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羅雀來到銀河公司時,就已經感受到氛圍不太一樣。


    以前讀文章,一直不懂的所謂的緊張氣息究竟為何物,如果用電影語言表達,可是配以音樂與鏡頭加之演員的表演就能讓人有直觀的感受,可現實哪來這些東西,同事們如往日一般在各自的工位上工作,羅雀看了一眼,覺得有些悶就走了出來,公司側麵有一條小巷,那是公司員工抽煙的聚集地,按理說這個點應該沒多少人,可現在已經有了一群人在那裏吞雲吐霧,且多是創作部幾個組的員工,他們分成了不同的圈子猜測著今天開會將要發生的一些事,包仔與許學文也在其中。


    羅雀走上前,來銀河有一個星期了,認識了了不少人,他打著招呼來到許學文身邊,後者向他點了點頭,包仔則是混跡在不同圈子中,試圖多打探些情報。


    “怎麽樣,劇本與資料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吧?”許學文遞過一支煙,羅雀擺了擺手。


    “來的時候剛抽過,緩一緩。”接著,他又道:“嗯,都消化了,包括其他兩個組的劇本也仔細看過。”


    許學文遞出去的煙沒有收回煙盒,反而是煙頭對煙頭的點燃,兩支煙同時吸了起來。


    “說說。”他說出簡單地說出兩個字,嘴裏吐出了更加濃鬱的煙氣。


    這個動作在羅雀的眼中被理解成了不安與焦躁。


    一部電影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前期創作、中期拍攝與後期剪輯,然若論最磨人,那必然是創作的時期,因為它囊括了後麵兩個時期將要如何進行的所有過程,期間來來去去的推翻重演,抓耳撓腮不斷構思,這不光是劇本創作那麽簡單的,站在導演的角度,劇本隻是第一關,在拿到劇本後,你還必須考慮場景,美術,道具,表演等諸多因素,然後撰寫(畫)分鏡腳本。


    這也是羅雀剛來銀河時,偷看到在牆上那些無意義圖畫的真麵目,當然他所看到的都是亂序,在許學文沒把這些畫麵組織在一起之前,它沒有任何意義。


    這次杜琪峰下達的指令,是以“賊王”為題,讓創作部的三個組進行比稿,時間點定在了香港97回歸之前,許學文選擇的人物藍本正是上世紀90年代末大名鼎鼎的珠寶大盜——季炳雄。


    許學文的故事寫的很精彩,從那些零散的分鏡上看,在鏡頭裏呈現的精彩度也無可挑剔,可在通讀過後,羅雀還是發現了裏麵有一個缺點。


    “你有沒有想過,杜sir為什麽要把時間定在回歸之前?”


    “你不是港人,你不會明白那個時代的風起雲湧,創作的空間有多麽大,這是香港電影人的情結,包括杜sir。”


    羅雀沉默了,這個答非所問的回答讓他意識到許學文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就當他考慮是否開口指出時,包仔跑到兩人麵前。


    “行啦,會議開始了。”


    許學文將手中的兩支煙一扔,用腳狠狠的踩了一下,眾人魚貫而入。


    ……


    ……


    三本裝訂成冊的分鏡腳本擺放在杜琪峰的眼前,此刻他正翻看著最後一本,也正是許學文的那一本。


    一般來說導演在寫完分鏡時,一部電影的雛形就已經躍然紙上,鏡頭之間的銜接,拍攝的細節,運動軌跡,角色的調度,以及最重要的導演風格,影片基調都會一覽無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杜琪峰看的很快,隻是在吸引自己的鏡頭上會稍微多看兩眼,期間沒人敢去打擾他。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的開,一個外表俊朗,體格修長,身著休閑服的年輕人推開了門。


    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杜琪峰與遊乃海,抱歉的笑了一下,輕手輕腳地徑直走到了一個空位上坐下。


    看見這個沒有見過的同齡人,羅雀輕聲地問著一旁的包仔:“邊個啊?”


    受到會議影響,包仔變的小心翼翼地回道:“你還記得吧,上次插旗,五個創作組四個組長都在場,而剩下沒來的那一個,就是他,黃進。”


    原來如此,聽到答案的羅雀有些吃驚,沒想到創作部的組長當中,還有一個跟自己年紀這麽接近的人,他又向那人看去,似乎對麵也察覺出投來的目光,回了一個禮貌的笑容。


    “他不用參加這次比稿嗎?”


    “別人現在手頭上已經有一部正要開拍的電影了,不過不是銀河投的,據說是部文藝片,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銀河的工作方式,其實走的都是項目製,特別是創作部這種一年不開工,開工吃一年的職位,除開像遊乃海,歐文傑這樣的銀河老班底,其餘幾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活兒在做,盡管他們身兼組長一職,可當項目結束後,他們就可以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了,而其餘成員,也會暫時分散到其他組裏繼續工作。


    “你們……”杜琪峰這時已經看完了三個組分別給出的分鏡腳本及劇本,雙手舉起三本略顯厚重的文本,晃了晃,然後站起身往身後的垃圾桶一丟。


    眼看幾個月來的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反對他這樣做。


    “你們寫了三個不同的故事,但都不是我想要的,既然不想要,也就不用留著了。”杜琪峰淡淡的說著,似乎隻是做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


    獨裁者、暴君這樣的標簽貼在杜琪峰身上已經不是一兩年了,可當親眼目睹整個過程後羅雀還是咋舌不已,真的說不要就不要了?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遊乃海早已習慣了杜琪峰的作風,無奈了扶額頭,用眼神安慰著幾個創作部的組長。


    羅雀擔心地看了許學文一眼,發現他表情依舊,沒有一絲的變化,包括其他人,也是如此。


    難道他們一點都不會為了自己的作品被否定而感到失望或者憤怒嗎?


    就這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既然沒有好的東西,那麽這個項目就取消跳過吧,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嗎?”杜琪峰環視著每個人的臉,吐出一句像是終結審判一樣的句子。


    ……


    “我有。”


    高亢的兩個字打破了人群的寂靜,撕破了所有平靜的偽裝,視線集中了過去,原本一臉淡然的許學文像是繃不住了一樣,暴露出了埋在深處的驚慌和不甘,他的眼神,似乎像是在對那人祈求著什麽。


    而這個人,不是羅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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