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六部尚書和都察院左右都禦史蕭維禎、李實,眾人各懷心思,沉默著麵對朱祁鈺的“雷霆暴怒”,誰也不吱聲。


    傻子啊,誰都看得出來,陛下的暴怒是裝出來的。


    大家甚至感覺陛下有點想笑!


    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這時候陛下還笑得出……說明一切都在掌控中。


    暴怒不過是表態而已。


    不過太子殿下坐在軟塌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反而讓人心裏犯嘀咕,太子殿下這笑臉總感覺像毒蛇一樣陰險。


    他在看你時,你會覺得他想將你生吞活剝了。


    哪像十歲。


    相對於喜形於色的陛下,太子殿下這種隨意轉換的性情,更讓人覺得可怕。


    朱祁鈺罵夠了,坐下,問眾人,“怎麽著”


    眾人又看向於謙。


    打仗這種事,兵部本職。


    於謙心裏暗歎了一聲,他已經被推到火堆上了。


    派京畿剩餘不多的團營迎戰陳友


    是對上皇不忠。


    繼續作壁上觀


    是對陛下不忠。


    不論哪種選擇,於謙在青史上的名聲,大概都完了,潔白無瑕了一生的仕途生涯,將在今日染上無法抹除的汙點。


    而他已經沒有第三條可以選了。


    或許……


    還有!


    反正名聲都完了,為了活命,就有了第三條路。


    親自進場!


    如女婿朱驥說的那樣,配合陳友等人,擁護上皇複辟。


    又或者盡起精銳幫助陛下和太子殿下平亂。


    前者是一條最簡單的路,因為於謙倒戈的話,朱祁鈺兩父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後者較難,因為又會是一場北京保衛戰,勝敗難料。


    聰明人都會選擇第一條。


    但於謙沒有做出選擇。


    他還有僥幸。


    因為陛下手上還有騰驤武驤四衛,隻有陳友一人武力擁護上皇複辟的話,於謙繼續作壁上觀,還能保住他的“忠誠”。


    所以於謙繼續沉默。


    朱祁鈺見狀,也不急,一切都在兒子的意料之中。


    在沒確鑿自己皇位會受到威脅前,於謙是不會放棄他手中的兵權,而且不論自己這個天子的生死如何,於謙都不會站隊。


    倒也不急。


    今天這事既然發生了,就由不得你於少保了。


    兵權,我兩父子勢在必得。


    至於堡宗……


    兒子要殺,就讓他殺吧。


    大不了老子幫他背負起這個惡名就是——一切都回到了石亨動亂後的初期。


    就在乾清殿氣氛沉默中,錦衣衛指揮使盧忠匆匆入內,道:“陛下,剛才又有軍報送遞到兵部,兵部郎中陳汝言已經著人呈遞過來。”


    朱祁鈺冷笑一聲,“宣!”


    片刻後陳汝言入殿,行禮之後道:“陛下,加急軍報,南和侯方瑛抵達南陽後,得到唐王朱瓊炟的錢糧支持,用金蟬脫殼之法,讓副總兵黃石帥軍南下湖廣平叛,他則帶著河南都司的諸衛兵力直逼京畿,並布告天下,上皇賜之金刀,請陛下還位。”


    朱祁鈺眼睛眯縫起來,盯著陳汝言,“還有呢”


    陳汝言深呼吸一口氣,“梁珤和杭昱分兵之後,他並沒有從漢中入蜀,反而慫恿陝西都司地方衛所兵力,響應方瑛,亦起兵直逼京畿,請陛下還位上皇。”


    朱祁鈺冷哼一聲,“臉都不要了麽。”


    還位


    如此兒戲麽。


    當初你回來的時候,老子說過要還位,你自己謙虛不要的啊,現在給老子弄這出。


    殿內七卿麵色大變。


    現在局勢不要太明顯,哪怕是仕途新人都能看出來,方瑛、陳友和梁珤一早就勾結在一起了,出去平叛、鎮北,恐怕也是他們弄出來的形勢。


    現在的問題在於,於謙摻和進去沒


    因為這三人掛帥,都是於謙決定的。


    所有人都看向於謙。


    於謙心裏歎了口氣。


    徹底完了。


    一個陳友叛亂,還可以推得了責任,但方瑛和梁珤同時叛亂,自己這個兵部尚書怎麽都要負責,一旦負責,新任兵部尚書很可能是陛下的人。


    到時候兵權怕就和皇權合二為一了。


    怎麽辦


    於謙在心裏快速思忖。


    他現在依然可以作壁上觀,而且也有能力讓在京的團營和親軍二十六衛剩餘兵力按兵不動。


    也可以選擇進場。


    前者,命運掌控在別人手中。


    後者,他決定天下走向。


    無意中,於謙發現有人在看,側首看過去,是太子殿下。


    笑眯眯的盯著他。


    眼神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似乎在惋惜


    朱祁鈺願意給於謙一些考慮的時間,示意讓陳汝言退下後,看向兒子,眼神詢問,兔崽子,局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下一步怎麽走


    朱見濟咳嗽一聲,從軟塌上起身,大聲道:“請陛下傳旨,禦馬監掌印太監劉永誠率騰驤武驤四衛,南下至固安縣城,阻擊方瑛叛部。”


    朱祁鈺立即對興安道:“擬旨。”


    朱見濟繼續道:“請陛下傳旨,錦衣衛將張鳳、王直、俞士悅,並陳友、梁珤、方瑛、沈煜家眷全部押入詔獄待審。”


    朱祁鈺:“擬旨。”


    戶部尚書江淵弱弱的道:“陛下,有個狀況,微臣之前受叛賊沈煜蠱惑,接觸了幾次,數日前,沈煜的長子來向我辭行,說要出城去訪友。”


    這個時候,趕緊把自己摘幹淨,死道友不死貧道。


    賣了沈煜又如何。


    朱祁鈺唔了聲,“哦”


    看向盧忠。


    盧忠立即道:“數日前,陳友、梁珤、方瑛、沈煜的子女,就用探親、訪友等各種借口離開了京畿,現在應該都躲在天津那邊。”


    朱見濟聞言不解,“將在外,家屬還能出京”


    不合理啊。


    朱祁鈺哈哈一笑,“跑得了麽”


    故意的。


    就是怕方瑛他們知道消息後起疑心,所以放那些人出城,將他們活捉回來或是就地處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真以為錦衣衛吃幹飯的


    刑部尚書王文道:“陛下,殿下,騰驤武驤四衛去阻擊方瑛叛部,那陳友叛部和梁珤叛部,又派誰去,畢竟都有數萬人。”


    相對於這些叛賊的家眷,這才是重點。


    朱見濟看向於謙,問道:“於少保,你以為應該怎麽阻止這兩個叛部”


    於謙,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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