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東貝烈瑞安德由費艾諾眾子統治。但是,他們的統治地區主要集中在東貝烈瑞安德的北部。這主要是因為安格班合圍的重要性。為了能夠使安格班合圍更加牢固,大多數諾多精靈的勢力都靠向北部。但這隻是一個原因。


    東貝烈瑞安德有一條可以與西瑞安河相提並論的大河,叫做蓋理安河。這條河雖然流量不如西瑞安河,但是流程比西瑞安河長。蓋理安河從東貝烈瑞安德的北部發源,由北向南貫穿了整個東貝烈瑞安德。在南部,從藍色山脈埃瑞德路因流下來的六條河流在這裏匯入了蓋理安河。這六條河由北向南分別是阿斯卡河、沙洛斯河、萊戈林河、布璃爾梭爾河、杜伊爾溫河和阿都蘭特河。這片地區被稱作歐西瑞安德,“七河之地”。


    這片土地幾乎不受費艾諾眾子統治的另一個原因是這裏生活著為數眾多的南多精靈。他們是與諾多族和辛達族不同的另一族。


    不過,這片土地卻多為廣闊的平原,因此費艾諾眾子常常南下在這裏狩獵。除了他們之外,生活在納國斯隆德的菲納芬之子芬羅德也常常來這裏狩獵。


    在埃瑞德路因山脈的中部,有一座高峰叫作多米德山,這座山在山脈朝向貝烈瑞安德的一側。而山脈的另一側則是兩座偉大的山下城市:貝烈戈斯特和諾格羅德。這兩座城市裏生活著一個精靈以外的種族。精靈們稱他們為矮人,因為這些人身材矮小。早在諾多族精靈剛來到貝烈瑞安德的時候,他們就與矮人交好。


    多米德山周圍有盤旋的山路,矮人們可以由這條路進入貝烈瑞安德。舊時矮人從多米德山修繕了一條大道,沿著阿斯卡河一路向西。這條大道經由薩恩阿斯拉德渡口渡過了蓋理安河幹流,在離開七河之地不遠後匯入廣袤的平原。這大道就是矮人路。


    現在是初春時分,草間還有些許的積雪。遠看上去,像是平原上開出了星星點點的白色花朵。空氣中還帶著點寒冷。不過,大地已經蘇醒。


    這時候是黃昏時分,一隻鹿在平原上低頭吃草。它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豐富的水分,因此它知道,春天已經到了。但是它不知道,這是它所見到的最後一個春天。


    在昏黃的陽光中,一支箭突然飛來,在這隻鹿的麵前插入堅硬的土層。那隻鹿馬上迅疾地回頭跑開。又一支箭射來,射在了它的背上。那隻鹿驟然倒地,在地上滑動了一段距離。


    那隻鹿不動了,它身後傳來馬蹄聲。有三個穿著裘皮的精靈騎著白色的駿馬走來。


    “芬羅德,射箭技術很不錯啊!”其中一個精靈開口了。他用單手握著韁繩,因為他的另一隻手隻是空空的袖子,看上去是被砍斷了。


    他是邁茲洛斯,費艾諾眾子之首。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種堅定和勇敢,這種堅定超越了所有其他的諾多王族。


    另一個精靈回答了:“是啊,邁茲洛斯。”他手中還握著一把木弓。他的眉眼冷峻,但是透露出一股熱情。


    最後一個精靈突然說:“哥哥,前麵就進入七河之地了。那裏的南多精靈不太歡迎我們。”他抬起手指指向東邊。他的舉手投足有如他的長相一般帶有詩意。他是費艾諾眾子中第二大的瑪格洛爾。


    前方,地麵上的草逐漸減少,變薄,成為一條大道。


    另外兩個人也轉過頭看著前方,點了點頭。“回去吧,我們身後的平原上更加適合狩獵,因為前方,熱愛自然的綠精靈或許對我們的行為不能理解。”綠精靈是南多精靈的另一種稱呼。就像辛達族精靈被稱為灰精靈一樣。


    於是他們調轉馬頭,回到剛才路過的平原。他們朝向即將落到地平線以下的夕陽前進著。不久,天就黑了下來。三個精靈的口中呼著水汽。


    本以為,寂靜的夜降臨了,但是,他們的後方傳來歌聲。芬羅德停下馬,轉回上身循聲看去,他遠遠望見西方阿斯卡河畔有火光搖曳。突然,他有了一種感覺,自己一定要去看看,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邁茲洛斯問。


    芬羅德搖了搖頭,又把馬轉了回去。“你們先回西邊去吧,我去那裏看看。”芬羅德揮了揮手,“我覺得一定要去,後會有期了,費艾諾之子!”他隻留下了匆匆離去的背影,而邁茲洛斯和瑪格洛爾在寒冷的初春的新月下迷茫的望著。


    芬羅德不知道往前騎了多久,隻知道一開始的時候新月在自己的前方,當他在一次抬頭的時候,月亮已經到了他的頭頂。前方的火光越來越亮,身後已經看不見了兩人的蹤影。他知道這次一同狩獵已經結束了。


    歌聲最後變得異常清晰。芬羅德聽出了有男人和女人的聲音,像是一個族群。這時候,芬羅德看見了前方的巨大營地。營地中燃著幾堆篝火,一群人在篝火旁高歌,歡樂地交談。這群人長相奇怪。男人的下巴和嘴邊長著矮人一般的胡須,身形不如精靈修長。除此之外,他們之中還有許多人的臉上滿是溝壑,那是歲月的痕跡。


    當他駕馬來到他們旁邊時,那群人停下了歌唱,警覺地看著芬羅德,像是在觀賞一種異獸。芬羅德跳下馬,向他們鞠了一躬。


    坐在地上的那群人也回禮了,這使得他們的神情放鬆了一些。突然,一個長著些皺紋,頭發微微泛白的人從人群中走出。如果不看膚色,甚至會因為他臉上的皺紋,誤認為他是奧克。他似乎是人群中最為年長的一個。


    “你好,請問你是維拉嗎?”那個老人問,“你看上去滿臉榮光。”


    芬羅德很驚訝:“你會說辛達語?”辛達語是貝烈瑞安德通用的精靈語言。


    老人點了點頭:“是的,曾經有些家夥教授了我們語言。但我們不想提到那些人。”他皺了皺眉頭,然後又說,“我叫巴藍,這個家族的族長。我們是人類。”


    芬羅德瞪大了眼睛,抓住了巴藍的兩肩,有幾個*了起來,又警惕地看著。“你們就是人類?曾有預言說你們會蘇醒!”他放開他的兩肩,“我是芬羅德·費拉貢德,納國斯隆德的國王。”


    巴藍點了點頭:“那麽,芬羅德大人。請問你是維拉嗎?我們之中傳說西方有神聖的維拉,他們是神聖的光芒的主持者。而你的臉上看上去有智慧的光芒。”


    “不,我不是。我是諾多精靈。”他說,“維拉擁有的智慧比我更加高遠。世上無人能及。但是你所說的他們所主持的神聖光芒,我曾親眼見過。”


    “那麽,”巴藍說,“你能告訴我去哪裏能夠找到維拉嗎?我們之中的一部分為了尋找那光芒,向西前行,以為翻過了藍色山脈就能夠見到。可是隻看到了廣袤的平原。”


    芬羅德惋惜的搖了搖頭:“沒用了,你們已經無法前往那地。維拉們將自己的世界對外關閉了。而你們所期望的光明也早就被毀滅了。”突然,芬羅德抬起頭,“你說你們中的一部分?除了你的家族,還有誰?”


    巴藍笑了笑,從他的身上可以看出人類不同於精靈的一種隨性。精靈們無論做什麽都會透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而人類則非常隨意。


    “請坐吧,芬羅德大人!”他張開手朝向地麵。芬羅德走到篝火旁坐下,巴藍坐在他旁邊。當他剛才穿行於人類之間的時候,人類對他的眼神變成了尊敬。


    “一共有三個家族,”巴藍坐下之後說,“我的家族、哈拉丁家族和馬銳赫家族。我們是最先越過藍色山脈的一支。馬銳赫家族的族長是馬銳赫;而哈拉丁家族沒有族長,因為他們不喜歡被統治。現在我們的人民很迷茫,需要有人指引我們。我們願意宣誓效忠於那個人。芬羅德大人,你說你見過那神聖的光芒?那你一定很有智慧了,你能夠指引我們嗎?”


    芬羅德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我願盡我所能。”


    巴藍笑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願意效忠於你!”他大喊,“費拉貢德王!”


    “費拉貢德王!費拉貢德王!”其他的人類重複著。


    芬羅德站了起來,又鞠了一躬:“巴藍,如此,我將會接受你們的效忠。你的族人將在諾多精靈之中獲得一席之地,而你將前往我的國度,在你漫長的餘生侍奉我。”


    巴藍也站了起來:“不長了,我已經48歲了,幾十年就會老去的。”周圍的人安靜下來,陷入沉默。


    芬羅德也變得嚴肅,隻因為他們聊到了死亡。他的眉頭皺起來:“老去?”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的種族擁有永恒的壽命,對於你們的老去不太理解。”他知道再聊這個話題是不合適的所以他接著說,“那麽這樣吧,我先回納國斯隆德去,馬上就會派使者前來接你。你和你的人先在這裏等上一段時間。等你前往我的國土後,你的族人需要一個領導者。我需要見見你的繼承人。”


    巴藍點了點頭,向人群中揮手。一個年輕的人類小夥子從篝火旁站了起來,來到巴藍身旁,看著芬羅德。這個年輕人的外觀在芬羅德的麵前或許就黯淡無光了,但是在人類中卻顯得堅毅而又英俊。


    “這是我的兒子,巴蘭。他今年21歲。”


    芬羅德看著年輕的男人:“孩子,你看上去很勇敢。”他上下打量著,“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接下領導你的家族的責任。一旦你的父親走後,我要你向貝烈瑞安德的深處行進。離開這裏,因為這裏的綠精靈不會歡迎你們。向北去,找到合適的地方定居下來。你們或許曾經以為翻過了藍色山脈,就是你們一直追求的天堂。不,這裏是地獄。戰火侵蝕著我們的土地。在戰爭中,你們將是我們最好的盟友。”


    巴蘭堅定地看著他。“慢著!”芬羅德說,“你叫巴藍,而你的兒子名字是巴蘭。這很難以區分不是嗎。所以我希望以諾多族的語言稱呼你。”


    “芬羅德大人,請問那個名字是什麽?”


    “貝奧,孩子。”他對48歲的巴藍說。巴藍的長相看上去比芬羅德年老很多,但事實的確,芬羅德對巴藍來說才是一位長者,“以後在我的國度,你都將被稱作貝奧,而也將以這個名字被記錄入諾多族的曆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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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轟隆的聲音,隱匿之路盡頭的木門關閉了。岩洞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格羅芬德爾從腰際取出一盞費艾諾之燈,洞穴被照得微亮。那燈同時也照亮了格羅芬德爾金色的長發。洞穴裏的聲音異常地清晰。洞中回蕩著清脆的流水聲。那水聲有時聽上去很近,有時又很遠,因此很難判斷幹河的遠近。


    格羅芬德爾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那駿馬喘著氣,發出噗噗的聲音。格羅芬德爾拍著馬背:“放輕鬆,阿斯法洛斯。”


    那駿馬上騎著的是阿瑞蒂爾。因為是炎夏時節,阿瑞蒂爾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輕絲長裙。在費艾諾之燈藍色的微光中透著阿瑞蒂爾一下白嫩的肌膚和曼妙的身材。


    她的身後是埃克塞理安和埃加爾莫斯。埃克塞理安將臉隱沒於頭發的黑色之中,他整個人的神情透著一股憂傷。一股黑暗的憂傷。


    而埃加爾莫斯卻與他相反。他的眼中時刻帶著一種警覺,頭抬得很高,看著四周。他的臉在燈光中分外明亮。


    他們就這樣穿過了隱匿之路。當公主最後跨出洞口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就像是一輩子沒有呼吸過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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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這樣沿著幹河南下。從洞口出來的時候,幾乎正好是正午時分,熾熱的太陽在正空炙烤著大地。駿馬阿斯法洛斯躁動不安地甩動著鬃毛和尾巴。


    大概走了幾哩之後,他們就停了下來,傍著幹河休息。現在是下午,大地散發著熱量,所以當阿瑞蒂爾跳下馬坐上草地後,她馬上就開始流汗了。自然,三位領主就更不必說了,除了埃克塞理安。他好像一點都不熱,表情依舊充滿了憂傷。埃加爾莫斯取出了包裏的麵包,啃了幾口以填補腹中的饑餓感。格羅芬德爾照舊將韁繩緊握在手中,雖然他的駿馬並沒有要逃走的樣子,看上去很溫順。


    “謝謝你們,三位領主。”阿瑞蒂爾微笑著說,“謝謝你們陪伴我出行。”她笑了笑,看著幹河,“說真的,外麵的世界我已經忘了是什麽樣子了。除了當年從溫雅瑪遷到這裏的路上,我幾乎沒有在這片大地上遊覽過。”


    埃加爾莫斯點了點頭:“是啊公主。而那次遷徙讓我想到了另一場年月更加久遠的規模更大的遷徙。”


    格羅芬德爾打斷了他,“是說精靈們的第一次西遷嗎?聽說你是親自經曆過的,請給我們詳細說說。”


    埃加爾莫斯點了點頭:“好的,金花領主。”他笑著,抬起了頭望向天空,“那時我就在他們之中。我當時還小,而且那時圖爾鞏陛下甚至還沒有誕生。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我們當時就在星空之下在奎維耶能湖畔醒來。那也是精靈族能記得的世界最初的時刻。那時候的精靈族有三大部族:明雅、塔特雅和奈爾雅。我屬於塔特雅一族。當時狩獵之神歐洛米騎乘著高大的神駒呐哈爾找到了我們。他為我們提供了指引,提倡我們前往西方的阿門洲大陸。那段歲月裏,太陽和月亮還不存在,無論什麽時候,天空中都隻有星辰的黯淡光芒。而歐洛米告訴我們,阿門洲上有一種智慧的光芒,那光芒來自於雙聖樹泰爾佩瑞安和勞瑞林。他告訴我們如果我們前往西方,就能和眾神一起居住。


    “但是,說完這些,歐洛米就離開了。我們在黑暗中迷茫,懷著緊張和興奮,將信將疑。我們開始出現分歧,有人願意相信歐洛米,有人卻覺得他是欺騙者。由於歐洛米離開之後很久都沒有回來,我們不知所措地等待著。終於,一段時間之後,黑暗中重新傳來了馬蹄聲,我們看見歐洛米回來了。他從三個部族之中各選出了一位使者,去西方見證雙聖樹以及歐洛米說的一切。這三位使者分別是英格威、芬威和埃爾威。他們三位在歐洛米的帶領下離開了,不過這次他們不久就回來了。我們發現他們看上去和先前不一樣了:他們的臉看上去變得俊美,說起話來充滿了威信和說服力。最關鍵的是,他們臉上有一種淡淡的光芒,我們猜測那是雙聖樹之光的餘暉。他們回來之後,在族人之中號召西行。不久,半數以上的精靈都願意跟隨他們前往西方了。其中明雅族的精靈全體都跟著英格威離開了,他們後來被稱為凡雅族精靈;塔特雅族的精靈大部分願意離開,他們認芬威為王,後來被稱作諾多族;而人數最多的奈爾雅族隻有半數人被說服,他們被稱作泰勒瑞族,以埃爾威為王。但是泰勒瑞族有兩個王,另一個是埃爾威的弟弟歐爾威。那是因為雖然泰勒瑞族隻是奈爾雅族的半數人,但是人數還是遠遠超過其他兩族。於是這場浩浩蕩蕩的遷徙開始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公主,或許我們休息得太久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埃克塞理安開口了:“恐怕是的。這裏離渡口還有三天的距離,我們應該在天黑以前趕緊趕路。”


    阿瑞蒂爾點了點頭,騎到馬上。他們繼續沿著幹河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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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的晚上,他們並沒有能夠趕到布礫希阿赫渡口,隻來到了幹河匯入西瑞安河的口子上。因為旅途勞頓,他們四個人很早就裹著毯子在地上休息了。雖然白天的時候天氣炎熱,但是晚上卻因為白天炎熱的對比和晴朗無雲的夜空而顯得很冷。四個人都瑟縮在毛毯之中發著抖,阿瑞蒂爾感覺自己一直到後半夜才睡著。距離她上次在野外過夜已經過去了兩百年了,她早就已經忘記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現在她對外麵的這片土地感到熟悉又陌生。睡在地麵上讓她感到很不習慣,平原上有嘈雜的蟲鳴聲,吵得阿瑞蒂爾久久不能入睡。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她的皮膚上爬過,但她不想去在意它,隻想快點睡著,因為她知道他們明天破曉就要繼續趕路。


    突然,她注意到了旁邊潺潺的水聲。她從來沒有注意到水聲這麽動聽。在她聽來,此刻的水聲甚至比剛多林城上空縈繞的歌聲還動聽。那是西瑞安河的聲音。她嘴裏念叨著:“烏歐牟,眾水的主宰……”


    然後,她就慢慢睡著了。


    她晚上睡得很好,就好像睡在自己的床上一樣。破曉時,她竟然是第一個醒的。河岸不高,因為這裏同樣屬於幹河的河穀。她來到西瑞安河邊蹲下,捧起一些河水,潑在臉上。她向東看去,東邊的天際線是黑色的,但上方是一圓初升的太陽。她知道那黑色的一片是恐怖死亡之穀南頓堝塞布,那是一個她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去的地方。


    她在河邊站了起來,走到白色的駿馬阿斯法洛斯身旁。白色的駿馬已經站在那裏低著頭吃了很久的草了。丁巴爾平原的草是比較茂盛的,由於這片平原北麵麵臨群峰,南邊與多瑞亞斯王國廣袤的林地接壤,東西兩側都是河流,這樣的結構使得丁巴爾並沒有像是貝烈瑞安德的其他地方一樣受到炎夏這麽大的影響。


    阿瑞蒂爾撫摸著駿馬的馬背:“辛苦了,阿斯法洛斯。”馬匹把頭抬起來,發出了噗噗的聲音,仿佛在回答著什麽。


    旁邊的西瑞安河中,幾條魚冒出頭來呼吸,開合著它們的嘴巴,像是要叫醒還在熟睡的其它領主。阿瑞蒂爾回到剛才睡覺的地方,把毯子收起來。


    阿斯法洛斯走到幹河岸邊,低頭開始喝水。先是啪嗒啪嗒的聲音,隨之的幾聲很響的吞咽聲過後,阿斯法洛斯甩了甩頭,去除嘴上的河水。而他後頸的鬃毛則一起甩動著。甩幹水之後,阿斯法洛斯籲地發出了一聲嘶鳴。


    這嘶鳴聲吵醒了馬匹的主人格羅芬德爾。格羅芬德爾一下子跳了起來。他看著公主點了點頭,公主也回敬他。他收起毯子放入馬背袋中,然後背著一把弓離開了眾人。當他回來的時候,手裏提著兩隻死去的兔子,兔子的身上插著箭,鮮血滴在草地上。這個時候其他兩位領主也都醒了。“未來幾天的食物問題解決了,公主。”


    他從馬背袋裏取出了兩個鉤子,把兩隻兔子掛在馬鞍上。然後他們又出發了。又過了兩天。期間,他們一直沿著西瑞安河南下。地勢先是逐漸變高,那段地區他們走在比河麵高出很多的岸上。隨後地勢轉而下,最後,當他們到達布礫希阿赫渡口的時候,河岸已經不比河麵高很多了。布礫希阿赫渡口是一座架在西瑞安河上的寬木橋。這是第三天的中午。隨後他們就渡過了西瑞安河,來到對岸的大路上。大道的南側就是邊上是一片果樹森林,那就是布瑞希爾森林。一直到了傍晚他們才停下來。他們把阿斯法洛斯的韁繩掛在樹上,砍了些樹木生起了篝火。砍樹的時候,埃克塞理安隱約聽到森林深處有聲音。


    他們圍著篝火坐了下來。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格羅芬德爾從馬鞍上取下剩下的一隻兔子,另一隻在之前的兩天中已經被他們吃掉了。接著他又從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插在兔子身上,舉在火上炙烤。


    “彩虹領主,請繼續吧!”阿瑞蒂爾說。


    埃加爾莫斯看著她:“公主殿下,你是說關於大遷徙的事嗎?”阿瑞蒂爾點了點頭,於是他說,“好。遷徙開始後,一直保持著凡雅族在最前麵,其後緊跟著諾多族,而泰勒瑞族在最後的情勢。泰勒瑞的君王埃爾威和諾多的君王芬威是至交。因此即便在遷徙中,埃爾威還是會經常離開自己的族人去與芬威會麵交談,然後回到自己的族人之中。在遷徙的途中,精靈們遇見了一道險峻的山脈。那山脈頂端布滿了迷霧。因此我們稱它為西薩格勒,‘迷霧山脈’。凡雅和諾多兩族先後經由紅角峰卡蘭拉斯越過了迷霧山脈,但是泰勒瑞族因為人數過多,很多人在攀上山脈之前就選擇了放棄。他們後來留在了迷霧山脈東麓的安都因河穀的森林中,被稱作南多精靈。除去他們,大部分泰勒瑞族也都來到了山脈的另一麵。”時間漸漸過去,明亮的滿月懸在半空,出奇的大,並像是燃燒著一樣。埃加爾莫斯咳嗽了一聲,“後來他們經過的那片大平原被稱作埃利阿多。精靈們涉過埃利阿多之後翻過藍色山脈進入了貝烈瑞安德。前兩族先後渡過了西瑞安河,然後轉而向南,一直到達巴拉爾灣。而同時,泰勒瑞族隻到達了蓋理安河流域。那時我們見證了真正的神跡,在蒼茫的大海中,一座巨大的島嶼像是一艘巨型木船一樣到來。但那座島嶼不是自己動的,而是由偉大的水神烏歐牟牽引而來。他把島嶼拖入巴拉爾灣,好讓我們登上去。我們在島嶼上,看著烏歐牟將我們牽引向西方,渡過了貝烈蓋爾海,登上了神聖的阿門洲大陸。”


    格羅芬德爾之前一直默默地烤著兔肉,聽埃加爾莫斯講述者,這時他突然開口了:“諸位維拉中,我最尊敬烏歐牟。即便在現在這個所有的維拉都拋棄了諾多族的時刻,他還是願意關心我們這些受到詛咒的有罪的諾多族精靈。”格羅芬德爾的金色長發在火中閃爍著。他把兔子舉到近前看,那兔肉已經呈現了一種和他的頭發近似的金黃色,晶瑩剔透的油從兔肉上滴下。他把兔子放在了地上,四個人把兔子分了,開始啃食起來。


    埃加爾莫斯說:“但這也是因為眾維拉的能力已經被限製在了阿門洲,唯有烏歐牟,無處不在。畢竟,水之所在,即他之所在。”


    “那泰勒瑞族呢?你沒有說他們。”阿瑞蒂爾問。她把剛才分到的兔肉吃完了。之後,其他的領主們也先後吃完了、


    “這星空,真是讓我不得不想起那段歲月啊,世界沒有日月,星辰是我們唯一的歸宿。”埃加爾莫斯抬起頭,盯著星空出了神,“公主殿下,原諒我掃你的興,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


    埃克塞理安點了點頭,於是,他們圍著篝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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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次日的太陽剛從東方爬起,格羅芬德爾就醒來了。他爬起來之後,看了一眼阿斯法洛斯:“你已經幾天沒吃什麽東西了吧?”他笑了笑,抬頭看了看旁邊的果樹。


    格羅芬德爾把弓從背上拿下來,取出一支箭,把箭尾的羽毛捋掉,取出昨天晚上吃的兔子的皮在箭上擦拭。隨後,他把那支箭搭在弓上,朝樹上的一顆果子射去。巨大的衝擊力扯斷了果子的枝幹,而那果子則由於箭上動物脂肪的潤滑而滑了下來。格羅芬德爾伸手接住,走到阿斯法洛斯身邊,把果子喂到駿馬的口中。阿斯法洛斯愜意地翕動著自己的嘴,半眯著眼,甩著尾巴。


    不久,其他人也都先後醒來了。他們收拾了地上的毯子,埃加爾莫斯用土蓋滅了火堆中的火星。他們繼續沿著大路向西走,這一次走了整整六天。這段時間裏,因為忙於趕路,他們之間交談不多,一般在路上都是沉默地走,而一停下來就休息了。之後他們到了大路的岔口。在那裏安營之後,格羅芬德爾準備前往大路南側的布瑞希爾森林砍柴。他來到森林邊,拔出腰間的匕首開始砍樹枝,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注視他,而且那東西充滿了敵意。他隱約覺得那敵意源於他現在正在進行的砍樹行為。


    格羅芬德爾抱回柴火時說:“大路在這邊分叉了,分別向南和向北去。我們將會取到向北,因為這將帶我們前往希斯路姆,芬國昐的領土。向南的路會深入布瑞希爾森林,住在那裏的是多瑞亞斯森林的灰精靈,他們並不歡迎諾多精靈,而且我們也沒有原因去到那裏。”


    埃克塞理安點了點頭,埃加爾莫斯開始生火。阿瑞蒂爾開口了:“說起來,是時候繼續給我們講述在大遷徙之中泰勒瑞族的遭遇了吧,彩虹領主?”


    埃加爾莫斯看了她一眼,那火苗正好竄了起來:“是的,公主殿下。差不多是時候了。我相信今天晚上可以把關於大遷徙的一切都講述完了。但我得把時間回溯到諾多族還沒到達海邊的時候。那時候,諾多族駐紮在尼爾多瑞斯和瑞吉安兩大森林。如今這兩片森林組成了灰精靈的王國多瑞亞斯。有一次,泰勒瑞族的首領埃爾威一如既往離開了自己的族人率先前往諾多族的駐地去與至交芬威會麵。但當他路過星光下的森林南埃爾莫斯時,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在那裏,雖然光線昏暗,但是星光可以灑進森林裏。最關鍵的是,那個夜晚的森林裏充斥著夜鶯的叫聲。據說那森林有一種魔力,可以讓進去的人愛上那個地方。”


    “是嗎?如果有緣分,我真想去這個森林見證一下。”阿瑞蒂爾剛才低著頭,突然抬起來,“那麽,彩虹領主,埃爾威因為森林的美而留了下來嗎?”


    “你說對了一半,”他說,“他的確留下來了,但原因不隻是這樣。那時候他除了夜鶯的叫聲,還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那是一個女人的美妙歌聲,他看到了一個曼妙的身姿在微光中翩翩起舞。他瞬間愛上了這個身影,一種力量牽引著他想靠近這個女子。後來他知道,這個女子正是眾維拉之中的一位身邊的邁雅美麗安。他和那位次級神相愛了,於是埃爾威忘記了自己的族人,忘記了自己的打算,和美麗安一起留了下來。埃爾威的一部分族人尋找他卻沒能找到。因此又有一大部分泰勒瑞精靈因為不願舍棄他們的首領而留了下來。埃爾威的弟弟歐爾威繼承了王權,帶走了其他的泰勒瑞精靈。為了埃爾威留下來的那些泰勒瑞精靈,最後終於找到了埃爾威,並尊他為王。他們就是我們所稱呼的辛達族精靈,而埃爾威就是現在多瑞亞斯王國的國王埃路·辛葛。美麗安就是他的王後。他們居住在多瑞亞斯王國的都城‘千石窟’明霓國斯。”


    “然後呢?歐爾威的人民怎麽登上阿門洲的?”格羅芬德爾問。


    埃加爾莫斯拿起一根地上的樹枝撥著火焰:“他們來到海岸邊時,隻能盲目地看著。因為烏歐牟和我們兩族已經離去。當時在海岸邊,與這些精靈為伴的神隻有烏歐牟手下的兩位邁雅歐西和烏妮。他們的能力範圍隻能是中洲大陸的一切河流湖泊以及中洲的沿海。後來,因為與泰勒瑞族相別,諾多族很悲傷。因此芬威向烏歐牟請求。烏歐牟答應了他,將海邊的歐爾威的子民接上了移動的海島。次級神歐西很不情願,因為他的力量範圍到不了西方。而且他不希望泰勒瑞精靈離開他。他勸說他們留下來。的確有一部分被他說動了,他們留在了中洲海岸,自稱法拉斯精靈,以造船者奇爾丹為王。他們的主要城市有兩個,分別是布礫鬆巴爾和埃格拉瑞斯特。後來他們也將自己算作灰精靈的一員,尊辛葛為至高王。而歐爾威則帶著其餘的泰勒瑞族人登上了阿門洲。”他歎了口氣,“這就是大遷徙,也是我們精靈族的曆史開端。”阿瑞蒂爾終於將腦中那片曆史的空白填補了起來。


    聽完之後,他們照舊裹著毯子睡下了。


    不知道怎麽了,阿瑞蒂爾覺得今晚睡得很不自在。她感覺到自己正被監視著。那種感覺來自於大路南側不遠處的森林。那片森林想必就是布瑞希爾森林了,她這樣想。那麽那片土地現在應該是辛葛的土地。她猜自己正被一些機敏的灰精靈在暗中跟隨。想到這裏她的心未免激動了起來:她從來沒有和灰精靈打過交道。


    於是在這種不自在和激動交織的感覺中,她逼著自己睡了一個不怎麽好的覺。


    畢竟,明天是她讓其他的領主知道他的真實打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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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瑞蒂爾在次日的早晨很早就醒了。反正昨天睡得不太舒服,她這麽想。醒來之後,她悄悄地收起毯子放到馬背上,然後躡手躡腳地騎上阿斯法洛斯,向大路前方走。阿斯法洛斯開始發出噗噗的聲音,這使得埃克塞理安醒來了。


    他睜開眼睛,看見阿瑞蒂爾已經走出了一段路。這個時候阿瑞蒂爾正朝著向南的岔路走著。她再走一段距離就會進入布瑞希爾森林了。埃克塞理安從地上跳了起來。


    “阿瑞蒂爾殿下!”他叫住了阿瑞蒂爾,“你去哪裏?”


    阿瑞蒂爾沒有回頭,抽了抽馬韁。阿斯法洛斯馴服地飛跑出去。埃克塞理安馬上追了上去,但是他和公主的距離卻越來越遠。身後的另外兩位領主也馬上跳起追上來。他們是在睜開眼睛的瞬間開始追趕的,所以根本沒有時間收拾放置在地上的毯子。幸好其他的行李都攜帶在了阿斯法洛斯的背上。阿瑞蒂爾騎著馬跑在最前麵,其後跟著的是埃克塞理安,再往後是另外兩位領主。


    追了大概幾分鍾,埃克塞理安看見公主進入了布瑞希爾森林的邊界。他知道,這樣貿然進入辛達族精靈的領土不會有好結果。於是他在森林邊緣站定了下來。他喘著氣,兩隻手支撐在膝蓋上。兩位領主隨後趕上來。“公主進去了嗎?”埃加爾莫斯也喘著氣問。


    突然從森林裏傳來了一聲馬嘶。三位領主驚訝的互看幾眼,一同衝進陰翳的布瑞希爾森林。進入森林的那一刻,三位領主都感到了一種行蹤被完全掌握的恐懼。但是當他們下意識環顧四周時,他們看不見任何人。


    這時候不知從哪裏飛來一支箭,落在三位領主麵前的地麵上。從周圍的樹後麵衝出來大概十個精靈。他們的手上都握著木弓,背上的箭筒裏裝滿了箭。這些精靈頭發全灰,但眼珠卻是深黑色。他們的皮膚較諾多精靈顯得灰白,眼睛裏帶著些許野性,但比諾多精靈少了些智慧。他們穿著灰色的鬥篷,在樹林中顯得很隱蔽。鬥篷的前胸用一枚葉形胸針固定住。他們是辛達族精靈。這些灰精靈拿弓對著三位領主。在這群辛達族精靈的背後,他們看見了同樣被抓住的阿瑞蒂爾。一位精靈緊緊抓著著阿斯法洛斯的韁繩以束縛住它。


    三位領主舉起手,表示不會輕舉妄動。


    從這群灰精靈中走出來一個像是領隊的人。他眼神輕侮,看著眾人。“你們諾多族精靈在這裏不受歡迎,外來者。”他眼睛掃過每個人的臉,“何況你們在森林的北部邊緣砍伐了樹木。我們厭惡自以為是冒犯大自然的人!”


    埃加爾莫斯望向公主,像是在責怪她。阿瑞蒂爾低下頭。


    “我不知道你們進入我們疆界的目的是什麽,但我會弄清楚的!”領隊說,“把他們給帶走!我們要考慮怎麽處置他們!”他向兩邊的侍從招了招手,“把他們的眼睛都蒙上!”


    四人被用眼罩遮住了眼睛,在這些精靈的推搡下前進著。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當眼罩被摘下時,他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棵粗壯的樹下。這個時候天已經暗了下去。四個人此刻站在一起,那個領隊正在喝令手下做事。“公主,你為什麽要跑!”趁著這個空隙,格羅芬德爾問。


    “我很抱歉,各位領主。”她低著頭說,“我一直沒有說實話。其實我一直打算在路上擺脫你們。我不想被我的哥哥限定了去處。我渴望自由,所以我不會跟著你們前往芬鞏的地盤。我是打算在岔路口甩掉你們之後,進入灰精靈的領土,小心謹慎地穿過他們的王國,前往東貝烈瑞安德的。因為我真正想去的,是費艾諾眾子的領土。在西方時,我和他們相處的時候很開心。”


    他們說話時聲音很輕,但是那個領隊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這就是你們的目的?”他的眼神變得沒有先前那麽輕侮了,“無意冒犯,但既然你們此行對我們的王國沒有危害,那我會放你們離開。”他咳了一聲,“不過,我不會讓你們從我們的國土穿行。你們隻能選擇繞行!既然你們的目的地是費艾諾眾子的土地,我王絕對不會允許殘殺親族的人的朋友涉足多瑞亞斯。你們今晚可以留在森林中休息,但明天必須離開。”


    從樹上掛下來幾根繩子,幾位灰精靈順著繩子輕盈地爬了上去。領隊向他們示意,於是三位領主也順著繩子爬上去了。阿瑞蒂爾站到繩子前,拉了拉。“你放心吧,這是用希斯蘭製成的,不會斷的。”領隊說。


    阿瑞蒂爾嚐試了幾次,但是都沒有能成功,於是今晚她隻能在幾位弓箭手的陪同下在樹下過夜。所幸還有阿斯法洛斯陪伴。而三位領主爬了上去之後,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建在樹頂的平台。平台上有噴泉和精美的裝飾。隨後那個領隊也爬了上來。“你們好,想必你們是諾多族精靈的領主了。我是貝烈格,多瑞亞斯的邊境守護者。人們稱我為‘強弓’。”


    三位領主知道這個稱呼,強弓貝烈格的名氣哪怕在諾多精靈中也是很高的。


    “你們今天就在這個平台上睡覺吧!”貝烈格說,“和你們同行的女精靈不方便爬上來,今晚我的手下會在下麵保護她。”說完,他走到了平台邊。平台上不像下麵的樹林裏那麽遮天蔽日,平台的視野很開闊,可以看到星空。


    埃加爾莫斯跟了上去。“北方的天空一片漆黑,”貝烈格說,“維拉奇爾卡星座黯淡無光。‘維拉的鐮刀’像是失去了它的力量。這不是個好兆頭。世界正在變化,你也能感覺到,不是嗎?”他看著埃加爾莫斯。


    埃加爾莫斯點了點頭。


    “一群叫做人類的物種從藍山那邊遷來,打算定居在貝烈瑞安德。這正是我王辛葛所擔心的。他害怕精靈會和他們混居。他發誓不會讓人類住進辛達族的王國裏。不過我認為,誓言會被打破,終會有人類進入多瑞亞斯。”貝烈格說完,走到一旁。埃加爾莫斯回到另外兩位領主身邊。貝烈格的話在他心裏久久不去。


    埃克塞理安拿起笛子吹起了一首曲子。今夜,他們都不想睡。


    睡不著。


    —————————————————————————————————


    太陽升了起來,平台上的噴泉折射著太陽輝煌的金光。貝烈格和三位領主一起爬下了平台,與公主會合。阿瑞蒂爾騎到馬上。貝烈格的手下給他們帶來了新的毯子。貝烈格帶領他們從來的路返回。這一次他們沒有被遮住眼睛。


    來到森林的邊緣時,貝烈格停了下來。“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麵了,異鄉人。我就此別過吧!”說完話,他馬上轉身跑入森林,隱匿於林間。


    四個人無所適從地站在森林的邊緣,他們已經回到了大路上。他們向北望著,大概一哩外就是之前的岔路口。“公主,這一次你真的太冒失了。我希望你不會再做出這種事情。”埃加爾莫斯說。


    “是啊,公主!”格羅芬德爾說,他轉過頭看著公主,甩起了他及腰的金發,“但是接下來你打算怎麽樣?要不要按照原計劃前往芬鞏的國土?穿過多瑞亞斯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我們從南邊繞過他們的國土,恐怕會花費過多的時間。如果取道他們北方的山穀南頓堝塞布繞行,又太過危險。”


    阿瑞蒂爾剛才一直低著頭,現在突然抬起頭看格羅芬德爾:“不!我不會放棄前往費艾諾眾子的領地!”她說,“我會穿過北方的恐怖死亡之穀!我寧願經曆未知的恐怖,也不願被我的兄長禁錮!”她的手握緊韁繩,“從山穀出來之後就會是希姆拉德,凱勒鞏和庫茹芬兄弟在那裏的要塞守衛著阿格隆隘口。在那裏你們可以和我分道揚鑣,然後回剛多林。如果不願意送我去那裏,反正我們過去的路上會重新經過剛多林的入口,你們可以直接回去!”


    三位領主互看一樣,他們都明白山穀的危險。但是他們無法阻止公主。他們了解阿瑞蒂爾,她一直是很固執的。況且如果他們真的就直接回去了,那圖爾鞏會對他們失望。所以他們心照不宣,決定陪伴公主前往她想去的地方。


    他們又沿著之前的路返回,花了十一天的時間回到了布礫希阿赫渡口。他們到達渡口的這天的中午,從北方飄來一陣濃煙。它一開始飄得很高,遮住了太陽,但那天下午那煙沉降了下來,他們幾乎連路都不能看清。因此,他們在渡口休息了整整一天。這一天,空氣中一直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嗆人的味道。


    第二天,煙稍微薄了一些,雖然天空中的濃雲還是沒有散去。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了,大概是天亮起來之後過了一個小時。他們開始趕路。終於,他們在離開剛多林第三十天的中午來到了明迪布河岸。這河是丁巴爾平原和南頓堝塞布之間的屏障。


    他們騎馬涉過河,進入南頓堝塞布山穀。山穀一片荒蕪,土地腐爛。從土地中伸出很多枯樹,像是魔爪。


    不久,太陽從他們背後沉下去了。三位領主停下腳步,阿瑞蒂爾反應過來,勒住馬韁。“你們怎麽停下來了?”


    “公主,山穀裏有我們不知道的危險。我認為還是在入夜就馬上紮營休息的好。”格羅芬德爾說。


    公主開口了,她現在很著急。因為馬上就能到目的地了:“太早了!我們早一些走出山穀不就不危險了?如果你們害怕,就回剛多林去!我一個人走!”


    公主一甩馬韁,阿斯法洛斯向前加速。三位領主剛要跟上去,發現山穀裏伸手不見五指,已經看不見公主的蹤影了。埃克塞理安砍下一些枯木,點起了三根火把。他們在山穀中搜尋了好久,卻沒有能夠找到阿瑞蒂爾。不出他們所料的,阿瑞蒂爾又一次莽撞地離開了他們。


    他們徹底絕望了,轉過頭準備回剛多林。一路上,他們一句話都不說,心裏卻都在想著怎麽想圖爾鞏解釋。他們會失去圖爾鞏的信任,而他們所愛戴的圖爾鞏也可能因為失去了妹妹而陷入悲痛。就在這時,他們遠遠望見了正在巨蛛身下掙紮的的圖爾鞏。他們馬上拔出劍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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