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宗進入寢殿時，竹千代父子已然完成了從共表父子情誼到保持既定距離的角色轉換。</p>
此刻，他們已不僅止於一對嚐試著再度接納對方的父子，而是迅速調整為幕府二代將軍與少主的心態與立場，來麵對政宗的探望。</p>
竹千代以被子蓋住雙腿，以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迎接政宗到來。</p>
政宗甫一進入寢殿，隨即就為竹千代虛弱感傷的模樣感到心頭一震，慌忙雙膝著地跪了下來。</p>
這隻曾經桀驁難馴的獨眼龍，確實是發自真心地給竹千代施了一個禮節最高的跪拜禮。</p>
他采取正坐姿態，上體前傾之後，讓額頭與地麵保持五厘米距離，將雙手置於膝前，手掌則貼著地板，指尖相互間隔約五厘米，繼而形成跪拜之姿。</p>
以外樣大名裏現存實力最高者、享有62萬石仙台藩封地的地位，政宗向還未正式晉升為將軍的少主行如此大禮，在過往可謂是前所未有之先例。</p>
不僅竹千代大感意外，就連被公認為精通政務的秀忠也不由得暗自吃驚。</p>
但對當前的政宗而言，這個象征最高禮節的跪拜禮卻又來得如此自然。</p>
“此次尹達府邸得以安享太平，妻妾子女均安然無恙，實屬受了少主福澤所賜，首先請允許我在此向少主致以真切謝意。”</p>
他聲音洪亮硬朗、兼且中氣十足，盡顯昔年奧州霸主氣場，但神色卻甚為誠惶誠恐。</p>
“聽聞少主在此次入夢一戰裏，損失了兩名得力愛將，悲慟過度以至長睡不起。政宗為此著實憂心，便忍不住前往西丸請罪，還請少主盡管責罰。”</p>
竹千代留意到這位戰國最後一名梟雄在行了跪拜禮後，便一直沒有抬頭，而是繼續保持著跪伏之姿，這毫無疑問是典型的請罪姿態。</p>
</p>
從政事立場考量，身為下一任天下人的唯一人選，他不得不立刻對此作出回應。</p>
而且竹千代知道自己所作的這個回應，勢必要彰顯出作為下任將軍的胸懷與氣度，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收服人心。</p>
他先悠悠輕歎了口氣，再將聲音控製在澹澹惆悵的語調上，溫和地接過政宗的話。</p>
而他開口的第一句，就是要求政宗免禮。</p>
“政宗大人，不必拘禮，抬起頭來吧。”</p>
下達免禮指令後，看著政宗仍舊紋絲不動，早就摸清他過往史的竹千代為此並不覺得意外。</p>
尹達政宗不但是戰場上殺伐果決的魔王，同時也是演技極為出神入化的變色龍。</p>
在聽聞了他過往兩度轉危為安的事跡之後，竹千代甚至覺得他的演技堪與國鬆丸相提並論了。</p>
天正十八年（公元1590年），小田原之戰爆發時，關白豐臣秀吉下達了要求尹達家參戰之令。</p>
由於政宗未能及時趕到小田原，當時普遍認為他將會被處死或沒收領地，但是政宗以全身白衣的領死裝束前往參見秀吉。</p>
這副驚世駭俗的打扮，讓秀吉大為驚歎，政宗還故意將作為禮品的金砂在參見時撒出，竟然輕易地獲得秀吉的寬恕。</p>
政宗從而得到與蒲生氏鄉同領奧州的封賞，下轄領地達六十二萬石，大名地位絲毫未受影響。</p>
後來，秀吉養子、繼任關白的豐臣秀次被秀吉以謀反罪誅殺，相關連坐之罪的人不計其數，作為秀次的摯友之一，政宗又再度陷入危機。</p>
這一次政宗故伎重演，再次以白衣領死的姿態前往京都。</p>
不同的是，這次他先由家臣攜黃金十字架在前，表明與秀次隻是借貸金銀關係，結果又一次以稍減領地的處分躲過了劫難。</p>
因而此次他隻身前往西丸禦殿向竹千代請罪，獲準進入寢殿後便立即施以最高禮節的跪拜禮，還執意不願聽令抬頭，恰恰是他高明心計與演技的又一體現。</p>
竹千代沒有馬上續上第二句話，而是目光敏銳地觀察起正動情請罪的政宗來。</p>
與政宗置身同一個空間的他，不再隻是那個沉浸在失去兩名親密夥伴傷痛裏的少年，而立時轉變為實實在在的德川家三代少主。</p>
他打量端詳政宗的目光，也帶著德川一族的血脈烙印，屬於審視並篩選敵友的標準目光。</p>
很快，他就辨識清楚了對方現在所抱持的心態與立場——</p>
這隻獨眼龍眉眼間的關切與內疚表達得甚為真摯懇切，並非演技所能堆砌出來的真情實感，但執意跪拜不起其實也折射了政宗內心的一種測探。</p>
竹千代明白政宗采取以退為進的請罪，實則在測探他是否具有下一代將軍的胸懷與氣量。</p>
若他將失去夥伴的悲傷與怒氣發泄在政宗身上，便很可能令直貞與美惠的血白流。</p>
竹千代在付出這麽慘重的代價後，自然不會如此意氣用事。</p>
十五歲的竹千代，雖還沒能體會家康或秀忠那種站在無人之巔所擔負的重任，但他已經足以能夠真切感受到作為未來將軍所需要付出的代價。</p>
那就是整個腦袋都必須時刻處在高度運轉的狀態，隨時準備對任何政事作出最適當的反應。</p>
他是正向無人之巔攀爬的少主，沒有放縱自己沉溺在悲痛或沮喪情緒裏的時間。</p>
當清楚地認識並接受這一點後，竹千代也調用了他所積累的生動演技。</p>
“抬起頭說話吧，政宗大人。”</p>
“你不必有任何內疚，既然大人聽令在江戶設置府邸、又安置了家人親卷，我們幕府自當有責任和義務護你等周全。”</p>
竹千代掀開被子，在秀忠注視下朝著政宗緩步走了過去，極為器重地將對方給扶了起來。</p>
政宗顯然對這個突然之舉感到受寵若驚。</p>
“少主……”</p>
“聽好了，你此趟是為探望我而來，而非什麽請罪。尹達府邸裏潛入赤目毒蠍並非政宗大人之過，因此又何來要我盡管責罰之說？”</p>
“但這本是我尹達家之事！我家在江戶駐有三千藩士，卻為顧忌妻兒安全，而勞煩少主親率心腹入夢迎戰那赤目毒蠍，以至少主最後痛失兩名愛將……”</p>
政宗談及此事的神情舉止極為動情，說到最後甚至顯得痛心疾首。</p>
竹千代窺見他於其間倒還保留了六、七分真心，便也寬慰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p>
作為外樣大名、以及一度曾想背棄家康恩惠而企圖伺機奪取天下的梟雄，竹千代深知若要求對方百分百忠誠於自己，絕對是異想天開、甚至是不可能之事。</p>
但通過入夢伏誅赤目毒蠍一役，竹千代便是對政宗和尹達家正式施了恩情，也算在彼此之間搭建了一條不會輕易斷裂的連接細線。</p>
因此哪怕政宗隻為此動了六、七分真心，竹千代也將之視為自己涉足政事後收獲的一個勝利。</p>
那麽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讓這好不容易贏取到的真心加以穩固，使尹達政宗甘願為他效力。</p>
兩人此際的交談互動，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卻暗潮湧動，極為考驗竹千代的政事手腕與謀略。</p>
“政宗大人言重了。尹達府邸既設在江戶、大人妻小又身處江戶，那便是我德川家範圍之事。”</p>
“直貞和美惠確實是我兩員愛將，在我心裏具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就如同井尹直政大人之於爺爺一般的意義。”</p>
“但身為武士就必會上戰場，即使深受爺爺寵愛的直政大人也不例外，這點相信父親和政宗大人都很清楚。”</p>
“直政大人在關原合戰時再次立下大功，並為此身負重傷，在戰後又將所有精力投放在鞏固江戶幕府穩定的政事上，因勞累導致舊疾複發而最終病逝。”</p>
“不過政宗大人，我覺得他是死得其所，相信離世的那一刻，直政大人內心亦滿是榮耀。”</p>
“對直貞或美惠來說，在夢境裏迎戰赤目毒蠍而光榮犧牲，也算圓了身為武士的忠義和理想。”</p>
“所以我並不認為你有哪些過錯需要被治罪，對我或那兩名犧牲的夥伴來說，我們隻是做了自己份內該做的事，僅此而已。”</p>
竹千代對政宗施展的互動，是一場段位極高的語言魔力。</p>
他既卸下了政宗的心防，同時亦巧妙地彰顯了自己身為未來三代將軍的擔當與責任感。</p>
同時竹千代更將秀忠先前用來寬慰他那番關於武士道精神的話，活學活用地施展在與政宗的互動上。</p>
他這個舉措，既彰顯了強兵之上無弱將的眼界與胸襟，同時也對武士道信奉的忠義二字進行了點睛——</p>
武士對主君須踐行忠義、將軍家對居住在江戶的大名及其家人有確保對方安全的責任與義務，大名自然也須對政統天下的將軍家效忠，這方為大義。</p>
城府深沉如政宗，自然立即就領悟到竹千代這番話語裏潛藏的深意。</p>
他當即就緊攥著竹千代的手，“撲通”一聲再度跪了下來。</p>
此刻，他們已不僅止於一對嚐試著再度接納對方的父子，而是迅速調整為幕府二代將軍與少主的心態與立場，來麵對政宗的探望。</p>
竹千代以被子蓋住雙腿，以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迎接政宗到來。</p>
政宗甫一進入寢殿，隨即就為竹千代虛弱感傷的模樣感到心頭一震，慌忙雙膝著地跪了下來。</p>
這隻曾經桀驁難馴的獨眼龍，確實是發自真心地給竹千代施了一個禮節最高的跪拜禮。</p>
他采取正坐姿態，上體前傾之後，讓額頭與地麵保持五厘米距離，將雙手置於膝前，手掌則貼著地板，指尖相互間隔約五厘米，繼而形成跪拜之姿。</p>
以外樣大名裏現存實力最高者、享有62萬石仙台藩封地的地位，政宗向還未正式晉升為將軍的少主行如此大禮，在過往可謂是前所未有之先例。</p>
不僅竹千代大感意外，就連被公認為精通政務的秀忠也不由得暗自吃驚。</p>
但對當前的政宗而言，這個象征最高禮節的跪拜禮卻又來得如此自然。</p>
“此次尹達府邸得以安享太平，妻妾子女均安然無恙，實屬受了少主福澤所賜，首先請允許我在此向少主致以真切謝意。”</p>
他聲音洪亮硬朗、兼且中氣十足，盡顯昔年奧州霸主氣場，但神色卻甚為誠惶誠恐。</p>
“聽聞少主在此次入夢一戰裏，損失了兩名得力愛將，悲慟過度以至長睡不起。政宗為此著實憂心，便忍不住前往西丸請罪，還請少主盡管責罰。”</p>
竹千代留意到這位戰國最後一名梟雄在行了跪拜禮後，便一直沒有抬頭，而是繼續保持著跪伏之姿，這毫無疑問是典型的請罪姿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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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政事立場考量，身為下一任天下人的唯一人選，他不得不立刻對此作出回應。</p>
而且竹千代知道自己所作的這個回應，勢必要彰顯出作為下任將軍的胸懷與氣度，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收服人心。</p>
他先悠悠輕歎了口氣，再將聲音控製在澹澹惆悵的語調上，溫和地接過政宗的話。</p>
而他開口的第一句，就是要求政宗免禮。</p>
“政宗大人，不必拘禮，抬起頭來吧。”</p>
下達免禮指令後，看著政宗仍舊紋絲不動，早就摸清他過往史的竹千代為此並不覺得意外。</p>
尹達政宗不但是戰場上殺伐果決的魔王，同時也是演技極為出神入化的變色龍。</p>
在聽聞了他過往兩度轉危為安的事跡之後，竹千代甚至覺得他的演技堪與國鬆丸相提並論了。</p>
天正十八年（公元1590年），小田原之戰爆發時，關白豐臣秀吉下達了要求尹達家參戰之令。</p>
由於政宗未能及時趕到小田原，當時普遍認為他將會被處死或沒收領地，但是政宗以全身白衣的領死裝束前往參見秀吉。</p>
這副驚世駭俗的打扮，讓秀吉大為驚歎，政宗還故意將作為禮品的金砂在參見時撒出，竟然輕易地獲得秀吉的寬恕。</p>
政宗從而得到與蒲生氏鄉同領奧州的封賞，下轄領地達六十二萬石，大名地位絲毫未受影響。</p>
後來，秀吉養子、繼任關白的豐臣秀次被秀吉以謀反罪誅殺，相關連坐之罪的人不計其數，作為秀次的摯友之一，政宗又再度陷入危機。</p>
這一次政宗故伎重演，再次以白衣領死的姿態前往京都。</p>
不同的是，這次他先由家臣攜黃金十字架在前，表明與秀次隻是借貸金銀關係，結果又一次以稍減領地的處分躲過了劫難。</p>
因而此次他隻身前往西丸禦殿向竹千代請罪，獲準進入寢殿後便立即施以最高禮節的跪拜禮，還執意不願聽令抬頭，恰恰是他高明心計與演技的又一體現。</p>
竹千代沒有馬上續上第二句話，而是目光敏銳地觀察起正動情請罪的政宗來。</p>
與政宗置身同一個空間的他，不再隻是那個沉浸在失去兩名親密夥伴傷痛裏的少年，而立時轉變為實實在在的德川家三代少主。</p>
他打量端詳政宗的目光，也帶著德川一族的血脈烙印，屬於審視並篩選敵友的標準目光。</p>
很快，他就辨識清楚了對方現在所抱持的心態與立場——</p>
這隻獨眼龍眉眼間的關切與內疚表達得甚為真摯懇切，並非演技所能堆砌出來的真情實感，但執意跪拜不起其實也折射了政宗內心的一種測探。</p>
竹千代明白政宗采取以退為進的請罪，實則在測探他是否具有下一代將軍的胸懷與氣量。</p>
若他將失去夥伴的悲傷與怒氣發泄在政宗身上，便很可能令直貞與美惠的血白流。</p>
竹千代在付出這麽慘重的代價後，自然不會如此意氣用事。</p>
十五歲的竹千代，雖還沒能體會家康或秀忠那種站在無人之巔所擔負的重任，但他已經足以能夠真切感受到作為未來將軍所需要付出的代價。</p>
那就是整個腦袋都必須時刻處在高度運轉的狀態，隨時準備對任何政事作出最適當的反應。</p>
他是正向無人之巔攀爬的少主，沒有放縱自己沉溺在悲痛或沮喪情緒裏的時間。</p>
當清楚地認識並接受這一點後，竹千代也調用了他所積累的生動演技。</p>
“抬起頭說話吧，政宗大人。”</p>
“你不必有任何內疚，既然大人聽令在江戶設置府邸、又安置了家人親卷，我們幕府自當有責任和義務護你等周全。”</p>
竹千代掀開被子，在秀忠注視下朝著政宗緩步走了過去，極為器重地將對方給扶了起來。</p>
政宗顯然對這個突然之舉感到受寵若驚。</p>
“少主……”</p>
“聽好了，你此趟是為探望我而來，而非什麽請罪。尹達府邸裏潛入赤目毒蠍並非政宗大人之過，因此又何來要我盡管責罰之說？”</p>
“但這本是我尹達家之事！我家在江戶駐有三千藩士，卻為顧忌妻兒安全，而勞煩少主親率心腹入夢迎戰那赤目毒蠍，以至少主最後痛失兩名愛將……”</p>
政宗談及此事的神情舉止極為動情，說到最後甚至顯得痛心疾首。</p>
竹千代窺見他於其間倒還保留了六、七分真心，便也寬慰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p>
作為外樣大名、以及一度曾想背棄家康恩惠而企圖伺機奪取天下的梟雄，竹千代深知若要求對方百分百忠誠於自己，絕對是異想天開、甚至是不可能之事。</p>
但通過入夢伏誅赤目毒蠍一役，竹千代便是對政宗和尹達家正式施了恩情，也算在彼此之間搭建了一條不會輕易斷裂的連接細線。</p>
因此哪怕政宗隻為此動了六、七分真心，竹千代也將之視為自己涉足政事後收獲的一個勝利。</p>
那麽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讓這好不容易贏取到的真心加以穩固，使尹達政宗甘願為他效力。</p>
兩人此際的交談互動，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卻暗潮湧動，極為考驗竹千代的政事手腕與謀略。</p>
“政宗大人言重了。尹達府邸既設在江戶、大人妻小又身處江戶，那便是我德川家範圍之事。”</p>
“直貞和美惠確實是我兩員愛將，在我心裏具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就如同井尹直政大人之於爺爺一般的意義。”</p>
“但身為武士就必會上戰場，即使深受爺爺寵愛的直政大人也不例外，這點相信父親和政宗大人都很清楚。”</p>
“直政大人在關原合戰時再次立下大功，並為此身負重傷，在戰後又將所有精力投放在鞏固江戶幕府穩定的政事上，因勞累導致舊疾複發而最終病逝。”</p>
“不過政宗大人，我覺得他是死得其所，相信離世的那一刻，直政大人內心亦滿是榮耀。”</p>
“對直貞或美惠來說，在夢境裏迎戰赤目毒蠍而光榮犧牲，也算圓了身為武士的忠義和理想。”</p>
“所以我並不認為你有哪些過錯需要被治罪，對我或那兩名犧牲的夥伴來說，我們隻是做了自己份內該做的事，僅此而已。”</p>
竹千代對政宗施展的互動，是一場段位極高的語言魔力。</p>
他既卸下了政宗的心防，同時亦巧妙地彰顯了自己身為未來三代將軍的擔當與責任感。</p>
同時竹千代更將秀忠先前用來寬慰他那番關於武士道精神的話，活學活用地施展在與政宗的互動上。</p>
他這個舉措，既彰顯了強兵之上無弱將的眼界與胸襟，同時也對武士道信奉的忠義二字進行了點睛——</p>
武士對主君須踐行忠義、將軍家對居住在江戶的大名及其家人有確保對方安全的責任與義務，大名自然也須對政統天下的將軍家效忠，這方為大義。</p>
城府深沉如政宗，自然立即就領悟到竹千代這番話語裏潛藏的深意。</p>
他當即就緊攥著竹千代的手，“撲通”一聲再度跪了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