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做了一個很血腥的夢。


    夢裏,她在宇文秋頁話音落下那一刻,狠狠地掐向他的脖子,然後將他肢解,扔去喂狗。


    迷迷糊糊醒來,見到夢裏欠揍的臉又生機勃勃地晃蕩於眼前時,她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欲哭無淚地用被子蒙住頭,“你丫到底是哪來的冤死鬼,這般的陰魂不散!”


    “今日天清氣朗,我帶你去個地方。”宇文秋頁含笑道。


    柳芽想也不想拒絕道,“不去。”


    “芽兒。”


    “……(凸)”她上輩子是殺了他全家,還是借了他錢沒還,這輩子如此折磨她?


    柳芽捂住耳朵往被窩裏拱了拱,可他呼喚她名兒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柔和,一聲聲喊得她心肝脾肺腎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跳草裙舞了,最終隻能敗下陣來舉白旗投降,磨著牙齒道,“我姓柳名芽,不介意你叫我柳姑娘或柳二小姐更或柳芽,求你別惡心我了,謝謝你全家可以嗎!”


    “那多生分呀。”宇文秋頁彎著眼睛道,“我們明明已是親過嘴的關係了。”


    柳芽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就要掐他的脖子,可他仗著身高的優勢,一把將她攬進懷裏,還像安撫暴躁的小貓般摸著她的頭,“你想要我幫你穿衣麽?”


    “……”始終掙紮不開的柳芽從牙縫裏擠出一個鏗鏘有力的字,“滾!!”


    **


    馬車在城郊吐絲坡的三學士亭停下。


    柳芽蹙眉看著宇文秋頁將她往坡上領,約莫一炷香後,便見被打理得甚好的山茶花海中,有一座緊挨老槐樹而建,似是已經荒廢的小宅子,他走到近前,將帶來的食盒裏的糕點和酒壺放在樹頭下,回頭與她笑道:


    “這是我娘親。”


    而後又轉過頭去道,“娘親,這是芽兒。”


    “……”


    柳芽窒了好久,才找回自己被嚇得魂飛魄散的聲音,“寧妃娘娘不是葬在皇陵嗎?”


    “被追封的寧妃娘娘是我的小姨。”他道,“她與我娘是雙胞胎,生得一模一樣。”


    “在‘墮崖’前,我娘便已中毒身亡,小姨心有算計瞞天過海,秘密葬於此地了。”


    無人不知宇文秋頁這個燁王,十二歲才被嘉毅帝親自接回皇宮,他那出身武將之家的娘親被追封為寧妃娘娘,在那之前,無人知道紅雲寺的外室弟子竟是個正經八兒的皇室血脈——當年沒有寧家,嘉毅帝不但無法登基,甚至可能早已葬身在算計中。


    可就在嘉毅帝剛登基第二天,寧家被禦史和太傅及兵部尚書打上叛國之罪,舉族被抄,誰也不知寧家長女,早與落難的嘉毅帝拜過堂,生有一子,雙胞胎姐妹被救,藏於揚州,嘉毅帝用十年的時間穩固至尊之位後,終於幫寧家翻了這個天大的冤案。


    然,不該死的,都已經死了,翻了案又有何用。


    被嘉毅帝接回宮的宇文秋頁,養在出自魯國公府,性情雅致嫻淑的何貴妃膝下,雖不曾受過什麽苛待,但想要體驗融洽的親情,卻受製於懂事的年齡,雙方隻能保持在客套的關係裏。


    柳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些,也不敢問,怕問了他與她就真的牽扯不清了,隻當聽過便算,沉默間,他話鋒一轉忽然意味深長道,“京中的消息要傳來揚州,最慢也隻需六天,若受了阻攔,便要十天左右。”


    “從我離京到揚州,今日正好就是第十天了,芽兒,你最不希望聽到什麽消息?”


    不知為何,柳芽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就像得到命令要啃咬她心窩的螞蟻,用力地壓下後,又孜孜不倦地爬上來,“門主認為我最不希望聽到的消息是什麽?”


    宇文秋頁看著她不語。


    柳芽轉身要走,卻聽他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寧家一族,是上一場爭鬥的犧牲品,當然,不止他們,還有很多很多人,他們連自己為何而死為誰而死都不知道,就像早已被史冊忘卻的柳如岩,與雖在史冊落下痕跡卻輕易被人抹去的蔣讀國。”


    一個是柳家的老祖宗,一個是她戰死沙場的外公,柳芽心一顫,看著他的目光探究起來,沒錯,柳家祖上的確是當官的,但具體的,她這個小小小輩真的不清楚,隻知從她高祖父那一代起從的商,而她外公曾是甚有名聲的大將軍,可惜後來舅舅並沒有繼承衣缽,也從了商。


    “你到底何意?”


    “芽兒這般聰明,我知道,你很快就會明白的。”話畢,他拿起空食盒率先原路而返。


    就在他快要越過她時,柳芽抓住他的手,“我這好不容易胖起來的肉,是精心養的,實在不想又沒了,一字一句都要揣測猜度的生活你喜歡過,卻非我所願,滿地勳貴富戶,比我聰明比我優秀的大有人在,何必強求我?”


    “隻有你膽敢紮進我的血肉裏堂而皇之地生根發芽。”宇文秋頁垂眸看著她勾唇輕笑道,“況且,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幾時勾引你了?”柳芽氣得差點笑了出來。


    “初見時,你以手摸我胸口,臨別時,又以吻印於唇齒。”


    柳芽憋在喉嚨的那一口悶氣差點噎死自己,“你顛倒黑白的能力真出類拔萃!”


    “謝謝誇獎。”


    “……”


    **


    下了坡,柳芽便鑽進馬車。


    宇文秋頁則在坡腳下與照料山茶的老者談話,半盞茶後才回來啟程。


    可並不是回城,而是繞到附近的矮山,他下馬車道,“既順路便去瞧瞧吧,許能找到些破案的線索。”


    矮山已被知府衙門查封,因案情嚴重且尚未破,有衙差日夜在此把守,他們見宇文秋頁拎出六扇門的令牌,立即恭恭敬敬地把二人請進籬笆圍攏的養殖場,那裏雞鴨鵝魚豬都有,一個個涇渭分明,再遠些靠近溪邊的地塊,栽種有許多果蔬,有塊薑田才剛剛抽芽。


    山上方還有一間頗新的木屋,衙差道,“樓蘭閣還沒開前,鄒老板他們就全都住在這兒,之後隻有負責養殖栽種的幾個工人還偶然住在這裏,他們都是附近的村民,到了傍晚都回家,隻輪流守夜防盜。”


    木屋隻有一層半,樓下共有十個小房間,而樓上那半層,就是鄒老板和老板娘孫氏住的,與樓下的處處整潔不同的是,這裏已經蒙了厚厚的塵,連空氣都充斥著沉悶的寂寥。


    宇文秋頁緩慢地掃視著周圍,看似漫不經心的目光忽然停在床下,“那有個盒子——”


    柳芽與衙差均看去,可什麽都看不到,而柳芽一再細瞧,便見淡淡黑影印於塵埃之上。


    衙差狐疑地湊過去摸索,果真撈出一個木盒,可打開後,裏麵的東西卻叫三人皆是一愣,尤其衙差自己,臉瞬間漲得通紅,“這——”真是汙了他純潔的眼了,竟全是造型大小不一的那啥根,以及鞭子蠟燭火折子,還有一些搞不清楚名頭,看起來十分怪異又叫人羞恥的用具。


    宇文秋頁也是一臉始料未及的無語。


    隻有柳芽絲毫沒有身為女兒家的自覺,擺出恰當的嬌羞,而是認真地打量著裏頭的東西,夫妻以奇怪的用具增加情趣不奇怪,對於有些年頭的感情而言甚至很正常,但那與男子手臂大小的木製那啥根卻是過分了。


    它上麵均勻的磨損痕跡表明經常被使用,然而這樣的東西放進柔嫩的花蕊裏,隻有折磨。


    思索間,光亮被擋住,一抹溫熱的厚實肉掌緊緊地蓋住她的眼睛,輕巧地將她帶離房間,似笑非笑的聲音低低沉沉地鑽進耳朵,“芽兒莫要學壞了。”


    柳芽翻著白眼抓下他的手,從他懷裏退出來,不屑地冷哼,“長在你——”她故意頓了頓才又接著道,“們身上的,我都見多了,何須顧忌盒子裏那些奇形怪狀,況且隻要心無雜念,它們與浮雲無異。”話畢徑直下樓,在周遭打量起來。


    就聽跟在她身後的宇文秋頁慢悠悠道,“守山人告訴我,初四那夜曾見這邊有可疑火光,可因滂沱大雨,瞧得不真切,當時也沒有當一回事,至今聽聞樓蘭閣出了事才想起來。”


    所以,他特意繞來看看環境可否提供證據,可惜入夏前大雨小雨連綿不絕,若真有什麽,也早被衝刷得一幹二淨了,柳芽欲語,眼角卻被一道強光刺得側了目,蹙眉看向不遠處似有什麽東西閃爍的豬圈。


    待靠近,便聞到怪異的惡臭撲鼻而來,柳芽喚來衙差吩咐道,“將這些豬都挪開。”


    衙差捂住鼻子臉色發白,“姑娘,我我我,沒趕過豬,不曉得要怎樣——”


    “敲暈了拖出來。”這不正常的惡臭叫宇文秋頁也忍不住皺起眉。


    衙差哭喪著憋得青紫的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豬圈裏的二十二頭豬搬出去,剛跑到遠處喘了兩口新鮮的空氣,忍住沒吐出來,就聽柳芽又吩咐道,“打些水來。”


    他不回頭倒好,一回頭隻覺倒騰的胃有東西奔湧出來,嘩地吐了。


    隻見柳芽極是認真地扒拉著那堆被豬踐踏得慘不忍睹的豬屎,從裏麵挑出細小的骨頭來,而後又去查看髒兮兮汙糟糟的食槽,翻翻找找半響,竟從底下的水溝縫掀出一塊腐爛的人肉。


    一想到豬到底吃了什麽,衙差連黃疸水都吐出來了,顫顫巍巍地邁著腿,端來水。


    柳芽把找出來的東西一一洗淨後,檢驗著那塊隻有半個巴掌大的已腐爛得不成形的腳背,“她這裏的骨頭畸形,底部整個彎曲似鏤空,明顯患有殘疾,砍痕與之前找到的部分一樣。”


    又指著那些小碎骨,“這些都是腳趾,而次小趾骨有嚴重萎縮,應常年被它限製所致。”她拎起那個黑印斑駁的小銀圈道,便是它招了光,刺了她的眼。


    “究竟多大的仇?把人害死後分屍了還扔來喂豬!”


    “我昨夜做夢還把你分屍了扔去喂狗呢。”柳芽似滿是惋惜這不是現實地笑道。


    宇文秋頁莫名覺得自己的四肢八骸有那麽些疼,“……”


    這時,一聲忍俊不禁的笑響起。


    柳芽抬首,就見姚平世與十來個衙差朝這邊走來,還道:“不介意我旁觀你們查案吧?”


    “隻要你不怕過程枯燥又惡濁。”柳芽無所謂地聳肩,把手套的汙糟洗淨,看向上山前,要驅車小廝趕回城叫衙差來幫忙的宇文秋頁,“不是懷疑鄒老板命喪此地嗎,還不快吩咐?”


    宇文秋頁便道,“你們幾個逐寸查看麵向吐絲坡的山地可有異樣,而你們瞧瞧養殖場是否還有殘餘的屍塊,定要仔細些,再有遺漏全治褻職之罪。”


    “是!”衙差們的精神立馬抖擻起來,紛紛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似的搜查。


    姚平世卻見柳芽把那些暈厥的豬開膛破肚,她神態細致專注,動作利落優雅,絲毫想象不出她竟是個出身富裕,受盡寵愛,自小十指便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更是難以將兒時軟懦易哭的孩子,與她疊合起來。


    “柳姑娘為何會想要從事仵作呢?”姚平世忽然問道,京中傳聞她亦善醫,把鎮國公府世子被半個禦醫院的禦醫都篤定要廢掉的腿起死回生。


    掏著豬內髒的柳芽頭也不抬道,“姚將軍想知道,怕是要問那不要臉的六扇門門主。”她似嘲似諷地笑道,“畢竟,我自己也不知道,像我這樣的富家小姐,為何要從事如此辛勞肮髒的活兒。”


    姚平世吃驚地看向宇文秋頁,隻聽他別有深意挑眉道,“芽兒害羞,我也會不好意思。”


    柳芽瞪著他透露出來的曖昧氣息,“你‘要挾’我,四個字,有何不好意思講?”


    “我以為你指我們已經親過嘴——”


    “宇文秋頁!”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柳芽如刀子的視線穿過啪啪碎掉的曖昧氣息,射向一臉無辜的宇文秋頁。


    即使宇文秋頁的話被柳芽厲聲截斷,但姚平世還是聽懂了這半句話,還未語,就聽衙差驚喜地高呼,“這裏有發現!!”


    柳芽將一無所獲的內髒塞回豬肚子裏,洗淨手套上的血腥才朝聲源走去。


    便見新栽薑田旁的幾個大水缸下,有幾條小小的屍蟲在施有灰白肥料的深褐色泥上挪動,若不蹲下細看,不但難以發現,還隻當作是誤撒的肥料一員。


    衙差搬走水缸,小心翼翼挖開泥土,直至兩尺多深時,才見一具斑駁焦屍現於眼前。


    眾人驚喜交加欲要抬起焦屍,柳芽連忙阻止,“先別動。”說罷跳下去,細細地檢驗著。


    她慢聲道,“死者男,四十歲到四十五歲左右,是後腰的脊椎骨遭受重物擊斷,失去行動力後被活活燒死的,屍身尚未燒幹便遇了水還被浸泡過,血肉腐爛滲入泥中才招惹了屍蟲,而這些斑駁的痕跡乃被人鞭屍所致。”


    柳芽欲再翻查周遭的黑炭,一聲氣喘籲籲的焦急喊叫接連響起,“二小姐!”


    蹲著身的柳芽便起來,朝來人看去,柳府的家丁抹汗道,“大少爺請您馬上回府!!”


    柳芽想起吐絲坡之時宇文秋頁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今日家中是否有上京來的信件?”


    “是的!”家丁忙應道。


    柳芽當即要走,卻在邁開一步後,回頭看向宇文秋頁,“我想知那阻攔之人,是你嗎?”


    “不是。”清涼的聲音首次斬釘截鐵。


    柳芽闊步而去。


    **


    柳芽踏著西下的夕光回到家,便覺氣氛沉重,她直奔柳桂的書房。


    隻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攤於桌上的一封信,直至柳芽走到近前,他才反應過來。


    可未語,柳芽已拿起那封信看起來,眼中的困惑狐疑漸漸變成不敢置信,“不,不可能!二哥哥怎麽會在剿匪之時被害身亡!我要進京看看——”


    “不行!”渾厚的聲音漠然地在門口響起。


    柳芽抬著顫動的眸喚道,“爹——”


    “你不能再進京。”


    “杜家兄弟視我為親妹妹,如今他們有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柳父絲毫不為所動,“之前已讓你任性了一回,這一次,為父絕不能再讓你恣意妄為!”


    “爹!他們是在你和哥哥都不在家時,陪伴女兒護著女兒疼愛女兒的人呀!你怎能——”


    “為了柳家,隻能這樣!”柳父不容置喙地打斷,“若你心裏還有我這個爹,便聽話!”他見從小倔強,被欺負也不曾示弱的女兒此時竟淚如雨下,故作冷硬的心到底軟了些,“他頭七也已過,你便是進京了又能如何?”


    “他頭七也已過,我進了京還能如何呢,你——”柳芽抿著唇哽咽道,“們又怕什麽?”


    柳父從不懷疑她的聰明,隻是想不到她居然如此通透,“既然你知為父身不由己——”


    ——撲通。


    柳芽跪下道,“八歲那年,時值冬,我高熱病危,城中沒了可用的藥,半夜時分,世子哥哥與二哥哥不顧冬夜風寒,於城郊野林到處找藥;九歲生辰時,爹和哥又一年無法回家慶賀,已經三年了,我忍不住哭泣,世子哥哥和二哥哥卻給我準備了此生難忘的驚喜。”


    “同一年的夏日,我耐不住好奇心,依照話本子去深山探險,遇了野獸,是世子哥哥和二哥哥不顧生命之危救下我,一個手受了嚴重的傷,一個腿幾乎要瘸了。”


    “十歲那年,爹和哥哥回來了,可待不過半日就又走了,知道你們要去清水鎮,我便偷偷離家去找你們,可被歹人抓住了,是擔心我,跟在我身後的世子哥哥和二哥哥再一次救回我,像這樣的事,遍布我的童年,他們視我如親妹妹,三番四次舍身救我。”


    “我卻連二哥哥最後一麵都見不到——”柳芽一再抹著淚,抽噎道。


    柳桂動容道,“爹——”


    柳父的臉龐繃得很緊,因為他也怕自己忍不住動容,幾次張嘴,才找到自己漠然的聲音,“為父不是不讓你去祭拜他,隻是現在不是時候,待過些時日,為父與你一同前去,親自在他墳頭前賠罪便是。”


    “爹!”


    柳芽還欲再懇求,可柳父已然轉身吩咐門外等候的家丁丫鬟道,“你們好生看著二小姐,絕不能讓她踏出府門半步,守衛不力者,仗責三十,扣月薪半年,譴於莊子務粗活!”


    話畢,快步而去。


    柳芽連忙起身追出去,可被門檻一絆,整個人撲倒在地,連下巴也磕傷了,一張嘴疼得小臉兒都皺了起來,卻還是固執地咬牙哀求頓住腳步攙扶她的柳父,“爹,女兒求求你了——”


    “別的事為父都可以讓你任性,可關乎柳家上下,爹便不能糊塗,叫幾百口人陪你死!”柳父不願再看她滿臉的狼狽,將她交付於丫鬟前不忘叮囑,“請大夫前來替二小姐治療。”


    柳芽撥開一再阻攔的家丁丫鬟時,柳父已不知蹤影,她抹著淚轉身看向柳桂,“哥哥!”滿眼皆是乞求。


    柳桂哪看得下去,垂眸握拳,指甲幾乎沒入掌肉之中了,半響才閉眸道,“書房。”


    雷聲乍起,劈開剛剛來臨的夜幕。


    柳芽看著怎麽敲也敲不開的柳父的書房門道,“爹不同意,女兒便跪到爹同意為止,若不幸流血殆盡而亡,爹也無須再向二哥哥賠罪了,將我葬在二哥哥的墓碑旁即可!”她毅然決然地跪到無遮無擋的院中。


    豆大的雨水順著炸開的雷,劈裏啪啦地砸在地上,最終無情地覆蓋她纖瘦又倔強的身影,散開的血水孜孜不倦地沒入白色的衣襟裏,又搖搖曳曳地跌落在地,與源源不絕的雨珠混合成一體,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雨。


    柳芽咬緊了牙,無視下巴的疼痛,也不顧剛剛碰傷的膝蓋發出的不滿,固執地挺直腰杆,目不轉睛地看著書房門,在上一世她從不曾顧及家中長輩意見,還常頂嘴故意任性而為,可那都是因為現代是法治社會,不像這裏權貴至上榮辱與共,風光是一片,倒黴亦一批。


    不知跪了多久,淋了多久的雨,流了多久的血,柳芽隻覺視線有些搖晃,忽覺落在頭上的嘀嗒被阻開,茫然抬首便見宇文秋頁站在旁,以傘替她作遮擋。


    “這一切,也如你所願了。”


    “還來做什麽?”柳芽拚命想忍住不斷襲來的暈眩,可一張嘴扯動傷口便叫她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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