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常玉等幾名大老爺們擠在一張床上,前胸貼後背。


    “常師兄,你說柳.....走了嗎?”漆黑的房間裏,一道還略顯稚嫩的聲音弱弱響起。


    自柳尋香靈識傳音過來,常玉等人嚇得不敢在多言,急忙滅燈上床,但這幾名書院弟子卻說什麽也不肯走。


    老說怕他們一進房間門,就看到那白發青年的臉。


    對此,常玉也頗有些無奈。


    但更無奈的是,本來自己也有點怕,結果再加上鬧這麽一出,鬧得他也開始心神不安,更加害怕,甚至也擔心自己師弟們回了房間,柳尋香找上門來。


    所以常玉索性半推半就,讓這幫子師弟都留在自己房間裏。


    常玉翻來覆去睡不著,悶聲道:“不曉得,趕緊睡覺,明日還要講授神通....”


    既然已經扯謊扯到了這個地步,縱然再不想些,他也隻有硬著頭皮扯完。


    幾名書院弟子不在做聲,但誰都清楚,今晚的他們,沒人能安心睡著。


    與他們的膽戰心驚相比,牆的另一邊,柳尋香早已將修靈收回,換回了本尊。


    而後拿出兩塊靈石恢複之前朱雀吞噬紅蓮業火種留下的傷勢,等到兩塊靈石靈氣殆盡,化作一堆飛灰後,他便倒在床上入了夢鄉。


    雖說修士可以不眠不休,但睡覺與吃飯這兩件事,對於現在的他而言是件很奢侈的事,一旦逃起命來,時刻神經緊繃,哪有如今這般安穩的日子。


    所以一有機會,他都會如凡人般睡上一睡。


    等他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聽得隔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柳尋香簡單收拾了下便開門出來,正好撞見常玉鎖門,問道:“常玉道友,是要去靈宗講授神通了嗎?”


    常玉扭頭,柳尋香頓時嚇了一跳。


    此時的常玉眼窩深陷,麵色滄桑蠟黃,眸子上還似乎隱隱有一層朦朧的薄霧籠罩,整個人沒有半點生機和精神。


    活像一隻遊蕩的惡鬼一般,頗有些猙獰。


    他不由得好奇道:“常玉道友,你這是.....”


    常玉剛要開口,卻脖子一梗,緊接著,眼中薄霧又濃了幾分。


    這下,柳尋香算是看明白了,這廝是在打哈欠,但是又不想被人看出來,所以都是閉著嘴強壓著哈欠打。


    如此,眼中不起霧算怪了。


    常玉打完哈欠,無精打采道:“昨夜在琢磨今日要講授的神通,費了些心神,不妨事,不妨事。”


    說著,又是一個閉嘴的哈欠。


    此時的他也不擔心害怕了,與其這樣活受罪,還不如被這柳魔頭一刀給個痛快。


    柳尋香光看他這樣子,都覺得辛苦,心中不由暗道,一般修士幾天幾夜不睡覺都不會這樣,怎麽他才一夜不睡就這幅樣子?


    熟不知,洗墨書院的弟子講究禮儀之道,往日裏不僅要修煉,還要按時吃飯,到點睡覺,作息規律上跟凡人學子們還嚴格。


    是以養成了習慣,一夜不睡,就難免有些不適應。


    “好吧,我正好今日無事,跟你一起去聽聽,難得有機會聽聽書院的道友講解道法神通,常玉道友又如此用心,錯過了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柳尋香也不在糾結,走到他旁邊說道。


    常玉:“!!!”


    你哪裏是想聽我去講神通,你分明就是想在去靈宗廣場的路上幹掉我啊!


    “那個……柳師兄。”常玉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正欲想借口拒絕,卻見柳尋香麵色一冷,嚇的急忙改口道:“我我我……我還要去喊下七頌道友,要不你與我一起去?”


    柳尋香臉色恢複,哈哈一笑,道:“大和尚應該還睡著,也好,一起去喊他吧。”


    說完,竟直接將手搭在常玉肩膀上,常玉頓時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不是柳尋香用了神通,純粹是他自己嚇的.....


    他們與七頌同住一層,隻不過一個在過道東頭,一個在過道西頭。


    二人正走到一間房門前時,秦璿也收拾好走了出來,見柳尋香與自己師兄勾肩搭背,心中茫然:“常玉師兄何時與柳公子關係這般好了。”而後又想到:“常玉師兄這樣,讓教習們知道了恐怕要受罰啊。”


    昨日夜宴上她還記得,柳尋香要殺自己等人滅口來著,難道說是常玉師兄跟他達成了某種交易,他不殺我們了?


    秦璿想到這,原本沉重的心情頓時輕鬆不少,而且對自己這個師兄,也不僅有些佩服起來。


    不過常玉卻並沒想這麽多,他現在隻想讓秦璿明白自己的處境,然後想辦法救自己。


    “師妹,早啊。”常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秦璿呆滯的點點頭,然後看向柳尋香,這一看,她又是一愣。


    昨日還見他周身戾氣,怎麽今日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昨夜回房後專門找書院要好的姐妹幫忙查了查宗門寶鑒,才知道柳尋香身上看到的灰色霧氣是什麽東西。我愛電子書


    這戾氣很難產生,而且一般的生靈也根本產生不了這麽龐大的戾氣,更別提能在戾氣的包圍下還能保持清醒。


    同時,戾氣也很難消磨,即使是最擅長消除一切怨氣凶煞之氣的兩禪寺高僧,要消磨這麽磅礴的戾氣,估計也要個千年上下。


    怎麽這柳公子,一夜之間就能全部解決。


    秦璿光顧著想柳尋香身上的事,全然無視掉了常玉的擠眉弄眼,等到她注意力再次回到常玉臉上時,常玉的眉毛眼睛已經抽筋了。


    “常玉師兄,你臉怎麽了?”秦璿問道。


    柳尋香聞言,緩緩將目光看向常玉,常玉隻覺自己如墜冰窟,尤其是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條手臂,


    在他看來,那不是手臂,那完全是隨時能夠取自己性命的鍘刀。


    “沒....沒什麽,我要去喊七頌道友一同去靈宗講授神通,你先去靈宗尋其他師弟們吧,他們已經去了。”常玉道。


    他想把秦璿支走,隻要她去靈宗,見到自己的師弟師妹們,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秦璿道:“哦,無妨,我與你們一起便是,不著急。”


    常玉:“.......”


    自己將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她難道還沒聽懂,是不是非要自己挑明現在被人劫持了她才能明白!


    常玉不死心,又道:“那你去跟晚聖女先溝通下情況,看看傳道受業的廣場還有什麽要布置的。”


    秦璿道:“不妨事,師弟師妹他們不是去了嗎,應該知道怎麽做。”


    “……”


    常玉狠狠朝自己的臉打了一巴掌!


    就在這時,柳尋香道:“到了。”說完,伸手敲了敲門,喊道:“大和尚,該去靈宗講經了。”


    房門應聲而開,七頌單手立於胸前,一手牽著小魔頭,月白色僧袍將他襯托的如水中青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幹淨而莊嚴。


    柳尋香目光閃動,心中暗道,這七頌竟然一夜之間化解了心魔!


    七頌身為佛子,又豈是浪得虛名?


    對他而言,佛不渡無緣之人,那二人與佛無緣,救與不救,本就與自己無關,自己見到了,出言阻攔,與己而言,已然是做到了眾生平等,普度眾生,無愧本心。


    一念至,佛心通達,心境更上一層樓!


    “柳施主,書院常施主,小僧有禮了。”七頌麵帶微笑,語氣平和。


    佛有眾生相,悲苦相,怒目金剛相,慈悲相,而他這幅,則是拈花一笑,無妄相。


    之前的七頌回來了,確切說,是更勝一層樓的七頌出現了。


    柳尋香雙眼微眯,如今的七頌在他麵前,身無佛光勝似佛光,毫無破綻可言,不由得心生警惕,道:“看來大和尚佛緣不淺啊。”


    七頌微笑道:“柳施主與我佛緣分亦是不淺,不知是否有興趣與小僧去禪寺禮佛?”


    柳尋香急忙搖頭,道:“不了不了,靈宗之事要緊。”


    說著,手臂用力,押著常玉就往樓梯下走去。


    小魔頭盯著柳尋香的背影嘀咕道:“白頭發的好像比昨日弱了些。”


    七頌嘴角掛起一抹淺笑,道:“阿彌陀佛.....”


    望月樓就是靈宗的產業,自然有直達靈宗內門的傳送陣,所以四人很快就到了靈宗廣場。


    看著廣場上人頭攢動,常玉臉上一黑。


    他不過是洗墨書院一名普通弟子,自己都沒搞懂神通道法,拿什麽跟他們講,拿玩笑嗎!


    不過柳尋香卻沒注意他,目光直直盯著迎麵走來的一名女子。


    這女子身穿錦繡華服,頭戴金冠,雙手交叉與身前,端莊正雅,雖然臉上遮著白紗,但從那雙靈動的雙眸中,依舊能窺的出這麵紗下傾城般的容顏一二。


    靈宗聖女,蕭末晚!


    蕭末晚走到四人麵前,福了一福,道:“靈宗晚兒見過四位。”


    四人回禮,小魔頭不滿道:“我難道不是個人?”


    小魔頭個子不高,粉雕玉琢,手中沒拿人頭葫蘆時就跟凡人女童一般無二,很是惹人喜愛。


    蕭末晚道:“早就聽聞佛子七頌身邊總是牽著一名小姑娘,昨日在酒宴上就一直想與小道友親近親近,無奈礙於場合,還望小道友莫要見怪。”


    她在說話時,柳尋香就一直在打量她,發現她似乎總想做點什麽,但卻極力克製的樣子。


    然而這疑惑剛冒頭,他就看見蕭末晚伸手去掐了掐小魔頭的臉。


    柳尋香啞然,果然,她還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晚兒,一點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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