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就像天然大氧吧,空氣清新滋潤。林慧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大天光,自己是怎麽睡到床上的?她隻模模糊糊記得跟蘇遠坐在桌上看星星。


    打開門,看到蘇遠在操場上打籃球,蘇遠一直保持運動的習慣,身材像模特,高挺健美。林慧沒有吱聲,倚在門框上欣賞,蘇遠矯健得讓她一顆少女心在心裏尖叫。


    蘇遠連續投籃後籃下運球稍作休息時看到林慧倚在門上,“早!睡得好嗎?”


    “好!”林慧又接著說,“好到沒有再好!”


    早晨的陽光打在蘇遠臉上,他的微笑變得跟陽光般燦爛。


    “我們今天去村裏吃農家飯。”蘇遠的汗濕透了背心。


    “好啊。”一夜好睡眠,林慧覺得自己又像剛剛出爐的麵包一樣蓬勃有生機,“什麽時候開始工作呢?老板!”林慧頑皮勁來了。


    “工作?”蘇遠停頓了一下,“如果我說我是騙你來的,你會生氣嗎?”蘇遠目不轉睛地看著林慧,等待她的反應。


    “騙得挺好!”蘇遠被她出乎意料的反應逗得哧哧笑。“希望你能換一個環境,感受一下與城裏不一樣的山區生活,所以,請你原諒。”


    “如果我愛上了這裏,你會不會聘用我呢?”


    “求之不得!這裏最缺的就是老師!”蘇遠說。


    林慧點點頭,不置可否。“我想到山裏走走,明天再去村裏吧?”


    “你已經在山裏。”蘇遠刮了一下林慧的鼻子,讀書的時候,他奚落她,就會做這個動作,後來變成了心照不宣的愛的符號。


    “這樣吧,民以食為天,我們現在去村裏解決接下來幾天的食材,現在是農忙季節,管理學校的師傅回家幫忙了。你會作飯嗎?我們要過幾天‘野外’生存了。”


    “這都能叫野外生存,明明都可以雞犬相聞。”林慧指著百米開外的嫋嫋炊煙。


    最後兩個人還是決定先解決生存問題,再遊山玩水。村裏人看見蘇遠個個都異常熱情地喊“校長”,聽說蘇遠要自己做飯,沒人肯要他的錢,要給錢就不給菜。有一小夥子聽說蘇校長要些菜做飯,讓校長先領老師在周圍轉轉,待會兒他給送過去。蘇遠想想也可以,不過他還是塞給小夥子一百塊錢,小夥子哪肯收,蘇遠說:“行,這次不收,下次我就不敢來,這樣就等於斷了我的糧食了。”


    山裏人真是樸實,一聽蘇遠這樣說,趕緊收了。問他們早飯怎樣吃的,蘇遠說自己帶了些吃的,就隨便將就了。“那怎麽行,明早我給你們送過去,你們城裏人嬌貴,可不能將就。”小夥子被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靦腆樸實的笑。


    蘇遠謝過,說明早餐自己能做,就跟林慧出村子。


    “他們以為我是你請來的老師。”林慧眼睛都在笑。


    “這裏的人真的非常樸實,隻要跟他們相處了就會很喜歡他們。在這裏我能找到你凝望蒼穹的感覺,忘我忘世界。”


    走到村口有一群小孩正跟著挑著籮筐的大人後麵嬉鬧,老遠見到蘇遠,就跑過來“校長好!”,看見林慧就喊“老師好!”


    林慧捂著笑,“同學們好!”


    大人放下框,拿了東西就往小溪邊跑,馬上又捧著濕淋淋的果子上來“蘇校長,這是剛摘的果子,沒打藥的。這位老師,你們城裏人講衛生,我給你們洗幹淨了,你們吃,可甜了。”


    “謝謝!”林慧喜滋滋地伸雙手捧過來,分給蘇遠一些,自己馬上拿起一個啃了一口“哇,好甜耶。”那滿足的快樂就像回到了童年。


    太陽漸漸掛在當頭,天氣開始悶熱,林慧看到一條狹窄的階梯通往路旁的林中,“蘇遠,這是去哪裏的路。”


    “那下麵有個很大的天然湖,偶爾會有村裏的孩子去那裏玩,我去過幾次,湖水清澈見底。”


    “你也帶我去。”


    “你會遊泳?”蘇遠好奇的問。


    “不會,你會,你教我。”


    “先搞定肚子,中午太熱了,再空腹遊會吃不消的。”


    林慧狡黠地拍拍背包“我早帶了,你不知道岑一給我帶了多少好吃的,好像我要一去不返。”


    “哈哈,原來你早有預謀,機靈鬼。”


    “既然你們合謀讓我開心,不開心豈不是大大的辜負,我要放飛一回自己。”林慧似乎從陰影裏走出來了,又是原來那個陽光燦爛的林慧了。


    狹長的小路像條絲帶,曲曲折折消失在林子深處,越往裏走,身上越涼爽,太陽稀稀疏疏從茂密的葉子縫隙裏漏下幾縷的陽光打在身上早沒了炎熱的威力。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見到一彎明鏡似的湖水。


    “哇,天然泳池。”林慧高興得快跑過去。蘇遠心裏默數林慧今天“哇”了幾次,騙她來山裏的忐忑到現在才算徹底放下。


    林慧放下包,挽起褲腳就要下湖,蘇遠急忙追過去:“慢點,別走得太遠。”


    湖水非常清澈,湖麵泛著好看的藍,“這才是真正的湖藍。”林慧用腳踢起水花,高興的樣子就像山裏從沒見過海一樣的孩子。


    湖水被太陽曬得暖暖的,蘇遠問林慧,“要學遊泳嗎?”


    “嗯”林慧興奮的連連點頭。


    蘇遠脫去上衣,露出線條分明的肌肉,林慧第一次見蘇遠**的身體,眼睛不知如何安放。“來”蘇遠伸出寬大的手掌牽著林慧往湖中央走。


    “不行,不行!”水還沒淹過膝蓋,林慧就大叫,人往後蹲懶著不肯再往前。


    “哈哈哈......”蘇遠被林慧的樣子逗得大笑,“我在大學是校泳隊的冠軍,你交給我,一百萬個放心。”


    蘇遠幾乎是拉著林慧往前走,林慧哇哇叫個不停,蘇遠伸出食指按在林慧唇上,“暫停一會兒,再笑我就沒勁了。”


    林慧果真乖乖的不敢出聲,蘇遠一看忍不住笑噴了,“有~有我~不~怕~”連話都說不全。


    照林慧這個前進的速度,估計要走到日落還在湖邊邊。蘇遠一把橫抱起林慧,把她推進水裏,林慧淒慘的尖叫要把蘇遠的耳膜刺穿,她拚了命摟住蘇遠的脖子,亂蹬亂叫,水花濺得兩個人的眼睛都睜不開。


    蘇遠扶住林慧的腰,她的臉在他的脖子和臉頰上蹭來噌去,遠古的欲望肆意侵略蘇遠的身體,血液在血管裏喧囂奔湧。


    “噓,安靜,安靜。”他托住林慧的後頸像是對自己說也像對林慧說。


    忽然之間,林慧意識到自己的緊緊抱住了什麽,他們之間迸發出短暫的溫柔時刻,那些渴望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現在,放鬆!試著讓身體浮起來,我不會放開你的。”蘇遠盡量讓語氣不顯得那麽小心翼翼。


    “嗯。”經過最初的慌亂,林慧鎮靜下來,她完全的放鬆了,在蘇遠身邊,她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她篤信他永遠不會置她於任何危險之地,即使時隔多年,就像她的信仰,一如當初。


    “對,對,腳蹬起來,打水,對,對,”蘇遠非常溫柔的鼓勵林慧。


    林慧天性聰明,慢慢的蘇遠隻要輕輕托住她的下巴,她就能歡快的遊起來,“林慧,你太厲害了。”


    林慧靦腆得像一隻小羊羔一樣羞澀地接受了蘇遠的表揚。


    “再有一兩天,你就能自己遊了。”


    “真的嗎?”林慧的眼睛放出光亮。


    “不信,我就算現在放手,你也不沉的。”


    一聽蘇遠放手,林慧登時亂了分寸,“不要。”剛剛的悠哉立刻變成恐慌,一下抱住蘇遠的脖子,再不撒手。


    時間停頓了,空間凝滯了,隻聽到彼此的心髒在胸腔裏“咚、咚、咚”......


    上岸的時候,林慧始終不敢看蘇遠的臉,低垂的臉上飛上一抹緋紅。蘇遠拿起自己的襯衫讓林慧換下身上的濕衣,“不要”林慧害羞得滿臉通紅。


    蘇遠撇過頭走開,一邊說“換下來,濕衣服很快就會幹。”


    等蘇遠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小束黃色的小花:“送給美麗的水上仙子。”


    林慧噗嗤笑道:“你油起來跟路岑一很像。”


    “所以啊,我們能成為一見傾心的好朋友啊。”蘇遠挨著林慧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直愣愣的看著林慧,把林慧看得滿身長刺,“我臉上有東西嗎?”


    “嗯”蘇遠很認真的點點頭。


    “啊!什麽?”林慧驚恐地亂拍臉。蘇遠抓住她的手,惡作劇地笑:“純真。”


    林慧作勢要打蘇遠,蘇遠笑著說,“是真的,你穿我的衣服像小孩穿大人衣服,我一下就被你幹淨的孩子氣給迷眼了,轉不動。”


    “討厭!”林慧手遮額頭笑道。


    “你看,你笑起來真好看。特別有感染力。我媽當年看到我相機裏你的照片就說,這女孩雖然沒有驚豔之貌,但那幹淨的靈魂一下就能攫取人心。”


    “你媽看過我?”


    “是呀,高考結束,我們出去玩的時候給你照了好多照片,你還記得嗎?”


    林慧一下神情暗淡,冷冰冰的說,“不記得。”


    “是啊,都沒機會給你看。”蘇遠似乎很艱難地還要接著說什麽,林慧打斷道,“我們回去吧。我覺得有些涼。”


    蘇遠趕緊收拾地上晾開的衣物。


    “你轉過身去。”林慧近乎命令。


    一路上,林慧像換了個人,隻顧低頭走路,不吭一聲。回到學校,林慧進屋換衣服,很久都沒開門,蘇遠敲門,林慧隻說困了要睡一會兒。


    天色將晚,小夥子挑來水果、蔬菜、雞蛋、熏肉、幹魚,柴米油鹽醬醋等等兩大筐。蘇遠手按額頭,“天啦,我們幾天哪吃得了這麽多,會浪費的,你帶些回去。”


    “山裏就隻這些東西,不值錢的,不浪費。”


    “值錢的,都是辛苦來的。”來過幾次,蘇遠無一不被感動,這裏是洗禮靈魂的淨土,雖然清貧,但是人們很滿足很快樂,遵循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世無爭,與人為善,點滴之恩必將湧泉報之。


    小夥子把土灶給燒熱了,燒上水才離開。


    蘇遠把飯菜燒齊了,又去敲門,林慧沒應,再敲,也隻聽到“嗯,嗯”的含糊不清的聲音。“林慧,我能進去嗎?”


    沒聽到聲音,他試著推門,還好沒上鎖。


    “林慧,先吃點東西再睡吧。”蘇遠看著林慧一動不動,看來真是累了,這病一場接一場才好,都沒好好休息,又一路奔波到此,都怪自己太心急。


    “林慧。”蘇遠輕聲的叫道,林慧“嗯”一聲,沒動,借著窗外的餘光,蘇遠看到林慧一張臉睡得紅撲撲的,粉嫩得忍不住去撫摸。呀,燙手,蘇遠再去探額頭,天啦,燒得很厲害。


    他趕緊倒了杯溫開水,“林慧,醒醒,醒醒,來,起來喝口水。”


    “嗯,我不想動。”林慧含糊地喃喃。


    “你發燒了,得多喝點開水,聽話啊。”蘇遠強行給林慧灌了一杯水,又跑去打了一盆水,幸虧井水很冰,可以給林慧屋裏降溫。


    一塊毛巾敷額頭,一塊毛巾給林慧擦拭身體,他也顧不得許多,解開林慧的衣服一遍一遍的輕輕擦身體,看著林慧瘦得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蘇遠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即使出車禍,動了幾次大手術,都沒喊一句的堅毅之人,此時忍不住嚎啕,他的林慧,裝得那樣堅強的林慧,不知道是經曆了怎樣的煎熬,看似柔弱的身體承載了多少痛苦艱難成長。


    “蘇遠,你在哭嗎?”迷迷糊糊的林慧摸了摸蘇遠的臉,便又睡著了。


    蘇遠趕緊抹幹眼淚,又去倒了一杯水給林慧喝,林慧不肯喝,蘇遠就一直輕聲哄她,直到她喝下去。


    他不停地跑去換水,保證水足夠冰。林慧搖搖晃晃的走出來。“你幹嘛?”蘇遠急忙跑去扶。


    “我要上廁所。”


    “你這個樣子會摔跤的,你就在房間裏,我給你拿個臉盆。”


    “不要。”林慧雖然發燒,但腦子裏還是清醒的,這樣做她覺得害羞得緊。


    “聽話,不然我跟你一起上廁所。”


    “你燒糊了吧。”林慧叫到,蘇遠一聽這音量,心裏輕快了許多。現在有力氣叫,還有尿意,都是好轉的跡象。


    “慧,聽話,你現在是病人,不逞強,好嗎?你跟我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我們早就是最親的人。”


    “不,還是不要。”林慧怎樣都抹不開。


    “那這樣,你看門口的那排樹,你就當施肥好不好,我到百米之外等你,這樣就算摔跤頂多一身土,是不是?”


    林慧噗嗤笑道,“你去百米外,我不喊你不準回頭。”


    回到房間,林慧問蘇遠晚上吃了嗎?


    “你是餓了嗎?”蘇遠問。


    “嗯,有點,箱子裏還有好多吃的。”


    “我做了飯,我去熱一熱就好了,你現在吃清淡一些。”


    蘇遠端稀飯進來的時候,汗順著肩胛骨直流,“對不起,我這麽麻煩。”林慧心生愧疚。


    “你這麽厲害,自己都能退燒,牛氣得很,哪來的麻煩,我到時候又多了吹牛的資本——徒手給人退燒。”


    林慧聽得哧哧笑不停。蘇遠總是給她信心,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結果她真的就不小心厲害了。


    林慧喝完一碗粥,故意用空空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說,“我還要一碗。”


    看到林慧有了精神,蘇遠不覺心情舒暢一直笑,“吃得太急,等晚點再吃,行嗎?”


    “好吧。”林慧自己也覺得好笑就跟著蘇遠一起笑,如果日子就這樣過,她倒願意時不時小病幾場。無論何時,隻要蘇遠在她身邊,她的心就無比安寧與踏實。


    蘇遠坐在床邊摸了摸林慧的額頭,“還有些燒,你躺下休息。”


    林慧一把拉住蘇遠,“再陪我一下下。”病人似乎都有撒嬌的權利。


    “我不走,你睡,今晚我就在這守著。”蘇遠本來就打算今晚陪著林慧,好時刻把握變化。


    “嗯,我睡著了,你就回去睡。”因為生病,林慧允許自己的自私放縱一回,她抓住蘇遠的手不放。恐懼於她曾是深沉的幽靈或迷路受困的弱小珍禽,她生活在不知害怕什麽的煩憂裏,緊繃的神經輕易就造成恐慌。蘇遠像她最黑暗時的希望,給她帶來真實的喜悅。


    蘇遠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保持最初的姿勢,看著林慧呼吸漸漸平穩進入深睡,他想挪動一下胳膊,林慧似乎在夢裏也能感覺到,像受驚的小孩,嘟囔:“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我不走,不走,我就在這。”蘇遠輕聲哄道。


    林慧巴巴嘴,稍微動了一下身子,一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月光照在上麵晶瑩閃亮。


    “慧,我的慧。”蘇遠想到瘦弱的林慧一個承受突然失去雙親的痛與慌,一個人獨自麵對疼痛的煎熬同時還有婚姻的折磨,即將為人母又痛失孩子的悲慟,她一個瘦弱的肩膀是怎樣擔負過來的,而且在人前還倔強地不露痕跡。


    蘇遠心如刀絞地忘情地去吻那顆緩緩流下的淚。


    溫潤而苦澀的淚與蘇遠的淚交織在一起。


    “蘇遠,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不知什麽時候,林慧睜開了雙眼。


    “我找了你,命運讓我們失之交臂,現在我又找到你了,我愛你,深深的愛你,慧,我的慧!”蘇遠耳語般呢喃,豐厚濕潤的嘴唇輕輕蓋住林慧滾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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