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雲密布!


    位於臨汾的二戰區長官部,已經亂成一團。自從從多個渠道(包括軍統華北區、山西站的情報)獲悉,日軍瀨名師團、山岡師團即將在山西發動大規模攻勢之後,整個第二戰區都緊張了起來。


    坐在長官部裏的閻錫山,此刻正又恨又怒地咒罵著該死的日本人。他原本以為,太原會戰結束之後,山西就此會維持不戰不和的僵持局麵,畢竟日軍人數太少。據他掌握的情報顯示,目前在整個中國戰場,日軍派來的師團才十五個,而隸屬華北方麵軍的師團,也不過區區八個。這八個師團,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十八萬人,且分散布置在河北、山西、察哈爾、山東、河南五省。


    “小鬼子倒是想一口吞掉咱三晉,可惜它沒那麽大的胃口。”這是敗走太原後,閻司令長官不止一次在私人場合說過的話,其得意程度,仿佛能夠與日本人各占山西的半壁江山是一件莫大的榮耀。


    不過,精於算計的閻老西,還是提前派人渡過黃河,在陝西邊境大興土木,轉移學校和工廠;他其實很清楚,目前日本人的精力不在山西,可是一旦他們重新集中重兵來奪取山西全境,憑他這個二戰區司令長官現有的兵力,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好在有黃河天塹,好在有陝西。


    但是眼下令閻錫山出離憤怒的是,日本人,竟然僅憑著在山西駐屯的兩個師團、區區三四萬人馬,就想把他這個山西王驅逐出境——真真欺人太甚哩!


    司令長官撥打著心裏的銅算盤。


    如今,在晉西南的地盤上,他手頭掌控的晉綏軍,有傅作義的三十五軍,王靖國的十九軍,陳長捷的六十一軍,郭宗汾的七十一師,杜春沂的六十六師,鄭源的獨12旅(應該在同蒲路的靈石一帶);這三個軍兩個師一個旅,總兵力足有七八萬之眾(另外,趙承綬的一個騎兵軍,遠在晉西北的河曲和保德一帶);這些都是多年跟隨自己的嫡係,戰鬥力雖一般,但耿耿忠心是自不用說的。


    與此同時,第二戰區還有身為副司令長官、前敵總指揮的衛立煌,他麾下的中央軍:李默庵的十四軍、劉茂恩的十五軍、高桂滋的十七軍,目前各有一部駐防在同蒲鐵路南段的沿線城鎮;而萬福麟的五十三軍則駐防在晉南的晉城(鄧錫侯的川軍,去年底被李宗仁要到第五戰區去了)。


    當然了,還有*的八路軍!別的部隊無所謂,但林彪帶著115師的一個旅,現在就在他臨汾長官部的眼皮子底下轉悠。


    閻錫山一邊劈劈啪啪地撥打著算盤,一邊忿忿地想:晉綏軍和中央軍、八路軍,加起來不下二十萬,小日本子莫非瞎了眼,拿著兩個師團來主動挑釁?!


    不過,閻錫山的戰區參謀長,倒是相對冷靜些,他站在掛在牆上的巨大的山西軍事地圖前,盯著地圖上用深色粗筆道勾畫的同蒲鐵道線,許久沒有說話。直到司令長官發泄完了火氣,參謀長才說到:


    “主任,卑職以為,日軍之所以敢憑著兩個師團不到的兵力大舉南犯,顯然是要倚仗著他們強大的機動能力,強行劈開我戰區防線。”


    “怎麽講?”閻錫山仍氣哼哼地。


    “同蒲路,他們勢必要從同蒲路下手,”參謀長徒手指著地圖上醒目的同蒲路線路:“逐次奪占鐵道沿線的城鎮並據守之,這樣,一旦我軍反擊,他們就可依靠在鐵道線上的機動能力,快速運兵到相關作戰區域。”


    “就是說,日本人雖然兵力不多,卻能靠鐵路,把有數的兵力投送到需要的地方去。”


    “正是!這樣一來,他們就可實現局部戰場的兵力優勢,也就消減了由兵力不足造成的戰鬥力下降的不利一麵。”


    “日本人手裏,能有多少小火車?”二戰區司令長官翻了翻白眼,太原失守之前,他幾乎下令開走了站台上所有的火車,日本人現在在同蒲路上使用的車頭和車廂,應該都是晉北靠近大同一帶、當時來不及開走而丟下的。


    “別忘了還有正太路,”參謀長幹巴巴地跟了一句:“第一戰區在石家莊幾乎是不戰而退,日軍的華北方麵軍把正太線路上繳獲的小火車,差不多都開到山西來了。”


    正太路與山西境內的同蒲路一樣,都是鋪的一米窄軌,與當時國內的標準軌道(如平漢線、津浦線等)無法對接,但二者卻可互相往來。


    “娘的!這麽說,咱當年花大把銀子修同蒲路,倒是方便了這幫小日本子!”閻錫山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頓了頓,他轉而問到:“衛長官負責防禦同蒲路沿線,以你看,他的中央軍守得住鐵道線嗎?”


    閻錫山所說的衛長官,就是衛立煌。


    參謀長搖搖頭,神色有些淒慘:“主任,你應該清楚,衛長官的手下名義上是中央軍,其實都是些雜牌。除了李默庵的十四軍還有點戰鬥力,十五軍和十七軍,根本打不了硬仗。”


    二戰區司令沒有吭聲,他當然知道參謀長所說的情況,隻不過仍心存一些僥幸罷了。據說,眼下集結在文城、準備沿著同蒲路南下的,是日軍瀨名師團的一個混成旅團;而集結在汾陽、孝義,準備沿著太隰公路(太原到晉西南重鎮隰縣)南下的,是山岡師團的一個混成旅團。


    瀨名師團,山岡師團!


    閻錫山心下默然:是冤家,早晚要聚首啊!這兩個日軍師團,去年從河北發兵,攻陷娘子關後進入山西;當時自己和衛長官的部隊正忙於在忻口與板垣那個狗雜種決戰,結果側後遇襲,隻得退兵。那時跑得匆忙,沒能與那兩個背後捅刀子的師團交手;如今,就是這兩個師團,從正麵明火執仗地打上門來了!


    “隰縣必須守住!”閻錫山的思維開始跳躍,隰縣是他在晉西南這塊地盤上的最中央,四麵輻射控製著諸多縣鄉和公路,閻手下的三個軍兩個師,目前都以隰縣為核心分布駐紮:“告訴王靖國,十九軍死保隰縣,不得有失!”


    參謀長當然也清楚隰縣的重要意義:如果同蒲路沿線的城鎮守不住,那麽臨汾作為二戰區長官部所在地,丟失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了。臨汾一丟,衛長官可以帶著中央軍躲進中條山、甚至過黃河去河南,閻長官卻是要去陝西的——黃河彼岸的秋林鎮,正在大興土木,為的就是狡兔三窟啊——而去陝西,就必須確保隰縣這一屏障不失,方能保障長官部以及省政府從容渡河。


    “讓衛長官去對付瀨名師團吧,咱們和山岡師團幹一家夥!老子不信、咱七八萬人槍,還幹不過山岡師團的萬把人!”


    說這話時的閻長官,豪氣乾雲,仿佛又找到了去年在忻口大戰板垣征四郎時的十足信心。


    在山西駐屯日軍的異常調動,不僅驚動了晉南、晉西南的二戰區主力部隊,也讓大榆樹山裏的中央軍391團,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味。


    自從派出特務連長趙木頭去豐店摸了守城日軍的底,並且報告了鬼子兵閉門屠城的暴行,團長秦忠孝就一直在琢磨著,如何跟縣城裏的大塚聯隊再來一仗。


    趙木頭帶回的情報,基本確立了豐店日軍的底牌。一個步兵大隊,而且是剛剛經曆過豐店攻城戰的大隊,排除其戰損,兵員應該在八百人上下;重武器為兩門九二步兵炮,四挺九二重機槍。


    那麽,大塚聯隊的主力開到哪裏去了呢?


    姑且不去想它。


    秦忠孝對比了手頭的力量:人數略占優勢,但沒有重武器;應該有一打,關鍵是看怎麽打?


    倘若日軍這個大隊,死守縣城不出,那麽僅憑自己一個殘破的團,在沒有炮的前提下,顯然是不具備攻堅的可能性的。這讓中央軍上校感到了惱火:媽的,自己守城的時候,小鬼子在城下拿炮起勁地轟;如今輪到日本人守城了,自己卻連一發炮彈都拿不出——這他媽的不公平!


    如果能將其一部誘引到城外,設伏來打,倒是比較理想。可是,怎樣才能將鬼子兵吸引出來呢?秦忠孝與參謀長以及幾個營連長,討論了半天,也沒能拿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誘敵理由。


    那就隻好鑽進城去打。


    這次特務連長帶著手下成功地混進縣城,讓秦忠孝看到了可乘之機;城門平日裏開南北兩扇,白天進出自由。顯然,鬼子對周邊可能存在的軍事威脅,並不怎麽當回事。


    趙木頭說,白天打開的北城門和南城門,也都隻有各一個小隊的日軍把守。門洞內外有十幾人,門樓以及門樓左右的城牆上,也有十幾人,其餘的則在附近的房子裏(商鋪或民居)白天睡覺,等候夜晚換班執星。


    “咱們先派人混進城,”秦忠孝有了初步的方案:“人數控製在幾十人左右,進城後就在城門內裏監視守門的鬼子;然後按照約好的時間,突然從內外夾擊城門守軍。襲占一座城門後,就放一個連進來,打掉守門的日軍小隊,隨即撤離。”


    “小鬼子要是敢追出城,正好可以乘勢在城外設伏,打它狗日的!”特務連長興奮地附和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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