憐的說道:“小雨,我們結婚多久了?”</p>


    陶雨盯著太子,這雙熟悉的眼睛裏,除了憐愛,全是傷感。她心頭一痛,想起兩人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心裏僅有的一點芥蒂也隨風消散:“殿下難道忘了,我們已經結婚一年一個月零四天呢。”</p>


    “是呀,一年多了,父皇稟承先祖遺訓,太子成年,應先帶兵磨練三年。而這一年多,邊疆烽火四起,我四處征戰,陪你的時間實在是屈指可數。這次要不是我苦苦爭取,咱們又得異地相思了。”太子看著妻子,輕輕說道。</p>


    “殿下說什麽呢,這點苦算什麽呢,以後我們的日子多得是。”陶雨輕聲接道。</p>


    “是呀,多的是,多的是。”太子看著妻子:“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點事和吳明說。”</p>


    陶雨福了一福:“殿下也記得早點休息。那臣妾先告退了。”然後徐徐退下。</p>


    吳明目送太子妃從視野消失,才轉過頭來,對太子說道:“殿下,屬下也正琢磨著找個時間找你……”</p>


    太子傷感的笑了笑,阻住了吳明的話頭,有點疲憊的道:“是勸我退兵的事吧?”</p>


    吳明道:“正是,無論如何,這次得退兵了。各種後勤物質已經告磬。我們隻有先暫且退兵,到了南陽省,那裏屬於江南總督祝大人的地盤,就算現在李鐵發動叛亂。占據北方。我們有祝大人支持,未嚐沒有機會。”</p>


    太子抬起頭來,看著吳明,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意:“祝淮麽?他可能現在正焦頭爛額,自身難保了,那裏還有閑心來管我。”</p>


    吳明吃了一驚,太子低沉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南陽省都督司馬尚已經發動叛變,宣布接受兵部的直接管轄。不再受江南總督鉗製。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就算撤退到南陽。司馬尚也要向李鐵請示,是否接納我了。”</p>


    吳明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頭的震驚:“就算如此,我們也要先撤退,到了南陽,我不相信司馬尚這老小子敢拒不迎接殿下。如果這是這樣,他如何向天下所有人交代?”</p>


    太子沒有說話,而是緩緩的轉向了身後的地圖,那是一幅“軍事一覽圖”,畫得非常詳細,較大的山川,河流都有顯示,而重要的城市則用方形的小城郭表示。在兵力部署方麵,則用一個圓形的小營帳表示部隊集結地,上麵注明了部隊數量。東漢江南五省以及南蠻的局勢在地圖上一目了然。</p>


    吳明問道:“這是目前的南方軍事態勢圖吧?”</p>


    整個江南五省,南陽省駐軍有兩萬,而祝淮的的老巢昆州省,則有個大營帳,上麵注明了五萬,後麵加了個問號。而其他幾省,也有一到三萬多少不等的兵力。整個江南五省的營帳,現在全是綠色。</p>


    而在南蠻,代表己方勢力的藍色營帳現在標注是十萬,其前方赫然有個鮮豔奪目的紅色城郭,正是新河城。新河城下方,還有個更大的紅色城郭,則是現在南蠻的首都熱內。</p>


    太子回道:“是的,不過現在要更新了。”</p>


    太子把南陽省的綠色營帳拿了下來,換上了個黃色營帳。表示這兩萬人不再屬於友軍。然後再在代表己方的藍色營帳和南陽省司馬尚的黃色營帳之間,再增加了個紅色營帳。那個紅色營帳是如此的紮眼。如一拓滾燙的烙鐵,從吳明的雙眼直砸他胸口。刺出一股揪心的悶意。</p>


    太子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傍晚的時候探子來報,南蠻帝國水軍主力,已於我後方大概三百多裏左右的地方登陸。根據探子目測。除去水軍,登陸人數大概超過十萬,還不知道有無後繼部隊。他們打的旗號,正是南蠻大元帥希烈。”</p>


    自漢高祖結束亂世,建立東漢王朝以來。也曾北伐北蒙,西擊波斯。但遺憾的是,受到了兩大帝國的強烈狙擊。三方大戰,卻是各有勝負。</p>


    後來漢人發覺南交省以南還有大片未開發的土地,而以東也擁有大片的島嶼。遂放棄向北,向西發展的野望。轉而經略南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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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的吟遊詞人丁壽做為先驅者,在其《異域行記》曾經如此描述“南交之南,遍地香料,瑪瑙鋪地,黃金鑄屋……實乃殷富之地。”一時間,許多南陽,南寧,海灣省份的居民在當時漢政府有意無意的引導下,懷著一顆發財夢。紛紛南遷到南交。使得南交省,也就是現在南蠻帝國北部開始繁榮起來。南交的省都熱內,一時間成為東漢的第一大港口城市。</p>


    商業的繁榮,自然不免滋生海盜。為對抗海盜的騷擾,一些較大的商會和當時的鎮南王帕亞聯合,形成了第一支海上護衛隊,這就是南蠻海軍的雛形。</p>


    這支海軍一成立,迅速肅清了沿海大大小小幾十股海盜。也在其過程中慢慢壯大,帕家花了幾代人的時間,巧取豪奪。終於成了這支海軍的實際掌權人。正式命名為南蠻海商聯合軍。這支海軍閑時為商,戰時為軍。雖然名字不怎麽響亮。但在南蠻對抗波斯東侵,開放新商路,發現新島嶼等等方麵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發展至今日,已經有近十萬人的規模,而且裝備精良。一時間,南交省地域空前廣大,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勢。帕卜裏敢於悍然獨立,其首屈一指的海軍戰力有重要作用。</p>


    吳明全身也是泛起一股無力感,自己的擔心終於成為了現實,南蠻聞名於世的水軍主力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顯身出來,一下就擊在東漢南征軍的七寸上。後方援軍已經成了奢望。退路被堵得嚴嚴實實。南征軍現在成了甕中之鱉,路在何方?</p>


    他定了定神,看著也是一臉倦容的太子:“殿下,唯今之計,隻有請蒼鬆亭對南蠻施壓了。我想隻要他們出麵,以酒大師的威懾力。我們就算戰敗,南蠻方麵也會給我們一條生路,不至於趕盡殺絕。至少殿下的安危將不成問題。”</p>


    頓了頓,又說道:“而且,屬下最近幾天,發現南蠻方竟然有好幾個七段以上的高手參戰,這樣,他們更有出麵的理由了。”</p>


    太子臉上那自嘲的笑容又掛了上來:“昨日,我已接到倉鬆亭的飛鴿傳書,他們已經宣布承認南蠻的獨立地位,同時,視這次李鐵的叛變為內亂,將不采取任何行動。”</p>


    “什麽?”</p>


    吳明驚叫了起來,心裏‘咯噔’一聲,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已然斷為兩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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