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由寧夏遞送過來的文書,李自成陷入了沉默。平心而論,寧夏的傳繳而定的確讓其省心。但他卻實實在在的沒有料到寧夏的文武官員居然如此孱弱,甚至連那位慶王都在文書的後麵寫了一大段文字。</p>


    “這不是好事嗎?”參與會議的劉宗敏大大咧咧的說道。在他看來不打仗就可以拿下土地無疑是最好的了,畢竟那個叫孫子的不也說不戰而勝最優嘛。</p>


    “哼……”李自成頗為無語的白了一眼滿臉黝黑的劉宗敏。</p>


    “劉將軍,寧夏平定固然是好事。但是古人雲:懷金走於鬧市者必憂。眼下我軍剛剛拿下西安,大軍受乏。就算接管寧夏,我軍也難以抽出兵力去駐守接管。”此時此刻站在劉宗敏身旁的宋獻策替李自成說道。</p>


    “但寧夏也不能不管,依我看要不就由賀錦去吧?”田見秀站出來說道。</p>


    聽著田見秀的話語站在一旁的賀錦突然就來了的精神,他頗為感激的看了一眼田見秀。隨著大順建國的臨近,諸人封侯拜相的消息也逐漸在闖軍高層之中傳開。</p>


    雖然大家夥嘴上說萬事以闖王為定,但是一旦封小了誰又能心甘情願呢?到時候大家夥都是個侯爵,你隻是伯爵可就叫人抑鬱了。畢竟據目前來看,陳永福這個新進投靠闖軍的家夥封一個伯爵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p>


    而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立功的機會就顯得頗為珍貴了。誰叫陝西的這些邊軍和衛所兵戰力羸弱呢?</p>


    “可以倒是可以。”李自成頓了頓身子站在賀錦不遠處看著對方。“不過……咱們的左金王過於剛直了。依我看要不還是玉峰你去吧?”</p>


    “啊…”賀錦小聲的歎了一口氣。一股子的失落感霎時間便湧現在他的心頭,不過在他看來由田見秀去倒是確實比他合適。</p>


    “寧夏新定,需要一位在明軍內任職的高官去安定人心。如果我再去的話,這不就顯得喧賓奪主嘛。”田見秀婉拒到。</p>


    “嗯。”李自成點了點頭,扭過身去又重新回到了椅子上麵。“那具體是推舉誰去呢?咱們的左金王倒是可以。但明軍那一邊呢?陳永福?左晉?還是再另選一位文官?”</p>


    “依屬下來看,還是左晉合適些。”宋獻策認真的建議到。</p>


    “喂喂喂,宋孩兒。你推舉這個左晉幹什麽?這人不還病著嘛,而且他投降的也不怎麽忠心。萬一派過去跑了怎麽辦?”劉宗敏站在一側插話到。</p>


    “他的病早就好了,不過是沒有想好給他安排什麽職位才給他繼續放置在家不管的。”李自成擺了擺手說道。他將視線轉向宋獻策,顯然是想聽一聽對方如此說的理由。其實打心底來講,他還是想要陳永福去的。</p>


    “嘿嘿,這個左退知跑是絕不會跑的。”宋獻策笑了笑說道。“此人重情義,其手下的薛仁義、孫守道等人都是其從遼西一路帶回來的。在投降之前,他還曾想過要去送些故友出城。對待這樣的人隻要咱們攥住他的命根,他便絕不會降明。”</p>


    “說起左退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了。”田見秀環視四周的諸人說道。“左晉在前些日子偶然與我見過一麵,說了一些事情。我以為他說的倒也不無道理。”</p>


    聽起田見秀提起左晉,李自成霎時間便了然田玉峰要說什麽了。大概是關於韃子的事情,李自成想到。</p>


    “說些啥?”一無所知的劉宗敏蹙眉問道。</p>


    “韃寇。”田見秀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等既然拿下西安,陝西的平定也不過數月之間的事情了。那麽之後呢?山西、河北、山東……早晚有一天我們要入北京的。那麽更加北麵的後金怎麽辦?他們會坐視咱們做大嗎?”</p>


    “韃子?”劉宗敏愣了愣神。在他看來韃子的戰力恐怕的確不錯,但是這種苦居於塞外之地的韃寇又能如何呢?劉宗敏如論如何也不相信對方可以入主中原,他以為對方不過是下一個蒙古罷了。</p>


    “唉…既然玉峰你提起此事。那麽我們也就一起議一議吧。”李自成歎了一口氣說道。眼下陝西他們都還沒有完全平定呢,田見秀卻望眼到入北京之後的事情去了。</p>


    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麽為好,該誇對方所慮深遠呢?還是痛批對方杞人憂天。</p>


    “韃子,塞外蠻夷罷了。”賀錦皺了皺眉說道。對於韃子他也早有過耳聞,但是這個這種程度的了解僅限於他得出韃子與蒙古人一般窮凶極惡而已。</p>


    “不僅僅是蠻夷。”田見秀說道。“後金建國已經數十載了,他們有著相當大的能力。如若不然,明朝廷的十萬大軍為何盡數折損在鬆錦一線呢?闖王,我建議把那個左退知喊過來問一問。畢竟他是鬆錦的親曆者。”</p>


    喊?還是不喊?李自成一下子愣住了,他忽地意識到田見秀所提出來的這個話題是足以關係未來大順國國策的大話題。那麽這種問題適合在小圈子之中靠幾個人三言兩語便商議完畢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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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成以為不可。</p>


    “還不不喊了吧。”李自成擺了擺手說道。“此事事關重大,等賀錦他們回來咱們再統一商議商議。我們還是聊一聊袁宗第和劉國昌那一邊的事情吧。”</p>


    “可以。”見到闖王李自成樂意將此事交付到之後由大家一齊商議,田見秀滿意的說道。</p>


    “康年,你說一說吧。”李自成指著站在左側最前的宋獻策說道。</p>


    “好。”宋獻策點了點頭隨後說道。“袁將軍那一邊傳來消息,自我軍克複潼關入陝西起。南麵的左良玉便就一直在伺機北上,目前其的主力已經離開武昌,向著河南邊境逼近了。”</p>


    “有多少人馬?”劉宗敏好奇的問道。</p>


    “左良玉宣傳的是二十五萬天兵,當然如果有個五萬都是他托福氣了。”</p>


    “也不少了,老袁他頂的住嗎?”賀錦雖不是最先就與闖王共事的,但其在闖軍軍中的評價卻尤其的好。以至於除了牛金星那樣子的家夥外,大半個營帳的人他可以拉著對方去喝酒。</p>


    “賀錦。”田見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聲的說道。其言外之意不言自寓——要賀錦注意言辭。</p>


    自打入西安以後李自成對於此事便上心起來了,也是牛金星這幾日水土不服。不然對方出現在會上,牛金星大小是要和賀錦講上兩句的。</p>


    “袁將軍沒有要咱們增兵。”宋獻策搖了搖頭說道。“我估量著,咱們恐怕也母庸增兵。左良玉向北,應當是北京那一位的要求。和穀將軍那裏的是一樣的,唐通和左良玉是一路貨色。他們不敢向下和咱們硬碰硬的。”</p>


    “還是調遣一些人過去好,之前襄城之中不是還有些人嗎?”穩重持中的田見秀出言到。他以為左良玉不北上到好,但凡事到底還是有個意外。</p>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李自成同意田見秀的發言到。“不過派多少人人馬呢?我們還需要從河南調遣些人入陝西呢。”</p>


    “五千?”劉宗敏試探性的問道。“左良玉的人馬到底是不敢北上的,我以為咱們抽調一些新兵過去就可以了。更何況袁宗第那一邊不還有兩三萬來人嗎?”</p>


    “這種事情難說。”李自成頓了頓聲音說道。“不過五千到一萬也是咱們投送的極限了…世事為艱啊。”</p>


    “劉將軍那一邊的則是有些麻煩,是關於那個大西王的。張獻忠的人馬這些天在通過劉將軍在向咱們傳消息,要咱們派兵向南助他們拿下四川。”</p>


    “四川?”田見秀皺了皺眉毛。“四川的明軍應當隻有那一個秦翼明了吧?此人手底下也不過隻有一萬兵力,況且早已丟盔卸甲。”</p>


    “話是如此說,但對方現在站住了成都。更何況四川境內的大小明軍都雲集在其四周,張獻忠一時吃不消對方。他想要咱們向南配合他。”</p>


    “不去。”最先開口的是劉宗敏。“現在那還有兵可以給他派?更何況就算拿下了成都咱們又能落著什麽好處?四川還不是他張獻忠說的算?”</p>


    “的確如此。”田見秀跟在劉宗敏後退說道。“而且就算咱們樂意去做一份人情,張獻忠倒也不由得會承。我以為他應當是在試探咱們,試探咱們有無入川的想法。一旦咱們要是回了個樂意出兵,搞不好他就是第一個要出兵阻擊咱們的。”</p>


    “的確如此,那麽還是回絕了他吧。”李自成點了點頭後說道。</p>


    在屋內眾人的商議一直到中午才緩緩結束,賀錦高高興興的走出門去找了個酒館大口痛飲起來。而就在其不遠處,一夥子人正悠悠哉哉走入二樓雅間。</p>


    “今天是誰做好事了?”被眾人簇擁著的左晉好奇的問道。“別推啊,薛仁義我可和你講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到時候我不會去付款的啊!”</p>


    “哎!誰叫你付錢了?今天這酒席是給孫守道辦的。”薛仁義走在前頭說道。</p>


    “孫守道?他怎麽了?說起來我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他。”左晉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小子升官了?”</p>


    “他娘來了。”李洪走在左晉身側小聲的說道。“那老婦人可就厲害了,聽說是從去年十月份動的身。”</p>


    “啊?什麽時候入的城?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左晉望了望四周的眾人說道。</p>


    “這誰知道,還是李翰今天出城的時候遇上對方的。”說話間三人人已經走到了雅間外麵。</p>


    走至門外的薛仁義好奇的打量著門框上麵的文字他對著李洪問道:“是這裏嗎?”</p>


    “是這裏沒錯。”李洪點了點頭說道。</p>


    “吱嘎。”伴隨著推門而入的聲音,左晉一行人走進了雅間。但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絕不是什麽母慈子孝的畫麵——孫守道正跪在一處屏風前麵。</p>


    左晉半張著口,訝異的看著眼前景象。跪著的孫守道、苦笑著的李翰、和一個左晉並不認識的年輕男人。</p>


    “這是?”左晉對著李翰招了招手隨後小聲的問道。</p>


    “唉……”李翰走了過來無奈地說道。“老婦人說,既食君祿就要為君而死。她寧可看見孫守道的屍體,也不願意看見他選擇從賊。”</p>


    “嘶……”左晉倒吸了一口涼氣。依照李洪的說法來看,這老婦人是十月份來的。而十月份的時候他們在那裏呢?他們在兵敗如山倒。</p>


    “穩住了沒有?”左晉探著頭向著屏風裏麵看去,但是那屏風並不透明左晉什麽都看不見。</p>


    “吵的厲害……”李翰話還未說完,在裏屋中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打扮樸素的老婦人緩緩走出了屏風。</p>


    “跪著幹什麽?有什麽好跪的?要跪,跪你的君父去!跪闖逆去!”老婦人的話屬實嚇到看戲的左晉一行人了。薛仁義畏懼的向後看了一眼,索性並沒有什麽人向著他們看過來。</p>


    “娘……”孫守道跪在地上說道。</p>


    “娘?什麽娘?我可不是你的娘!我的兒子早就死了!”老婦人的語氣決絕。但與此同時她看見了在門口無所適從的左晉一行人。</p>


    “是的,娘。你的兒子死了,不過你的兒子不是陪孫督師死的。而是死在了遼西。”跪倒在地上的孫守道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的命早就交出去了,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為的不過是報恩罷了。”</p>


    “夫人好。”看著孫守道的娘親將視線望著自己這一邊左晉連忙微微鞠躬喊道。</p>


    “報恩?你報誰的恩!”那老婦人將身子轉過去看著孫守道說道。</p>


    “左晉,左總兵。”孫守道一字一句的說道。而他的這一番話語霎時間便將那老婦人的視線轉到了左晉身上。</p>


    “閣下是?”老婦人看著一襲便衣的左晉問道。</p>


    “夫人好。”左晉對著那老婦人點頭說道。“我就是那個左晉,字退知。”</p>


    “噢?”老婦人眯了眯眼睛,而左晉稍有些後悔過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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