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夜。


    周望安早早睡去。我和李小謙在客棧的小院裏,仰望星空,幾乎同時歎息。


    李小謙問我,方才管天上與那漢子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


    我將自己所聽到的兩人的對話像他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李小謙竟喃喃地念了“管天下”的名字,眉頭蹙起,若有所思。


    “怎麽了?”我好奇地詢問。


    李小謙說:“我以前在曆史書上從來沒有聽過管天下這個名字……”


    我說:“那又如何?”


    李小謙聲音低沉,他說:“要麽是我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曆史,要麽就是管天下謀劃的事在曆史上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我說:“可是,管天下很厲害,他鼓動了半個江湖來反對我,讓我真的很頭疼!”


    李小謙嗬嗬一笑,似乎有嘲諷之意,他說:“別那麽當回事,你現在遇到的這些問題,可能你覺得已經是什麽天塌地陷的大事了,可是放在浩渺無垠的曆史大河裏,連個屁都不算。”


    忽然,我感覺腹部不適,清氣上移,濁氣下沉,“吥”的一聲,一股熱乎乎的氣流從屁股裏躥了出來。


    “什麽聲音?”李小謙明知故問。


    我說:“天塌地陷了!”


    我二人哈哈大笑。那場景一直讓我回憶了好多年。兄弟情意,兄弟情意,如果沒有後來的事情,這些碎片大概會是我一生裏最美好的記憶。


    然而,世間萬物皆有陰陽兩麵,美好的事物之所以會被我們覺得美好,那是因為它陰暗的一麵還未來得及展現在我們麵前。


    2.


    在福州城住了一夜。


    次日清晨,周望安本欲向我辭行,趕赴吉安城取回龍神刀以及他師弟房大全的屍首,並將房大全帶回龍虎山安葬。


    但剛出客棧,我們便見到一騎快馬在城中飛揚而過。馬背上的人個個蒙著臉,眉頭緊蹙,神色焦急。馬蹄飛揚,急促得都來不及給路上的行人留下躲避的時間。


    一個一身紅色衣裳的小女孩,手裏攥著火紅火紅的果子,正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當她扭頭去看那隊飛奔而來的駿馬時,馬蹄已經距離她不足三尺。


    “快躲開!”周望安大吼一聲,然而他距離那女孩甚遠,根本沒有施以援手的機會。


    眼看著小女孩即將被強壯的馬蹄踏過,生命岌岌可危,我的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咽喉之處。千鈞一發之際,馬背上蒙麵人向下一翻滾下馬背,順勢抱住那女孩,將她死死護在身下。馬蹄踏著他的脊背.飛奔過去,後麵的人神色大變,急忙勒住韁繩,在那人跟前險險停下。


    一人急忙翻身下馬,上前扶起地上的蒙麵人,似乎是說了幾乎關切的話,那地上的蒙麵人緩緩起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他的眉宇間凝著痛苦的神色,顯然是傷得不輕。


    那小女孩似乎是被嚇傻了,怔怔地愣了許久,瞪著兩隻驚恐的眼睛一動不動,直到路旁的家人焦急地跑來將她抱起,她才如洪水決堤一般放聲大哭起來。


    蒙麵人似乎真的是有什麽異常緊要的事,他們沒有遲疑片刻,翻身上馬,繼續前進。


    而就在那個救了小女孩的蒙麵人翻身上馬的一刻,他臉上的黑巾翻起,露出一張頗為熟悉的臉。


    “是何白旗!”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冤家路窄!”周望安大吼一聲,拔出虎牙劍追了上去。


    李小謙剛從客棧裏走出來,便看到周望安的疾馳的背影消失在街巷盡頭。他悠哉地問了:“那傻子去哪了?”


    我說:“他去追何白旗了。”


    李小謙一拍手,大叫:“有好戲!快追!”我還未來得及反應,李小謙已經拉著我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疾風略過耳畔,周望安原本已經消失的背影又出現在我的眼前,並且離我們越來越近。


    追了七八裏,幾乎跑了小半個福州城,周望安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他滿臉透紅,汗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大口地喘著粗氣,罵道:“賊鳥人,待我抓住你,非要將你碎屍萬段!”


    李小謙拉著我追上周望安,一張臉已經成了蠟黃色,他身子晃了晃,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你三條腿追五條腿的,累不死你就算好的了!”61


    我頭腦一片混亂,問:“哪裏來的三條腿、五條腿?”


    李小謙並沒有回答我,他隻是自顧自地喘息,閉上雙眼,雙手平端著向下推氣。很快,周望安恢複了平靜,他將虎牙劍塞入劍鞘之中,雙腮鼓動,狠狠地說:“我師弟的仇,早晚會找你報!”


    “磕擦擦、磕擦擦......”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們循聲看去,隻見是一男子駕馬而來,他臉上蒙著黑巾,穿著與方才那隊往生堂弟子一樣的服飾,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提著短棍,正急匆匆地向我們奔來。


    一人一馬略過我們身旁時,我忽聽見“錚”的一聲,卻見是周望安手中刺目的白光一閃而過,四條馬腿被虎牙劍齊齊斬斷。


    棗紅馬痛苦地長嘶,滾翻在地。馬背上的男子“啊”的一聲驚呼,墜落馬下。周望安大步跨了過去,未等那男子作出任何反應,虎牙劍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周,周幫主,你......”被周望安扯下黑巾的那人滿麵驚恐,看著周望安怒目圓睜的樣子,嚇得麵如死灰。


    周望安大聲問道:“何白旗去哪了?!”


    那人嚇得渾身顫抖,手中的短棍落在地上,發出“咣啷”一聲響。他翻身跪倒在地上,磕著響頭,連連求饒:“周幫主饒命,周幫主饒命,我們堂主去了、去了雙刀門了!”


    “管天下?!”周望安詫異道,“他去那裏做什麽?!”


    那人說:“自得罪了南華派與龍虎幫之後,堂主便將往生堂遷到了福州城北三十裏的牟家莊。淩晨時分,我們從廣西趕回,在福州城外與龍虎幫的弟子交了手,得知周幫主已經來了福州城。堂主怕周幫主找他報仇,因此急忙來了福州城,希望管門主出麵說和。”


    “說和?!”周望安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他厲聲吼道,“他殺我師弟,其實有人說和便能了事的,我要他血債血償。”


    說完,周望安手中的劍輕輕一揮,那人發出一聲呻吟,喉管破裂,鮮血湧出,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緩緩閉上。


    “你為什麽要殺他?!”我不解而憤怒,說,“他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弟子。”


    周望安臉上青筋抽搐,冷冷地說:“往生堂殺我師弟!我便要滅了往生堂滿門!”


    我說:“冤有頭債有主,你這是濫殺無辜。況且,你師弟是......”我話未說完,卻有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師弟是什麽?”周望安問道。


    李小謙捂著我的嘴,笑著說:“他的意思是,你師弟是被何白旗一個人殺的,與往生堂其他人沒有關係。”


    周望安在褲腿上蹭了蹭虎牙劍上的血漬,將蹭得雪亮亮的虎牙劍塞入劍鞘,說道:“有些道理!”他扭頭對著地麵上那個被他殺死的往生堂弟子,鄭重地抱了抱拳,說:“得罪了兄弟,我會給你買口上好的棺材!”


    3.


    原本性情火爆的周望安得知了何白旗的下落,仿佛是千斤火藥被瞬間點燃了一般,在大街上劈裏啪啦地一通叫罵之後,提著劍怒氣衝衝地向著雙刀門奔去。


    “你要去做什麽?”我緊追其後,開口詢問。


    周望安頭也不回,隻喊道:“我要去殺了那個何白旗,替我師弟報仇雪恨!”


    雖然,我知道周望安與何白旗之間,或者說是龍虎幫與往生堂之間的這場打戰遲早都會發生。但當它真正要到來的時候,仍舊讓我異常不安。


    因為,這其中畢竟還隱藏著一個謊言。


    李小謙拉住我,問:“你想去哪?”


    我說:“我要追過去看看。”


    李小謙一臉嚴肅地,說:“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在場。如果房大全的真正死因被說清,你當場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反複思量,最終還是甩開了李小謙的手,說:“我想去看看。”


    為什麽想去看看?


    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隻是心裏有個聲音反複告訴我,他們是因為那個謊言而結仇,如今打戰在即,我應該去那裏看看。


    雙刀門。


    商人富賈家宅一般的高門大院。除了門口兩座石獅子的腦袋上各懸了一柄短刀,其他的地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江湖氣息。


    周望安提著劍在門口大喊:“奸賊何白旗,龍虎幫周望安找你逃命來了!”


    聲音猶如天上打了一個響雷。很快,雙刀門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了。十幾名雙刀門的弟子腰懸短刀,走出門並及兩側,一臉嚴肅。站定之後,門中疾步走出一個人影,他滿臉堆笑,抱著拳,聲如洪鍾,說道:“周老弟光臨寒舍,管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啊!”


    得了手足口病,滿手滿嘴都是水泡,特別疼。這章本來後麵還有好多情節,可是實在忍不住了,太疼了…明天再說吧…斷章倉促,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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