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請婚,柴彧並非以一個帝王的姿態,而是一個傾慕已久,許下終生的男人。虔誠又堅定。


    這一刻應該是人生中美好記憶新的開始的,可,如今,卻成了終結。


    宋雲禾在旁側笑的嬌羞又明亮,像點綴著晨露迎著陽光緩緩綻放的韋馱花。


    溫素靈幾欲張口都沒能講出話來,她努力的說服自己這一切不是宋雲禾的錯,她也是受害者,她有著那樣多神奇的術法,或許可以找到解決當下的方法的。


    可是魔被稱之為惡,便是從來不會讓人達成美好的願望的。


    宋長臻笑意欣然的點頭接受著柴彧的請求,還將宋雲禾的手牽過來放在柴彧手裏,很是暢然的看著柴彧道:“如此,也不枉我送你一場大禮了。”


    “是什麽?長臻送了糧食來嗎?”宋雲禾顧自歡喜問道。


    宋長臻拍拍她的手,眼神卻仍盯著柴彧未移動半分,“我覺得,清除翁城這樣的大禮,肯定是比糧食更討喜的。你覺得呢?後週陛下?”


    柴彧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沉凝,“秦皇陛下,是如何清除的?”


    “嘭,哄。”宋長臻抬手做了個勢的動作,“這天下便不存在翁城了。”


    柴彧握著宋雲禾的手緊了幾分,隨即看著她道:“秦皇陛下送了如此大禮,阿禾可否讓人備些酒菜,我與他小酌幾杯,聊表謝意。”


    宋雲禾腦子裏像是突然湧進了許多信息,還沒有轉的明白,有些懵懂的看著柴彧未及回應。


    柴彧抬手理了理她的頭發,“乖,去吧。”


    然後將她的手給了溫素靈,“素靈,帶她回院裏休息。”


    宋長臻沒有攔著,目光卻隨著宋雲禾身後一直到再看不到,笑意才收回眼底陰沉的像一片死海,“我姐姐怎麽了?”


    柴彧已然出手揮出一拳,宋長臻早有防備偏身躲開,卻被柴彧的另一隻手拿住,拳頭還是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肚子上,人連退幾步倒坐在前廳的椅子上,一時臉色慘白,嘴角溢出血來。


    宋長臻坐起,手指擦過嘴角,看著血色冷笑道:“我姐姐前腳剛走,你這後腳就翻臉不認人,剛才是怎麽好意思舔著臉叫我內弟的?”


    柴彧拎起他的衣襟,“你若不是阿禾的弟弟,我定將你挫骨揚灰!”


    “若不是我長姐要嫁你,我也絕然不會讓你活到今日!”宋長臻反唇相稽,眼中迸發出恨意,“欺辱了我長姐,都該死無葬身之地!”


    柴彧握的手指骨結發白,最後還是將他丟回了椅子上,“你這不是在為阿禾報仇。她若知道你用她教會的東西做下如此殺戮的禍事,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那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宋長臻仍是冷笑著,他最是知道長姐的心軟和柔善,便是氣他又如何,隻要日後再沒有敢欺負她,總有快樂會在時間裏抵消這片刻的傷痛。


    “你現在最應該操心的是信誓旦旦要娶我長姐,可眼下,怎麽娶呢?”宋長臻歡愉的笑裏全是滿滿的惡意,像是一個孩子做了最惡的事情卻覺得不過是一場惡作劇。


    柴彧拂袖而去,眼下,保下他的阿禾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宋長臻眼裏的笑意瞬間消失,厲聲對門外吩咐道:“讓靈蟬來見朕!”


    宋雲禾吩咐安排了各處整理箱子物種和做飯的事宜後跟著溫素靈一路回後院,腦子裏就像搖晃的雞蛋將蛋清和蛋黃攪和在了一起,混沌的讓她覺得惡心。


    “溫姑娘,剛才長臻說他清除了翁城,是發生了何事?”宋雲禾頭悶的有些難受,一邊問著話一邊在屋子裏找水喝,屋子裏這些時日都沒人住,雖然日常打掃,但未曾料到她們今日就回來,沒有備水,靈蟬和靈雀又都不在身邊,一時未果,隻能了無精神的坐在椅子上,又問:“他為什麽說不存在翁城了?翁城終於願意歸附柴彧了嗎?”


    “你知道翁城之事?”溫素靈挑眉。


    “大概猜到一點。”宋雲禾回答,她本就有些猜想,有時候和少年們聊天的也會透露一些信息,“如今是因為長臻的介入所以解決了是嗎?”


    對麵的姑娘滿臉好奇,溫素靈卻不知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翁城就像是一塊疾瘤,剛開始的時候是良性的,可久不醫治,便可能發展成惡性的,傷及本身,所以,早一點解決也是好的。”宋雲禾看她久不答話便點頭著自語道,像是某種自我認同的勸慰行為。


    溫素靈未能識別她的行為,反而問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解決這塊‘疾瘤’呢!”


    “嗯?”宋雲禾腦子越加混沌不明的看著她。


    溫素靈的情緒卻越發激動起來:“你覺得宋長臻會以什麽方式解決這塊疾瘤!”


    宋雲禾答不上來,本能的有些抗拒溫素靈此刻的樣子,“你若不高興,我們便不談這件事了。”


    “不談?”溫素靈氣極而笑,“你以為不談被宋長臻殺害的滿城百姓就不存在嗎?上萬人的生命在你的眼裏就不過是一塊疾瘤,應該被割掉!”


    宋雲禾被她突然爆發的情緒有些嚇到,喏喏叫道:“溫姑娘。。。”


    “宋長臻為了給你報仇將整個翁城炸成廢墟,上萬人的屍骨無存,就連顧青一家除她自己遠在雲京外其它人一無幸免,如此的殘暴之事,你還覺得是應該的嗎?”溫素靈逼近她身前質問道。


    宋雲禾抬頭看她,眼中除了驚嚇是更多的迷茫,“可是,這都不是我做的呀。”


    溫素靈揚起了手,空中停頓幾息,終是握拳收回,“是啊,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也感覺不到痛苦,如何還能期望著你會有憐憫之心。”


    溫素靈轉身離開,留下宋雲禾孤零零的坐在屋子裏,神情有些木然,然後仿佛又是渴的厲害了起身尋找水喝,心頭沉悶的厲害,可說不出來。


    “睡覺就會舒服的。會好起來的。”宋雲禾用手拍拍腦袋又捶著心口,喃喃自語,然後上了閣樓。


    靈蟬從宋長臻處回來尋到她時,宋雲禾已經躺在自己閣樓上的床鋪上睡著了,麵容恬靜,呼吸平穩有序,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隻以為她是這幾日累著了,放在床幔便下了樓。


    宋長臻聽說她無事,提著的心放下幾分,“算他們還有幾分誠意。吩咐下去,翁城之事不許任何人在公主麵前透露一個字!特別是後週的人!”


    “是。”


    靈蟬接令欲走,卻又被宋長臻叫住問道:“你可知此次你們失職都是死罪?”


    “奴婢知道。”靈蟬跪首,她自寫信回秦國求助之時就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此次公主若能安然回國,朕就免了你們的死罪。若是還出了差子,朕要你們全都客死異鄉無葬身之處。”


    “是。”


    宋雲禾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夢境裏,滴,滴,滴,儀器的運作聲間此起彼伏交織出一首拉開地獄大門的序曲。


    夢境裏原本隻是一塊大腦體存在的器皿裏,已經培育出了一個完整的身軀,像一隻捕獲瞬間被脫殼的蝦,柔軟又透明。


    “博士說反向複製的數據並不理想,很可能出現不健全的胚胎。”


    “原生體崩裂的很厲害嗎?”


    “是的,原生體的高度融合導致自主意識過強,量子險些脫離,博士隻能反向複製,才保住了胚胎存活,但很可能因此影響胚胎的正常發育。”


    “密切的臨測數據,不要讓這種可能出現。這麽完美的作品,一次成功才足以震驚全宇宙。”


    “是。”


    宋雲禾在深夜醒過來,因為無法呼吸而用力的捶打胸口,然後生生的吐出一大口血來。大口大口的呼吸夾著腥氣傳到身體的各個角落,她伸出雙手,黑暗裏仿佛也能看到滿是血腥。


    她起身,下了床,赤腳下了樓,跑去柴彧的房間,空無一人,她滿是血腥的嘴張了又張,終是一個字也沒能叫出聲。


    柴彧此時怎麽可能還會在她身邊呢?


    翁城有的不僅僅是無辜的百姓,還有柴氏世代的忠臣良將,還有柴彧的血親,他們都死在了長臻的炸藥裏。


    而炸藥,是她親手教會長臻的!


    也定然是因為她長臻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宋雲禾呼吸像被堵住,隻有不斷的用力捶打著胸口,又吐出一大口血來,才勉強有新的空氣擠進了身體,整個人卻頹然無力的趴在了床前。


    皇宮的禦書房裏燈火通明,比白日裏更光亮,卻照不透殿內所有人心裏的悲痛與陰影,更照不散心中的怒火。


    “身為帝王,你怎麽可以自私的做出這樣的決定?你讓世代後人如何看你,如何看柴氏!”能如此大聲指責的溫素靈當是第一人。


    柴彧眉眼冷俊的問道:“後世之人與我何幹?”


    “嗬!後世與你無關,那眼下呢?眼下你要認下這屠城的罪孽,如何麵對天下人的討伐?”


    是的,雖然翁城被屠天下震驚,但短時間內還沒有傳出是何人做下的此事,人們遣責這種罪行的同時又懼怕著突然出現的爆炸武器,所以一時的氛圍有些微妙。


    可紙包不住火,恐懼更會讓人團結在一起,一旦確認了此事是宋長臻的手筆,且不論秦國會受到什麽樣的討伐,宋雲禾定然是會成為眾矢之的。


    曆史從來不泛對女子的口誅筆伐。


    可若是,柴彧認下此事,卻全然可以當做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家事處理,背負罵名的是柴彧,宋長臻的全身而退足以保下宋雲禾。


    柴彧依然可以娶她為妻,縱是外界眾說紛紜,利箭也全會被他擋在自己胸前。


    這是保下他的阿禾唯一的辦法,他不在乎被曆史記載為暴君,為罪人,他甚至寧願不再保全柴氏的榮耀。


    他隻怕他的阿禾會被逼的了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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