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川等人離開了會議室之後,吳理斯對著各國領事說道:“各位領事怎麽看待這位吳川先生和其領導的革命委員會?”


    川上俊彥第一個發言道:“這是一個危險的民族主義者,我認為他所領導的革命委員會對於中國來說並不是一隻有建設性的力量。


    而且從他剛剛的發言中可以看出,革命委員會對於日本抱有一種偏見,日本決不能容許這樣一個對日本充滿敵意的組織掌握中國的政權。


    假如革命委員會進入南滿,帝國將保留自由行動之權力。”


    德國領事韓賜來卻不以為然的說道:“假如貴國從一開始就尊重自己所簽訂的條約,也就不會招來中國人的反感了。


    雖然我不是中國人,但是聽了剛剛吳所說的那些案子,我也覺得中國人確實有憤怒的理由。我想提醒川上領事,萬國公法可不是拿來給你們擦屁股的,請稍稍收斂一下貴國軍警的日常行為吧,不要讓我們也跟著丟臉。”


    看到川上俊彥一臉惱怒的樣子,法國領事彼列斯克趕緊出來打著圓場說道:“我覺得我們沒必要為了中國人而起內訌,革命委員會終究不過隻占據了中國北方邊疆的兩省,他們連關外都沒能統一,未必能夠成為未來中國的主人。


    不管是關內的滿清政府,還是南方的武漢軍政府,從地盤和人口上來比較,都比革命委員會更強大,而且他們對於各國的態度也友善的多。我們為什麽不能教訓一下這位吳先生,讓他知道失去了各國的承認會意味著什麽?比如先解除中東鐵路給與革命委員會的通行權。”


    從早上開會時就沒有什麽精神的俄國領事鮑培,聽了法國領事的建議,便懶洋洋的回道:“我國同中國簽訂的中東鐵路合同中已經規定了,中國軍隊可以無阻礙的使用中東鐵路,隻要他們不是對我國開戰。革命委員會已經承認中東鐵路合同依然有效,我國自然沒有理由中止革命委員會使用中東鐵路的權力,除非我國打算同革命委員會開戰。如果領事團認為有這個必要的話,我國倒是很樂意從歐洲調動軍隊過來解決滿洲的問題。”


    彼列斯克立刻改口說道:“不,我並不是要求俄國采取軍事行動,我隻是希望給中國人一點教訓。我國對於中國革命所采取的中立立場並沒有改變。”


    鮑培撇了撇嘴,便繼續沉默了下去。德國領事則給了法國領事一個嘲諷的笑容,似乎在嘲笑法國人的虛張聲勢。倒是美國領事費世爾福列德向著英國領事問道:“吳理斯領事,英國公使朱爾典閣下對於這場中國革命的看法是什麽?”


    態度曖昧的俄國領事,不懷好意的德國領事,貌似恭順的日本領事,永遠搞不清楚狀況的法國領事,和…,吳理斯看了一眼滿麵笑容的美國領事,大約這裏隻有美國人和自己才是態度超然的局外人。


    吳理斯對於日本人其實並沒有什麽好感,雖然英國和日本締結了從未有締結過的同盟條款,但是英國想要的不過是一隻乖巧的牧羊犬,而不是一頭永遠填不飽的餓狼。可隨著日本獲得了日俄戰爭的勝利之後,日本就開始逐漸顯露出了比俄國人更為殘暴的性子。


    他們不僅試圖獨占南滿地區,更是和俄國一起抗拒其他列強對於滿洲地區的投資活動。如果不是英國以重新考慮英日同盟為要挾,日本甚至連英國商人都不願意放入南滿。而隨著歐洲局勢的不斷緊張,英國突然發覺,原本用來平衡東亞力量的日本小弟,現在卻成為了東亞最不穩定的因素。


    事實上中國人跳出來和日本為難,吳理斯在心裏反而是樂於見到的。就像歐洲的力量平衡少不了法德對立一樣,想要保持東亞的力量平衡就得為日本找一個對手。


    思考了半分多鍾後,吳理斯於是說道:“公使閣下的意思麽,這次南方掀起的革命浪潮勢不可遏,滿清的統治恐怕很難再延續下去了。雖然我國對於滿清帝室抱有深切之同情,但是為了盡快讓中國的政局穩定下來,最好還是不要對中國革命幹涉為好。


    當然,鑒於革命委員會表現出來的對外交涉立場,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向它展示一下我們的力量的,比如禁止各國對其出售軍火…”


    吳川從英國領事館離開之後,就先去了道署衙門和正在協商地方行政組織的政協委員們碰了碰。他和這些委員們就地方行政部門的調整做了意見交流,接著便有委員向他詢問起了關於墾荒的問題。


    自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滿清開放邊禁,開始了大批關內百姓闖關東的風潮起,到現在也快40年了,不過東三省的墾荒事業還是處於一種無序狀態。這種無序不是說沒有官方進行管理,而是指沒有規劃。雖然荒地是放出去不少,但是真正開墾出來的荒地卻並不符合預期。


    而更為糟糕的是,適合於開墾的肥地差不多放完之後,剩下的荒地不是位置偏遠便是土地貧瘠、環境惡劣的荒地。加上宣統二年滿清政府以擔憂旗人的生存為由,暫時封止放荒,於是東三省的墾荒工作就陷入了停頓狀態。


    隻是東三省放荒此時已經成為了地方財政的有力支撐,特別是黑龍江、吉林兩省本就是年年財政赤字,放荒的停止不僅少了一大筆財政收入,也等於是停止了從關內引入移民的工作。相比起前者,此時的邊疆省份官員其實更看重後者,因為隻有大量漢人移民的到來,才能遏製住日俄兩國對於東三省的吞並野心。


    所以當社會秩序剛剛穩定下來,委員們就關心起了革命委員會對於放荒的安排。雖然吳川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城市、軍隊和工人階級身上,但他也並沒有忽略對於農業問題的研究,畢竟東北還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地區。


    他思考了片刻之後,便對著各位關心的委員們說道:“滿清中止的放荒工作,革命委員會當然是要恢複的。而且我們不僅僅要恢複放荒工作,也要對過去的放荒工作總結經驗教訓,然後進行改進。”


    聽到吳川這樣的答複,各位委員不由竊竊私語了起來,討論委員會將要如何進行改進放荒工作的問題,吳川這時便提高了聲音壓倒了眾人的議論說道:“我此前也看了不少東北三省農業及墾荒方麵的資料,我首先是讚同各位委員的意見的,當前東三省的農業工作重心依舊在如何招募關內移民開墾荒地的工作上,這個大方向是不可能改變的。”


    各位委員這才鬆了口氣,連連向吳川出聲附和,表示吳川說的大方向也正是他們現在所主張的觀點。吳川接著說道:“但是我也查閱過滿清政府在東三省的放荒和墾荒工作,可謂是弊病眾多。


    比如我們就說說吉林的放荒工作,滿清政府給出了政策,說誰人的放荒工作幹的好,便優先提拔誰去當官。但是滿清政府又不做放荒之後的複核調查,所以吉林的放荒人員爭先恐後的發放開荒執照,隻要有人申請就發,隻想著盡快發完了事,根本不調查別人有沒有墾荒的能力,和確定放荒地段的精確位置。


    因此一張執照的麵積或為百數十裏,更有數百裏者,比比皆是。更有人一人能夠領取好幾份執照,把後來人的份額都給占用了。可是這些領取執照的人大多並不是想要投入墾荒的,也沒有這樣能力開墾手中執照內填寫的巨大荒地麵積。


    最後這些人不是把手裏的執照轉售給其他人,便是壟斷居奇進行出售。按照規定,一份執照可領取一方荒地,即45坰地,但是現在有人領取了少至一二百方,多至五六百方,甚至是千方土地。而且這些土地大多在鐵路沿線或交通便利的地區,他們領取執照繳費1元,繳納荒價不過每畝銀4分,但是將這些土地轉售時,每方地價則高達哈洋2、3百元到4、5百元不等。


    這樣的放荒已經有違了國家開墾荒地的意義,變成了地方官員和土豪劣紳相勾結,侵吞國家資產的犯罪。對於這樣的放荒,革命委員會自然是要嚴禁的。所以革命委員會已經責令農業委員會進行調查,對於那些拿到土地而不進行開墾,隻是轉手牟利的申請者,將會追回土地授權並視情節嚴重收回土地或收益並加以罰金。”


    吳川的話語,讓委員們再次竊竊私語了起來,他們一時不免有些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於是便有人向吳川說明道:“主席同誌,其實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想要囤積居奇轉手牟利的,確實是有些土地的交通太不便利,一時難以開墾…”


    吳川聽完了這位委員的呈情後,點了點頭說道:“對,這位委員說的不錯,確實有這樣的狀況發生。所以我才說此前的墾荒工作要進行一些調整,不能再像從前隻管放荒收錢,而不管開墾戶在開墾中遇到的麻煩了。


    根據我對這些資料的研究,開墾中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人力畜力的不足。不少開墾戶隻想著單獨占有一塊肥地,因此總喜歡遠離人煙的荒地,結果等到開墾之後才發現,單獨一戶不管是開荒、引水和從外界購買生活用品或出售糧食都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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