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p>
近五千黑甲精騎在一個丘陵上列陣，排了個橫向的“一”字形，也就是最為平常的“長蛇陣”。此陣雖然是八陣中排列最為簡單，但也是最難演變的。此陣有三種變化，擊蛇首，尾動，則卷；擊蛇尾，首動，則咬；蛇身橫撞，首尾至，稱為絞！</p>
同時，如果中軍突擊，則可以向錐形陣演變，中軍退，則可以變成個反“V”字形狀，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雁形陣，這樣，就可變成騎射防禦，擴大射擊麵，有效打擊敵人。</p>
正因為此陣變化多樣，對部隊的紀律，配合，訓練方麵都是要求極高，所以真正能用好長蛇陣就屈指可數。而長蛇陣因為其機動性較好，就淪落為行軍常用之陣了。</p>
雕類雖然看得遠，但也受語言的限製，並不能準確的報告敵人的動向和數量等等，所以黑甲軍並沒有用雕類擔當斥候，他們的斥候，就是騎兵。</p>
李源靜靜的矗立的整個長蛇陣的中部，默默的聽著斥候的匯報。</p>
“大人，敵人約有兩萬人，分為兩個方陣，好像並不相統屬，其中一個方陣已然發動，在山嶺後的三裏外開始加速，向我們撲了過來。”那個斥候報告完畢，也不下馬，拔轉馬頭，然後又向遠方跑去。</p>
“大人，敵方前陣已經接近山嶺，馬上就要出現。而敵人的後方方陣也開始發動，不過速度較慢。”又一個斥候拍馬過來報告。</p>
那山嶺上，一個火紅的大旗露了個尖，然後艱難的，一截一截的拔了出來，旗幟上“神勇”二字顯得格外奪目。接著，山嶺上出現了無數個腦袋，密密麻麻的。這些腦袋也慢慢長高，變成了人影，穿著各式清涼的服飾。如同山嶺上突然長了無數雜亂的韭菜。</p>
“大人，敵人後方的萬人軍陣，並沒加速，也是慢吞吞的。”這時，一個斥候從側方跑了過來，大聲報道。</p>
而山嶺上的密密麻麻的韭菜卻突然傳出一陣呐喊，呐喊過後，就同開了閘的洪水，從山嶺上一瀉而下。</p>
李源立在山頭，鎮定自若，聽了斥候的報告後，臉上甚至出現了自信的笑容。</p>
陶子謙被一大群護衛拱衛著，臉上已經是蒼白一片，他覺得整個身子已經騰空，踩在了虛處。胸口也如同堵了一塊大石。他不由得顫抖起來，但覺得這股懼意卻越來越濃。</p>
就算上次倉前大戰，他也是躲在營地裏麵，足不出營，後來聽得自己護衛稟告，漢軍敗了，這才倉皇逃脫。正因為他沒出營地，而當時南蠻人還沒精力前來抄營。他在幾十個護衛的保護下，輕鬆殺了出來，正好被李源一頭撞見，然後救了下來。</p>
這是他第一次親身經曆的，切切實實的戰爭。</p>
李源轉過頭來，看見陶子謙的摸樣，不由得笑了起來：“陶大人，把你剛才教訓我的氣勢拿出來，別緊張。努力深呼吸。調整自己心態，慢慢就會好起來的。”</p>
</p>
陶子謙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果然好了許多，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果然如此，沒想到黑碳你這方法還挺有作用的嘛。”</p>
南蠻人已經越來越近，已經衝到了距離漢軍陣列不足兩裏。淩亂的腳步聲清晰的傳了過來。</p>
感覺到大場即將來臨，李源的戰馬也是不安的在原地踏著步，李源提了提馬韁，戰馬頓時安靜下來，他對陶子謙說道：“等會我們一起衝鋒吧，記得跟在隊伍後麵就行，我們是機動做戰，你一個人呆在原地，不確定性太多，還是跟在隊伍後麵安全。”</p>
陶子謙先前鎮定自若的氣質不翼而飛，滿臉蒼白，轉頭看向李源，顫抖著問道：“黑，黑碳，你不會敗吧，這敵人也太多了，我們會死麽？”</p>
李源立在馬頭，黝黑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放心吧，騎兵如果運用得當，甚至連十倍於己的步兵都可能戰勝。更何況，這群烏合之眾？”說到這裏，揚起了手裏的丈八長矛，輕蔑的指向了越來越近的南蠻士兵。</p>
陶子謙聽他說得如此自信，臉色慢慢好轉。逐漸升起了一絲血色。</p>
李源舉起了手裏的丈八長矛，斜指向天，所有黑甲戰士都望了過來，黑甲精騎衝鋒，很多人都習慣不看將旗，而看他們主將的那根長矛，再聽著李源那炸雷般的喊殺聲，感覺大人與他們同在，倍感親切。</p>
李源突地雙目大睜，斜指向天的長矛化為一個殘影，猛地向下一劃，舌綻春雷：“殺！”</p>
空氣都被他的喊聲震得窒了窒。所有黑甲戰士頓時一震，同聲呐喊了起來，然後迅速加速，衝向了對方。</p>
黑甲精騎騎頓時化成一股黑色的潮流，從這小山嶺上一泄而下，卷向了南蠻士兵。</p>
南蠻多山，到處都是樹林，並不適合騎兵衝鋒，這個小丘陵早就被當地農民把樹木砍伐完畢，變成了一個西瓜地。使得這裏成了一個騎兵衝鋒的絕佳戰場。</p>
蹄聲隆隆，整個地麵都顫抖起來，震得阿達的腦袋都有點發暈，他抬起頭來，就見到在烈日照耀下，那高大的黑甲將軍，正一馬當先，舉著那把恐怖的丈八長矛，直直的朝自己衝了過來。</p>
身後，健騎齊齊跟進，淩亂的馬蹄聲擊打在地麵上，猶如擂鼓。</p>
他大駭，張大了嘴：“全軍列陣，列陣，向我靠攏，就地防禦。”</p>
南蠻人對付騎兵衝鋒的經驗實在太少，何況這隊伍裏還夾雜著如此多的新兵。許多人早已被嚇得麵無人色，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更有不少人幹脆丟下武器，準備四散而逃。但還有幾千人向阿達靠攏，提著各式武器，緊張的望著越來越近的黑甲精騎。</p>
李源一馬當先，身後親兵緊緊跟隨，整個長蛇陣中陣漸漸前突，緩緩變陣，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形陣，而錐頭，正是李源。</p>
近了，近了，阿達雙手舉著那根熟銅棍，緊張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李源。那黑塔似的身影衝到十幾米遠的地方時，突然一提馬韁，整個戰馬暴起，四蹄騰空，人馬合一，化為一片烏雲，黑壓壓的朝自己一起撲了過來。</p>
烏雲前方，一根黝黑的槍尖裹脅森森殺氣，直刺他的麵門。</p>
阿達睜大了雙眼，看著那黝黑的槍尖在自己眼睛裏越來越大，猛地狂喝一聲，整個身子下蹲，熟銅棍上撩。架住了對方這要命的一槍。</p>
他頓時悶喝一聲，連退了幾個大步，嘴角邊，一縷鮮紅的血跡掛著，妖冶奪目。畢竟，李源在力氣和段位上並不遜色於他，更占了衝鋒之利。</p>
雙方同時都呆了一呆，心底暗讚了對方一聲。</p>
這時候，李源身後的五千黑甲精騎已經拍馬衝上，在高速衝鋒中，這股黑色潮流轟然一聲，撞在了南蠻人的臨時結成的步兵方陣上。</p>
整個戰場上頓時炸開了鍋，綠色的西瓜地裏，如同被人攔腰砍了一刀，四處都是飛濺出來的鮮血。戰場上更是發出陣陣怒吼，有東漢人的，更多的是南蠻人驚慌失措的叫喊聲。</p>
阿達回過神來，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聲竭力嘶大吼：“穩住，穩住，纏住對方！”</p>
騎兵一旦沒了速度優勢，在某些時候，甚至連步兵都不如，阿達打算讓眾人拚死纏住對方，形成混戰局勢，這樣才有一線生機，現在這萬人隊雖然跑了一部分人，但還有近一半的人屬於老兵。幾乎都是南蠻本地人，他們也是現在拚死抵抗的主力。</p>
因為在他們身後不遠，還有一個萬人隊，是森達根帶領的。一旦變成混戰的局勢，對方脫身不得，等森達根趕上來，對方的失敗，也是早晚的事。</p>
黑甲精騎，並沒有和他們進行意料中的纏戰，而是帶起一陣狂風，斜斜的向後方衝去。阿達甚至看見，李源臨走時那眼角上掛著的一絲笑紋。</p>
很輕蔑，似乎剩下的幾千人不是南蠻戰士，而是一群待宰的豬羊一般。</p>
自漢軍南征以來，南蠻人對漢人一直實行的防禦戰，李源的黑架精騎僅僅在倉前大戰時露了一次鋒芒，但由於希烈依山建陣，極大的削弱了騎兵的衝鋒威力，盡管如此，希烈也差點被李源突破本陣。</p>
但這次，李源打造了一個絕佳的衝鋒場所，讓南蠻人吃了一個大虧，僅僅這麽一個衝鋒，南蠻人就損失了近千人。</p>
剩下的幾千南蠻人待在原地，不知所措。騎兵野戰之強，實在遠超他們的想象，從山頂一瀉而下，衝垮的不光是他們的陣形，還包括他們的信心。</p>
阿達被幾個親兵攙扶下，退入了亂哄哄的人群中，剩下的四千多南蠻人並沒有退，因為在他們眼裏，這些可惡的漢人搶掠了他們的家園，他們有死戰不退的理由。</p>
看著這些黑甲騎兵吆喝著，衝向了斜對麵的山坡。而隊形整齊劃一，絲毫不亂。越來越遠，但他的心越發膽寒。這次損失了上千人，那對方下次衝鋒呢，再下次呢？</p>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冒失產生了後悔，如果自己和森達根一起追擊，應該不至於如此下場吧？</p>
正懊惱間，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他抬頭一看，卻見到對方陣尾，一人跌落下來。然後滾了幾滾。就撲到在這西瓜地裏。動也不動了，漢軍陣尾頓時大亂，一小隊人脫離陣形。呐喊著衝向了那人，就要跑過去營救。</p>
激戰至今，還沒看見有漢人意外落馬。就算有，也沒見到對方有這麽大驚小怪的。那麽，這落馬之人，必然是重要人物了。阿達一把推開攙扶自己的親兵，高聲道：“上，大家上，抓住那個落馬之人。重重有獎。”說完，也不管自己重傷之軀，當先拔開人群，朝那落馬之人撲去。</p>
他身邊的親兵頓時發出一聲驚呼，然後也跟著阿達，撲了過去。眾南蠻人見“神勇戰將”大人在如此情況下。還帶頭親自衝鋒，低落士氣頓時一震，紛紛跟隨阿達，衝了過去。</p>
這落馬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陶子謙，陶大人！</p>
他落馬的地方，距離南蠻人也就三百多米遠的樣子。這三百多米，平時對阿達來說，自然是一蹴而就。但現在，他卻覺得如此遙遠。</p>
南蠻人在阿達的帶領下衝向了陶子謙。已經離陶子謙落馬之地一百五十米。</p>
陶子謙的一眾親兵急了，發一聲喊，紛紛提著武器，衝了上來。雙方戰成一團。殺聲盈天，更多的南蠻人湧了過來。陶子謙的親衛也就幾十人的樣子，如何抵抗得住，形勢頓時岌岌可危。</p>
陶子謙爬了起來，看著這地獄般的場景，臉色大變。感覺整個腳都踩在了棉花上，連帶著前麵的嘶殺聲，也變得虛幻起來。</p>
“大人，快走！”兩個混身浴血的親兵攙扶著他，往山上挪去。陶家相府招的親衛。待遇優厚，武者一旦進入，就會賜田地，安頓家眷。所以非常忠心。他們也明白，一旦主子沒了，自己什麽都沒了，連帶著家裏的老小也要遭殃。</p>
阿達帶著幾個士兵，紅著眼睛，突破了親衛的封鎖，就要來捉陶子謙。</p>
“大人，你走吧。”兩個親兵放下了陶子謙，提劍衝了上去。和阿達幾人纏戰在一起。這兩人都是三段武者，有一人甚至是三段後期。阿達在平時，打發起來自然輕鬆無比，但現在自己受了傷，這兩人也是一副拚命的架勢。一時間，竟然難以突破。</p>
陶子謙渾渾噩噩的走著。身後兩聲慘叫傳了過來。熟悉無比，他知道，自己這次可能真的得交代到這裏了。想著走著，更是頹唐萬分。</p>
身後傳來一聲勁嘯，那是那個“神勇戰將”阿達的武器砸來了吧？不用看也知道了。他心底已經絕望了。</p>
“當心！”一聲急急的喊聲傳來。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身子飄了起來。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提了起來。騰雲駕霧一般。一陣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震得他耳朵都有點發麻。</p>
李源舉起了他的那把丈八長矛，再次架住了一把砍向陶子謙的一刀。順手把他放在了自己背後，朗聲問道：“陶大人，你沒事吧？”</p>
陶子謙驚魂未定，伏在他寬闊的背上，顫抖著說道：“謝謝，謝謝你，黑碳！”</p>
李源縱聲大喊了起來：“兄弟們，撤吧，列雁形陣。騎射對敵，對方後繼部隊就要來了。”</p>
漢軍迅速變陣，慢慢變成了個一字，然後中陣越來越快，變成了個反“V”字形。</p>
阿達有心想追，但在對方一輪箭雨之後，丟了幾十具屍體後，就此躊躇不前。望著對方悠哉而去。</p>
後方，森達根的萬人隊堪堪趕到。</p>
……</p>
星光滿天，近五千黑甲軍士正行進在山間的大路上。蹄聲得得，雜亂而清越。</p>
馬蹄聲中，李源正立在黑色駿馬上，望著燦爛的星空出神。陶子謙拍馬追上了他：“黑碳，這次真的感謝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欠你兩條命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小看武將了。”</p>
李源轉過頭來，咧嘴一笑，指著正在行軍的一眾黑甲軍士：“別這麽說，現在大家是同舟共濟，再說，這次要不是沒有你，瘟疫一旦爆發，這幾千兒郎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他們都是和我生死過命的好兄弟，要說感謝，是我應該感謝你。”</p>
“好，你黑碳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咱們就一起，齊心合力，闖出一條路吧。同舟共濟！”</p>
“好，齊心合力，同舟共濟！”</p>
……</p>
夏日的烈風，微熏，吹得眾人都有點陶陶然，更把兩人的議論聲刮出老遠。</p>
近五千黑甲精騎在一個丘陵上列陣，排了個橫向的“一”字形，也就是最為平常的“長蛇陣”。此陣雖然是八陣中排列最為簡單，但也是最難演變的。此陣有三種變化，擊蛇首，尾動，則卷；擊蛇尾，首動，則咬；蛇身橫撞，首尾至，稱為絞！</p>
同時，如果中軍突擊，則可以向錐形陣演變，中軍退，則可以變成個反“V”字形狀，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雁形陣，這樣，就可變成騎射防禦，擴大射擊麵，有效打擊敵人。</p>
正因為此陣變化多樣，對部隊的紀律，配合，訓練方麵都是要求極高，所以真正能用好長蛇陣就屈指可數。而長蛇陣因為其機動性較好，就淪落為行軍常用之陣了。</p>
雕類雖然看得遠，但也受語言的限製，並不能準確的報告敵人的動向和數量等等，所以黑甲軍並沒有用雕類擔當斥候，他們的斥候，就是騎兵。</p>
李源靜靜的矗立的整個長蛇陣的中部，默默的聽著斥候的匯報。</p>
“大人，敵人約有兩萬人，分為兩個方陣，好像並不相統屬，其中一個方陣已然發動，在山嶺後的三裏外開始加速，向我們撲了過來。”那個斥候報告完畢，也不下馬，拔轉馬頭，然後又向遠方跑去。</p>
“大人，敵方前陣已經接近山嶺，馬上就要出現。而敵人的後方方陣也開始發動，不過速度較慢。”又一個斥候拍馬過來報告。</p>
那山嶺上，一個火紅的大旗露了個尖，然後艱難的，一截一截的拔了出來，旗幟上“神勇”二字顯得格外奪目。接著，山嶺上出現了無數個腦袋，密密麻麻的。這些腦袋也慢慢長高，變成了人影，穿著各式清涼的服飾。如同山嶺上突然長了無數雜亂的韭菜。</p>
“大人，敵人後方的萬人軍陣，並沒加速，也是慢吞吞的。”這時，一個斥候從側方跑了過來，大聲報道。</p>
而山嶺上的密密麻麻的韭菜卻突然傳出一陣呐喊，呐喊過後，就同開了閘的洪水，從山嶺上一瀉而下。</p>
李源立在山頭，鎮定自若，聽了斥候的報告後，臉上甚至出現了自信的笑容。</p>
陶子謙被一大群護衛拱衛著，臉上已經是蒼白一片，他覺得整個身子已經騰空，踩在了虛處。胸口也如同堵了一塊大石。他不由得顫抖起來，但覺得這股懼意卻越來越濃。</p>
就算上次倉前大戰，他也是躲在營地裏麵，足不出營，後來聽得自己護衛稟告，漢軍敗了，這才倉皇逃脫。正因為他沒出營地，而當時南蠻人還沒精力前來抄營。他在幾十個護衛的保護下，輕鬆殺了出來，正好被李源一頭撞見，然後救了下來。</p>
這是他第一次親身經曆的，切切實實的戰爭。</p>
李源轉過頭來，看見陶子謙的摸樣，不由得笑了起來：“陶大人，把你剛才教訓我的氣勢拿出來，別緊張。努力深呼吸。調整自己心態，慢慢就會好起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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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謙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果然好了許多，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果然如此，沒想到黑碳你這方法還挺有作用的嘛。”</p>
南蠻人已經越來越近，已經衝到了距離漢軍陣列不足兩裏。淩亂的腳步聲清晰的傳了過來。</p>
感覺到大場即將來臨，李源的戰馬也是不安的在原地踏著步，李源提了提馬韁，戰馬頓時安靜下來，他對陶子謙說道：“等會我們一起衝鋒吧，記得跟在隊伍後麵就行，我們是機動做戰，你一個人呆在原地，不確定性太多，還是跟在隊伍後麵安全。”</p>
陶子謙先前鎮定自若的氣質不翼而飛，滿臉蒼白，轉頭看向李源，顫抖著問道：“黑，黑碳，你不會敗吧，這敵人也太多了，我們會死麽？”</p>
李源立在馬頭，黝黑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放心吧，騎兵如果運用得當，甚至連十倍於己的步兵都可能戰勝。更何況，這群烏合之眾？”說到這裏，揚起了手裏的丈八長矛，輕蔑的指向了越來越近的南蠻士兵。</p>
陶子謙聽他說得如此自信，臉色慢慢好轉。逐漸升起了一絲血色。</p>
李源舉起了手裏的丈八長矛，斜指向天，所有黑甲戰士都望了過來，黑甲精騎衝鋒，很多人都習慣不看將旗，而看他們主將的那根長矛，再聽著李源那炸雷般的喊殺聲，感覺大人與他們同在，倍感親切。</p>
李源突地雙目大睜，斜指向天的長矛化為一個殘影，猛地向下一劃，舌綻春雷：“殺！”</p>
空氣都被他的喊聲震得窒了窒。所有黑甲戰士頓時一震，同聲呐喊了起來，然後迅速加速，衝向了對方。</p>
黑甲精騎騎頓時化成一股黑色的潮流，從這小山嶺上一泄而下，卷向了南蠻士兵。</p>
南蠻多山，到處都是樹林，並不適合騎兵衝鋒，這個小丘陵早就被當地農民把樹木砍伐完畢，變成了一個西瓜地。使得這裏成了一個騎兵衝鋒的絕佳戰場。</p>
蹄聲隆隆，整個地麵都顫抖起來，震得阿達的腦袋都有點發暈，他抬起頭來，就見到在烈日照耀下，那高大的黑甲將軍，正一馬當先，舉著那把恐怖的丈八長矛，直直的朝自己衝了過來。</p>
身後，健騎齊齊跟進，淩亂的馬蹄聲擊打在地麵上，猶如擂鼓。</p>
他大駭，張大了嘴：“全軍列陣，列陣，向我靠攏，就地防禦。”</p>
南蠻人對付騎兵衝鋒的經驗實在太少，何況這隊伍裏還夾雜著如此多的新兵。許多人早已被嚇得麵無人色，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更有不少人幹脆丟下武器，準備四散而逃。但還有幾千人向阿達靠攏，提著各式武器，緊張的望著越來越近的黑甲精騎。</p>
李源一馬當先，身後親兵緊緊跟隨，整個長蛇陣中陣漸漸前突，緩緩變陣，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形陣，而錐頭，正是李源。</p>
近了，近了，阿達雙手舉著那根熟銅棍，緊張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李源。那黑塔似的身影衝到十幾米遠的地方時，突然一提馬韁，整個戰馬暴起，四蹄騰空，人馬合一，化為一片烏雲，黑壓壓的朝自己一起撲了過來。</p>
烏雲前方，一根黝黑的槍尖裹脅森森殺氣，直刺他的麵門。</p>
阿達睜大了雙眼，看著那黝黑的槍尖在自己眼睛裏越來越大，猛地狂喝一聲，整個身子下蹲，熟銅棍上撩。架住了對方這要命的一槍。</p>
他頓時悶喝一聲，連退了幾個大步，嘴角邊，一縷鮮紅的血跡掛著，妖冶奪目。畢竟，李源在力氣和段位上並不遜色於他，更占了衝鋒之利。</p>
雙方同時都呆了一呆，心底暗讚了對方一聲。</p>
這時候，李源身後的五千黑甲精騎已經拍馬衝上，在高速衝鋒中，這股黑色潮流轟然一聲，撞在了南蠻人的臨時結成的步兵方陣上。</p>
整個戰場上頓時炸開了鍋，綠色的西瓜地裏，如同被人攔腰砍了一刀，四處都是飛濺出來的鮮血。戰場上更是發出陣陣怒吼，有東漢人的，更多的是南蠻人驚慌失措的叫喊聲。</p>
阿達回過神來，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聲竭力嘶大吼：“穩住，穩住，纏住對方！”</p>
騎兵一旦沒了速度優勢，在某些時候，甚至連步兵都不如，阿達打算讓眾人拚死纏住對方，形成混戰局勢，這樣才有一線生機，現在這萬人隊雖然跑了一部分人，但還有近一半的人屬於老兵。幾乎都是南蠻本地人，他們也是現在拚死抵抗的主力。</p>
因為在他們身後不遠，還有一個萬人隊，是森達根帶領的。一旦變成混戰的局勢，對方脫身不得，等森達根趕上來，對方的失敗，也是早晚的事。</p>
黑甲精騎，並沒有和他們進行意料中的纏戰，而是帶起一陣狂風，斜斜的向後方衝去。阿達甚至看見，李源臨走時那眼角上掛著的一絲笑紋。</p>
很輕蔑，似乎剩下的幾千人不是南蠻戰士，而是一群待宰的豬羊一般。</p>
自漢軍南征以來，南蠻人對漢人一直實行的防禦戰，李源的黑架精騎僅僅在倉前大戰時露了一次鋒芒，但由於希烈依山建陣，極大的削弱了騎兵的衝鋒威力，盡管如此，希烈也差點被李源突破本陣。</p>
但這次，李源打造了一個絕佳的衝鋒場所，讓南蠻人吃了一個大虧，僅僅這麽一個衝鋒，南蠻人就損失了近千人。</p>
剩下的幾千南蠻人待在原地，不知所措。騎兵野戰之強，實在遠超他們的想象，從山頂一瀉而下，衝垮的不光是他們的陣形，還包括他們的信心。</p>
阿達被幾個親兵攙扶下，退入了亂哄哄的人群中，剩下的四千多南蠻人並沒有退，因為在他們眼裏，這些可惡的漢人搶掠了他們的家園，他們有死戰不退的理由。</p>
看著這些黑甲騎兵吆喝著，衝向了斜對麵的山坡。而隊形整齊劃一，絲毫不亂。越來越遠，但他的心越發膽寒。這次損失了上千人，那對方下次衝鋒呢，再下次呢？</p>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冒失產生了後悔，如果自己和森達根一起追擊，應該不至於如此下場吧？</p>
正懊惱間，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他抬頭一看，卻見到對方陣尾，一人跌落下來。然後滾了幾滾。就撲到在這西瓜地裏。動也不動了，漢軍陣尾頓時大亂，一小隊人脫離陣形。呐喊著衝向了那人，就要跑過去營救。</p>
激戰至今，還沒看見有漢人意外落馬。就算有，也沒見到對方有這麽大驚小怪的。那麽，這落馬之人，必然是重要人物了。阿達一把推開攙扶自己的親兵，高聲道：“上，大家上，抓住那個落馬之人。重重有獎。”說完，也不管自己重傷之軀，當先拔開人群，朝那落馬之人撲去。</p>
他身邊的親兵頓時發出一聲驚呼，然後也跟著阿達，撲了過去。眾南蠻人見“神勇戰將”大人在如此情況下。還帶頭親自衝鋒，低落士氣頓時一震，紛紛跟隨阿達，衝了過去。</p>
這落馬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陶子謙，陶大人！</p>
他落馬的地方，距離南蠻人也就三百多米遠的樣子。這三百多米，平時對阿達來說，自然是一蹴而就。但現在，他卻覺得如此遙遠。</p>
南蠻人在阿達的帶領下衝向了陶子謙。已經離陶子謙落馬之地一百五十米。</p>
陶子謙的一眾親兵急了，發一聲喊，紛紛提著武器，衝了上來。雙方戰成一團。殺聲盈天，更多的南蠻人湧了過來。陶子謙的親衛也就幾十人的樣子，如何抵抗得住，形勢頓時岌岌可危。</p>
陶子謙爬了起來，看著這地獄般的場景，臉色大變。感覺整個腳都踩在了棉花上，連帶著前麵的嘶殺聲，也變得虛幻起來。</p>
“大人，快走！”兩個混身浴血的親兵攙扶著他，往山上挪去。陶家相府招的親衛。待遇優厚，武者一旦進入，就會賜田地，安頓家眷。所以非常忠心。他們也明白，一旦主子沒了，自己什麽都沒了，連帶著家裏的老小也要遭殃。</p>
阿達帶著幾個士兵，紅著眼睛，突破了親衛的封鎖，就要來捉陶子謙。</p>
“大人，你走吧。”兩個親兵放下了陶子謙，提劍衝了上去。和阿達幾人纏戰在一起。這兩人都是三段武者，有一人甚至是三段後期。阿達在平時，打發起來自然輕鬆無比，但現在自己受了傷，這兩人也是一副拚命的架勢。一時間，竟然難以突破。</p>
陶子謙渾渾噩噩的走著。身後兩聲慘叫傳了過來。熟悉無比，他知道，自己這次可能真的得交代到這裏了。想著走著，更是頹唐萬分。</p>
身後傳來一聲勁嘯，那是那個“神勇戰將”阿達的武器砸來了吧？不用看也知道了。他心底已經絕望了。</p>
“當心！”一聲急急的喊聲傳來。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身子飄了起來。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提了起來。騰雲駕霧一般。一陣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震得他耳朵都有點發麻。</p>
李源舉起了他的那把丈八長矛，再次架住了一把砍向陶子謙的一刀。順手把他放在了自己背後，朗聲問道：“陶大人，你沒事吧？”</p>
陶子謙驚魂未定，伏在他寬闊的背上，顫抖著說道：“謝謝，謝謝你，黑碳！”</p>
李源縱聲大喊了起來：“兄弟們，撤吧，列雁形陣。騎射對敵，對方後繼部隊就要來了。”</p>
漢軍迅速變陣，慢慢變成了個一字，然後中陣越來越快，變成了個反“V”字形。</p>
阿達有心想追，但在對方一輪箭雨之後，丟了幾十具屍體後，就此躊躇不前。望著對方悠哉而去。</p>
後方，森達根的萬人隊堪堪趕到。</p>
……</p>
星光滿天，近五千黑甲軍士正行進在山間的大路上。蹄聲得得，雜亂而清越。</p>
馬蹄聲中，李源正立在黑色駿馬上，望著燦爛的星空出神。陶子謙拍馬追上了他：“黑碳，這次真的感謝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欠你兩條命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小看武將了。”</p>
李源轉過頭來，咧嘴一笑，指著正在行軍的一眾黑甲軍士：“別這麽說，現在大家是同舟共濟，再說，這次要不是沒有你，瘟疫一旦爆發，這幾千兒郎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他們都是和我生死過命的好兄弟，要說感謝，是我應該感謝你。”</p>
“好，你黑碳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咱們就一起，齊心合力，闖出一條路吧。同舟共濟！”</p>
“好，齊心合力，同舟共濟！”</p>
……</p>
夏日的烈風，微熏，吹得眾人都有點陶陶然，更把兩人的議論聲刮出老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