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聶小年意外的高調表白之後,全班的學習氛圍更差了,阿翩咂舌:“整個教室裏都是曖昧的氣息。”男生紛紛效仿聶小年,膽子比以前更壯了,買禮物啊請吃飯啊等從電視上學來的招數輪番上陣,更有兩個男生追一個女生的,變著花樣兒獻殷勤。反正這幾個星期以來,班上烏煙瘴氣的真讓合歡頭疼無比。


    合歡不是沒有想過告訴老師,讓老師來處理。隻是終究有些缺乏勇氣,她不能想象如果讓大家知道了自己也會幹這樣的事情會是什麽結果。思來想去,隻不動聲色明裏暗裏地給相關同學做了警告。


    然而,最讓合歡傷心的,還是聶小年和席多多。他倆時不時一起去食堂吃飯,去操場散步,在課間還經常走在一起,雖不是很親昵,但登對自然,成了最為本班男生羨慕的一對兒。合歡也不懂,為什麽一直是個聽話守紀律的男生,最近忽然變成這個樣子。幾次想和他們說,不要高調得引起了老師的注意,但每次話到嘴邊,都隻是神色黯然地咽了下去。


    幾天後,學校做大掃除,合歡身為班長,留下來監督,剛巧這次大掃除輪到席多多倒垃圾。垃圾比較多,席多多麵露難色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彎下腰費力端起簸箕。席多多在班上的人緣還是不錯的,但是眾人素來覺得她嬌氣,做清潔時老是不肯出力,輪到她倒垃圾時大家都不肯幫忙。看著多多晃悠悠的背影,合歡思忖了半餉,還是走了前去熟練地幫忙扶住簸箕,那一秒,合歡分明看到席多多臉上的純真的驚喜。那一秒,合歡不敢保證自己的表情是真誠還是無奈,但她沒有辦法掩飾住心裏的愴然。


    如果聶小年喜歡的不是多多,該多好。如果不是的話,此刻便能將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吧。


    倒完垃圾後,合歡始終沒辦法開口說出想說的話,她不能掩飾心中的難過和介意。雖然沒有怨恨,但心中始終是介意的。合歡捏緊了手掌,懇求上天允許自己至少有介意的權力。


    才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後有人叫住她:“合歡。”


    合歡轉身,亭亭玉立的席多多手裏拿著簸箕站在原地,漠然地喊她。


    “我不會和你說對不起的”,席多多鼓起勇氣地開口,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刹那間合歡的身體震了震,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溫柔美麗善良可愛體貼懂事不傲嬌不尖酸不刻薄全身上下都是優點的多多為什麽會這樣說?自己一點都不想要對不起。多多應該知道的,自己想要的,絕對不是對不起,原本想要說的“我並不怪你”“我很難過”這些話生生地在水裏漂了一圈沒了影子。


    合歡垂頭微微思量了一下,斟酌地說:“你應該說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聶小年。你並不喜歡他。”


    席多多臉色變得慘白,冷冰冰地說:“合歡,你是在威脅我?”


    威脅你,怎麽會?合歡搖頭,覺得自己還不至於有那麽多的心機,席多多沒有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的隻有聶小年。正因為聶小年喜歡席多多是發自肺腑,合歡才會更加難過。


    席多多說:“合歡,你總說我們是好朋友,可是你看,自從那天後,你再也不和我說話,我們之間的友誼能算什麽呢?會主動幫我倒垃圾,以前你都會幫我拿簸箕,現在卻是這樣。所以從那天後我就知道,我隻能選擇聶小年,我和你再也不可能成為好朋友了。你會恨我的。”


    席多多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好像是利刃一樣,給予了合歡太多的傷害。合歡承認,自己介意好朋友喜歡上了自己很喜歡很喜歡的男生,自己介意好朋友明明不喜歡他卻還是跟他形影不離,自己還介意她當初坐在秋千上笑著祝福他們,可是合歡從沒有想過不再做朋友。


    原來直到2004年12月3號下午6點15分前,合歡從來沒有看清楚席多多是怎樣一個堅硬的人。她簡單的幾句話手起刀落地在兩份感情中做了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合歡冷笑著說:“我原本以為我們會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


    也許是風吹起沙迷住了眼睛,席多多的臉好像由紅轉白,也好像沒有什麽變化。合歡看不清楚,所以不能料定站在自己麵前和自己同樣年齡的姑娘到底是怎樣心腸。


    其實,那一句話不是不讓席多多震驚的,但心已悲涼,覆水難收,席多多抓緊了簸箕,說:“合歡,我們都會一直保守著彼此的秘密,對吧?”


    合歡不置可否,很不適應席多多字裏行間談判和威脅的意味。


    看著麵前同樣處於豆蔻年華的女孩,席多多難以辨別心裏的滋味,為什麽麵前這個女孩子能夠從裏到外如此美好正義?偏不要她處處占據道德製高點!席多多揚起嘴角,笑得明媚如花,說:“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聶小年喜歡的是我,就隻會是我。我的確有其他喜歡的人,但是我也說過那隻是我的一個夢,我覺得我也有可能會喜歡上聶小年的。”


    眼前的席多多有些陌生,合歡以為,這樣赤裸裸的話是不會從那樣乖巧嫣紅的嘴唇裏說出來的。席多多明媚深遠的眼神讓合歡後怕,那笑容裏有著特別多她不能懂得的東西。隻是為什麽還要這樣深深地刺傷自己?合歡不懂,不懂為什麽昔日裏伶俐單純的小夥伴會將自己死守著的尊嚴和掏心掏肺的友誼狠狠地拋棄,像倒垃圾一樣倒個幹淨利落。


    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在席多多麵前哭了。合歡忍住快要掉下來的淚水,沒有理席多多不忿的表情,隻想做出最後的忠告:“你們不要太高調了,鬧到老師那裏去了,你知道會是什麽結果的。”


    但凡是中學老師,沒有一個是真正支持學生戀愛的,雖然都知道中學時代的愛戀來得純潔簡單,更容易刻骨銘心,用一輩子去懷念也在所不惜,但是在現今的教育體製和學生缺乏父母的正確引導下,所有的老師還是希望學生能夠乖乖讀書。皮老師也在班上板著臉說過很多次。


    合歡說完這句話,再不想停留,轉身就走,與一年多來積累的友誼一刀兩斷。她狠狠地擦掉臉上的眼淚,不明白為什麽席多多如此美麗動人,內心卻那樣地超乎自己的理解。多年後,合歡才真正懂得何謂不以貌取人,明白一個人的外表和本質可能有著天壤地別的不同,才明白席多多陽光亮麗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堅硬冷漠的心。


    月牙兒和阿翩使勁兒求著合歡講述一下席多多說了些什麽,但是還沒聽完,月牙兒就已經摩拳擦掌恨得牙癢癢,阿翩更是不可想象地瞪大了眼睛,一臉訝異地偷瞄坐在後排的昔日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


    “我看她就不是一個好人,合歡,你以後再也不要理她,再也不要和她說話,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月牙兒咬牙切齒地說,話裏卻是掩飾不住的擔心。


    幾天來感情起起伏伏,再一次的打擊來臨,合歡卻堅強的扛住了,她撅著嘴不在意地說:“其實也沒有關係,隻是現在才發現人是多麽複雜的一個動物。”


    合歡偷偷地看了一眼熟悉的側臉,心想,就連自己也是呢,是一個複雜的動物。


    月牙兒恨恨地補了一句:“黑暗的一麵。”


    合歡輕笑:“我隻是不想憋在心裏,憋久了會難受。記住,千萬不能講給其他人聽。”


    阿翩癟著嘴說:“到這個時候你還在維護她。我們才不會做長舌婦。隻是覺得席多多這樣,一定是曾經遭遇了什麽。但是這樣下去總歸不好,總有一天,她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阿翩自上初中就在叔叔家居住,受盡了冷待和白眼,比合歡和月牙兒來得堅強和懂事。合歡想,也許阿翩分析的是對的。無論怎麽說,自己終究是幸運的,身邊有著兩個丫頭陪著自己,一個英勇不屈仗義執言,另一個善解人意溫柔委婉。席多多在班上本來就隻有自己一個真心朋友,現在她該對誰說呢?真不知道席多多的心裏到底快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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