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一邊主持的遊乃海聽到這個故事,都不由得咧開了嘴,許學文這一套玩的夠陰,這個故事開頭雖挑不出什麽出彩的地方,但是線索、伏筆,大致的故事架構該有的都有,說要故意讓羅雀難堪,倒也不至於,隻是這麽做為開頭,太考驗後來者的觀察與編劇功力。


    眾人聽到許學文的故事,議論之聲紛紛響起。


    “這新人被老大給堵了!”


    “他不會一段都接不上來吧?”


    “如果換你,你怎麽接?”歐文傑問著黃偉傑。


    “我?能接,隻是一時半會接不了。”黃偉傑坦誠相對。


    誠然,銀河在場的所有人估計誰都對接龍不陌生,而且其中不乏佼佼者,但插旗與以往的故事接龍不同,插旗雙方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通過對方給出的信息構思出接下來的故事,況且還是一些實質上的區別。


    插旗,在保證故事流程的同時,還有就是要想盡方式,在故事裏給對方下套,增加難度,等到對方接龍時,盡量造成接不下去或者是前後矛盾的情況,何況在這之上,還要保證故事的精彩程度。


    羅雀是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了插旗的意義,剛開始他覺的接龍嘛,很簡單,現在他懂了……


    這個不是什麽成語接龍與以前編劇開會時的那種情況了,自己的立場已經不同,你必須在短時間編出合理的故事,同時還要想著怎麽算計對方,既又要讓故事精彩合理,又要讓對方難以招架,這種腦內工作量,豈是“絞盡腦汁”四個字可以比喻的?


    羅雀的思考時間依然是三分鍾,籠邊噪音不斷,有人拿著秒表,每過五秒就會報一次,每一次報數都會有人推波助瀾,噓聲四起,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他麵對的壓力可想而知。


    他腦子裏不斷的回想著許學文剛才故事裏的每一個點,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或許這個問題,之前許學文都沒有在意!


    羅雀迅速接住這個點,腦中的就好像出現了一隻八爪蜘蛛,瘋狂的吐納出白絲,手腳翻飛,一張大網慢慢羅織成形……


    報時人口中播報的時間到了兩分五十秒,人群越來越激動,眼看羅雀就要接不上來,一群人起哄般開始了倒數——


    “九!”


    “八!”


    “七!”


    “李淼。”


    沒等到最後一刻,羅雀開口了,他不喜歡那種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刻在跳出來的裝x舉動,太做作了。


    “那位記者的名字,叫李淼。”他淡淡道。


    許學文先是一愣,回過神後哈哈大笑,嘲諷道:“你花了三分鍾,就想到個名字?”


    反而是遊乃海,聽到這個名字,原本交叉在胸前的雙手放了下來,身體前傾,目中有神。


    隻見羅雀依舊波瀾不驚,照著自己的節奏,道:“正確的來說,故事發生了1983年11月,這個時期甲子(年)未至,萬物沉寂,冬雷震震。李淼此人,壬辰年生(1952),其命,為長流之水,行雲之龍,故生平不信鬼神,獨斷專行;其名,木下有陰(蔭),積水成灘,為水陰格,命與名相衝,水不能行,這樣的人去觀落陰,為下陰之水,必死無疑……”


    在場所有人對羅雀拋出的一番論調給驚到瞠目結舌,隻是通過一個名字,就能說出這麽多道理,而且可怕的是他還在說!


    “其葬身之所,為井,地水;其天象,”羅雀說的興起,一手指向高高的天花板:“震往來厲,危行也,此狀為天雷接地水,井中困瘦龍,為陰下陰!”


    他緩了口氣,對著滿臉驚訝的許學文道:“現在,你還覺的我說的隻是一個名字嗎?”


    羅雀的這段話,無非就引出了三個要素——時間、人物、地點,但是經他這麽一番解說,這個故事的格局瞬間得到了擴大,這也是他現在必須要做的,因為隻有給故事中死去的角色安排一個背景,劇情才能合理的繼續下去。


    許學文之所以在故事中模糊掉這些要素,就是想讓眼前這隻麻雀飛進陷阱之中,如果他按照自己的故事自顧自的往下接,忽略掉這些,那麽自己就有把握在下一輪發言後,讓他徹底接無可接,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另辟蹊徑,讓自己的開頭變得更加合理,化被動為主動,徹底接過了故事的掌控權。


    他自問自己,能夠在三分鍾之內做到這樣嗎?通過自己的博聞廣識,隨口編出如此一段。


    時間不夠……這是許學文最後得出的結果。


    這小子,有點急才……


    關於這一點,就連羅雀的對手也隻能歎服。


    許學文看著羅雀,對方已經開始了自己的故事。


    ……


    ……


    “師傅,我的十二元辰宮是否已經圓滿?”


    處理完李淼的屍體,章言回到鳳姑的道場,欣喜若狂。


    章言,就是建議李淼來尋找鳳姑觀落陰的同事,在李淼觀落陰時,那口氣就是從他嘴裏吹出來的,就是因為這口氣,讓原本就是下陰之水的李淼頓時六神無主無法回頭,就連再入輪回的資格都沒有,而這下陰之水,就順著他的那口氣,吹到了自己的元辰宮裏。


    說到元辰宮,它其實是觀落陰的一個分支,也可以稱為觀元辰,解釋起來就是,每個人的生辰八字,都有一個自己的宅邸,通過觀落陰,可以走到這個宅邸裏去看自己命中的花草樹木是否茂盛,看廚房火旺不旺,米缸滿不滿,井水是否清澈。


    這些,代表著自己的財運、事業與福祿。


    這章言通過鳳姑,知道了自己的元辰宮裏寸草不生,水枯而火弱,這意味著他一輩子很難有出頭之日,見識到觀落陰效果的他在深信不疑之後,便坐立不安,當即請教了鳳姑有何破解之法,鳳姑直言相告,天命難違,靠其自身並不能改善什麽,但也不是不能改變……


    在章言的追問下,鳳姑陰笑的回道——


    取其長而補其短。


    章言同事李淼,就合著下陰之水的命格,若兩人同時觀落陰,在其魂魄邊吹上一口氣,然後將屍身拋入井中,屆時天雷接地水,李淼的陰魂自然要找到一處與屍身相近的藏身之所,如此,這下陰之水自然就會流入自己元辰宮的井中。


    萬般的糾結與傷人利己讓章言躊躇不前,直到今日,李淼向自己請求幫助,他鬼使神差的回答到了觀落陰,一下班就提前來到了鳳姑處,說明原委後,鳳姑將他安排到了另一個房間,告訴他決定權在於自己。


    不用親自動手殺人……不用親自動手殺人……不用親自動手殺人……


    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他的心間,隻需要輕輕的吹上一口氣嗎?


    隔壁,李淼與鳳姑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在進行觀落陰的同時,不知不覺間,他也隨著隔壁鳳姑的咒語進入了遊魂狀態,又看了看自己荒蕪一片的的命中宅邸……


    於是,他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一切從貪婪始。」


    “水為才,現在你命中水力充盈,回去你就知道了。”事畢,鳳姑如是道。


    章言告辭之後心中還是忐忑不安,但很快,他發現每當自己撰寫文稿時,以往需要抓耳撓腮,搜腸刮肚的文章句子在那之後就像噴泉一樣,止都止不住。平時哪怕隻有一點可供參考的新聞素材,在他的筆下都能寫的有聲有色,不在乏味難聞。


    按照這個勢頭,章言很快就被老板所重視,間接殺害李淼所帶來的心理負擔在嚐到甜頭之後也越來越小,正好報社的老主編退了下來,他也順理成章的得到了競爭主編位置的機會,可萬萬沒想到,原本被自己視如囊中之物的機會,最後卻敗給了他人。


    但現在這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由於李淼的死,警察在盤問過報社的一幹人等後,終於順藤摸瓜的找到了自己……


    ……


    ……


    羅雀結束了自己的第一段故事,將劇情編織的更加合理卻富有張力,也符合“觀落陰”主題的要求,在結尾處更是為許學文布下了一道題。


    這道題難嗎?不難,比起之前主線人物之死,這似乎更能讓後來者有發揮創作的空間。


    “如果是我,那我肯定會在結尾處就會讓章言直接進班房,然後供出一切都是鳳姑的教唆,看接下來的人怎麽編!”一位創作組的同事聽完後,輕聲的跟身邊人道。


    “你小子挺毒啊,噓,安靜聽。”


    類似的議論還有,但羅雀也是左耳進右耳出,他從不認為憑借這些微末伎倆就能扳道許學文,妄圖將故事說進死局讓對方去接,那麽結局就會像自己一樣,重新構建劇情線,接過故事的掌控權,這種情況出現一次就夠了。


    羅雀現在要做的,也是最能打敗許學文的方式,就一個字——算!


    算出對方接下來的大致故事脈絡,這種「算」聽上去玄乎,但其實一點都不難,拿網絡小說舉例,可能一般小說看多了的老白會有許多這樣的經曆。


    當你點開一部新書,隻看前三萬字,書中之後的故事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這就是俗稱的“套路模板化”萬變不離其宗,不同的可能就是作者文筆的高低以及運用套路的熟練度。


    同樣即便是在故事接龍中,也是可以運用的,但怎樣讓對方往你設計好的劇本裏走呢?


    可能有人已經發現了,在羅雀剛才的故事中,他在推進劇情方麵的描述很少,大多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故事背景,這一點,才是羅雀故事中最主要目的。


    如果把故事比作人體,那麽一開始,許學文相當給了羅雀一堆碎肉,想讓他慢慢咀嚼,而沒想到的是,羅雀反而利用這些碎肉組成了一副骨架,零零散散的拚了起來!


    肉,始終是要依附在骨架之上的,任你在如何編,都逃不出這個範圍!


    我自己搭起來的骨架,想算出你拚的哪塊肉還不容易?


    羅雀一點都不擔心對方另起爐灶,別忘了接龍的規則——要是故事出現前後矛盾,就算輸!


    然而,在聽過許學文的第二段故事發展後,羅雀覺的還是低估了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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