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眉清目秀的,也不像什麽誆騙的惡人。你覺得……我,美嗎?”


    寧鈺的神情不像玩笑,眼睛直直盯著賀嬬因,就像執意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寧小姐自然是美的。”賀嬬因心中了然,對寧鈺的視線毫不避諱。


    這點賀嬬因道的自然是實話。寧家一位嫡女寧鈺,剩下有三個庶出的姊妹,卻都是伶俐可人的,才貌都不輸寧鈺。才倒是她刁鑽又跋扈,真真的大小姐脾氣十足。


    寧鈺聽後,明知這是自己想聽到的答案,心中卻沒有泛起半點波瀾。


    “再美又如何,他不喜歡。”


    寧鈺呢喃出聲,一雙杏眼裏倏得溢起一抹哀傷,眼眸微微閃爍。


    誰都不如她清楚,她萬裏迢迢趕到軍營那日,臨善坐在帳中撫琴,未抬頭看她。


    聲音清冷,隻平平淡淡一句:“長寧郡主的馬不伶俐跑錯了地方,琴生去給郡主換一匹。”


    長河孤煙,卻不及她心裏的黃沙漫天。


    賀嬬因不禁皺眉。


    雖隻是短短幾時,賀嬬因卻知道:寧鈺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那人便是她盡頭,超越了一切,讓她無法抗拒,讓她別無選擇。盡管知道無果,明白自己是這一場單相思中的犧牲品,卻奈何情根早已深種,韶光也早已暗付。


    想必世間最大的錯處,莫過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罷了。”寧鈺沒有再多言語,徑直轉身離去。


    賀嬬因目送著她的背影,心中追索:這位臨王爺究竟是何許人?竟令如此多的女子為其癡迷、癲狂、黯然神傷。


    “天下第一負心男子”,他負了世間萬千女子,卻獨獨不負這名號。


    申時剛過,賀嬬因便猜覺大概也不會再有生意了,就叫了嚴鉎一起拾掇好東西,在晚市之前便回了遲姐的客棧。


    賀嬬因跨進客棧的門檻,便聽得小二大聲招呼道:“客官裏邊兒請!”


    待看清來人,才“誒喲”一聲:“是賀姑娘回來啦!嘿嘿您瞧我這兒都忙暈乎了,賀姑娘今天回得真早。”


    賀嬬因應了聲,環視四周,看了看生意絡繹不絕的客棧。


    遲姐做生意講信譽,客棧的回頭客自是不少的,在整條南街都能有上一席之地。不少遠至的商客都會擇在遲姐的客棧裏借宿幾晚。


    “瞧這情形,今日你與遲姐可有的忙了。”


    這時候又有客人朝小二喊話:“跑堂的,再打一斤燒春!”


    “誒好!”小二朝客人應了聲,然後對賀嬬因說:“賀姑娘,遲姐在樓上包房呢!實在對不住了,我先忙去嘞!”


    遲姐是在她進京後不久認識的,開了家客棧,人很和善。聽了她的處境後一句沒說就讓她待在這兒了。生生得連租錢也不讓她付,相當於是白住。


    賀嬬因到了樓上,正逢遲姐端著兩壺酒水和一疊小菜出來,見到她,道:“喲,嬬因回來啦!”


    “嗯,回來了。”


    “咦?嬬因、嚴鉎,方才我還去市裏找你們,這晚市都未到你們就回來了,今日生意不佳?”遲景玉一副吊兒郎當樣子斜倚在牆邊,閑閑說道。


    遲景玉是遲姐的侄子,聽她說,遲景玉的父母在揚州經商,他從小無心做仕也不喜讀書,上年時候隨意一考落了榜。不願與父親一起操持家業,被其父逐出家門,便千裏來投奔他這個姨娘。


    遲景玉長得也算俊俏,相貌堂堂,再兩年便到了弱冠之年。


    隻是他整天遊手好閑,但性格不壞就是了,與人也極好相處。記得賀嬬因剛搬進客棧時候,還未三日,遲景玉便和她打成了一片。


    “我們也是剛到,怎麽,遲公子有事?”


    “哦對了,今天我剛給寧府的大小姐開過運,要不我也幫你看看桃花?嗯?”賀嬬因頗有幾分逗樂地開口,神情像等著遲景玉的下文。


    “哎嬬因,我說你這就……”


    “咋叫的呢?誰讓你叫嬬因的,要叫賀姑娘。沒大沒小!嬬因你就別打趣他了,今年都十八了還這幅德行,回頭我去拾掇他。”


    正逢遲姐聽見這話,因實在是忙的不可開交,隻幹瞪了遲景玉一眼,就匆匆端著酒水下了樓。


    “誒我跟你說……”


    “得了,遲公子您還是自己悠著點吧!本小姐要回房休息,有事明早說。”說著擺擺手,頭也不回地拉著嚴鉎去了臥房。


    “你這個女神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著江湖騙術去禍害……”遲景玉還想再說。


    “打住!打住!”


    聽他這麽一提,賀嬬因停住步伐,轉身慢悠悠踱步到遲景玉跟前。


    神情一凜,漫不經心道:“昨日啊,我在陳老頭那兒當點東西的片刻,就見著有人進了素月樓,還是個老熟人。別跟我說你不知道素月樓是何地,我可見那老鴇都快貼你臉上了,叫你什麽?哦對了,叫‘遲公子’,你可別想扮豬吃老虎!快瞧瞧,那老鴇臉上抹著的脂粉可有掉你身上?”


    昨日賀嬬因去陳記當鋪當自己的一根銀釵,原想著這釵自己尋常時候也不戴,放匣子裏也是無用,不如當了換錢實在。


    那陳老頭是個磨蹭的主兒,拿了釵非說是要進裏屋查查這釵能當出多少來,還不許她進去。


    賀嬬因便隨了他,幹等著沒事兒便站在店口往街上看。


    好巧不巧,陳記當鋪正對麵就是京都第一樓“素月樓”,如此一眼便瞥見了遲景玉那小身板。


    遲景玉下意識低頭一瞧胸前的衣襟,才意識到自己又被賀嬬因給騙了。昨日那套衣服一早便換掉了,如今是另外一身。


    “還有嘞,那大嗓門的老鴇還說了句什麽?‘遲公子,今日興致真是好,又來看柳姑娘。’我是曉得的,這怪不在你,而怪在那老鴇嗓門太大,對街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賀嬬因得了理反而更不饒人,又道:“嘖嘖……你倒是與我說說,這“興致”究竟是怎麽個好法?這位“柳姑娘”又是何許人也?我昨日還尋思著,既然是熟人一場,我也不好意思向遲姐揭你的短。隻是今日看來……哎,還是應與遲姐說。遲姐剛不是說要來拾掇你麽?正好連帶這份兒也一起算了。是吧?”


    語罷,賀嬬因憋不住哄笑一陣。


    遲景玉氣憤得滿麵通紅,瞬時間結巴了,過了會兒才支支吾吾說:“好妹妹,你就饒了我罷!我不說你了還不行?我這就回房,這就回房!不清擾您的雅興!”


    其實他本是與柳卿卿沒什麽要緊關係的,左不過柳卿卿是“素月樓”的頭牌,卻隻是唱戲彈琵琶的頭牌。


    遲景玉閑來無事去樓裏聽上兩曲兒,一睹美人芳容,也是好不愜意。


    隻是如今,被賀嬬因那根舌頭越說越邪乎,沒有的事兒都成了貼板上釘釘的事,叫人賴也賴不掉。


    遲景玉隻怕他那個“好姨娘”一聽賀嬬因的話便全信了,不剁下他的腿才怪哩。


    賀嬬因見他這副理虧模樣,心情大好,一拍嚴鉎的腦袋:“嚴鉎走,我們回房。讓因姐姐我幫你洗白白!”


    嚴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佞臣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言小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言小僧並收藏佞臣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