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壁板安裝上去再說。”因為泥層夠厚,所以采取揭取前安裝壁板的方法,關寄走到堆放壁畫夾板的腳手架角落,彎腰拿起最外邊的一塊,“過來搭把手。”


    當一隻指如蔥根的手進入視線,關寄皺著眉頭抬眼:“你確定可以?”


    陳瓊瞥了下木板上的編號,這是分塊編號4的壁畫夾板,貼近地麵的那塊,她記得這個分塊好像是高一米五,長兩米五,壁板是嚴格按照畫塊尺寸來做的,所用的木板厚度也有兩厘米,兩個成年男人搬都會有點吃力,她剛剛也隻是看見關寄需要幫助,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略顯窘態的搖頭,趕緊收回手。


    在一邊站著的王良還沒來得及上前搭手,就看見陳瓊快步走了過去,他覺得挺有意思的,也就站在原地看戲,需要他出來的時候,立馬嗬嗬笑了兩聲活絡氣氛:“小陳,王叔可還沒老呢,才四十多而已,哪用這麽尊老。”


    王良伸出四根手指,把大拇指彎著藏起來,舉在空中使勁晃了晃。


    “誒那我就在一邊等著看王叔的威風了。”陳瓊也明白過來王良這是在她台階下,她立馬就下了,還是直接一躍跳下來的。


    王良作勢假裝擼起衣袖:“把心放肚子裏,王叔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關寄拍了拍壁板,木板發出略顯厚重的聲音,打斷兩個人的互動:“老王,紙上談兵可從來都不是將軍作為。”


    “嘿你這小子覺得我是在虛張聲勢是吧?”人到中年就逐漸腫胖起來的王良看上去雖不至於一步三喘,但多年不分日夜的外出考察和研究讓他早生白發,歲月留下了皺紋,風霜磨糙了皮膚。


    這幾年留在敦煌後,因為動的少,多年外出考察塑的形也迅速反彈,身體裏藏著的毛病也逐漸露了出來,大多還是一些骨頭上的毛病,屬於靜養不易動的那類。


    王良直接走過去:“來來來,我讓你小子見識下什麽是真正的寶刀未老,想我年輕時候那也是身強力壯到可以徒手擒賊的。”


    “怎麽盡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可沒說你不行啊。”關寄嘴上這麽說著,卻還是不放心的朝陳瓊使了個眼色。


    陳瓊明白過來意思,立馬轉身去喊了個人過來一起幫忙。


    合夥把壁板抬到西壁後,開始了將壁板固定在壁畫上的工作,大多數都是關寄這個負責人抓整體,其他幾個人做具體。


    也有關寄閑不住,會親自上手的時候。


    “你們先喊人把其他三塊壁板搬上腳手架上去。”關寄見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裏,讓壁板的固定工作難以展開,指了指另外三塊,將人先散開,隻留下固定所需要的人手,“陳瓊,等下你來扶著我現在扶的這裏,順便給我遞下東西。”


    陳瓊立馬點頭:“好。”


    她走到關寄身邊,在關寄鬆手的時候,見勢扶住了壁板下麵的一角,另外的一角也有人在扶著。


    關寄則一腳踩上建築工地常用的那種木製工作高台,和王良把原先多留出來的棉紗布用釘子固定在了壁板頂端,另外三邊的也同樣需要固定在壁板上。


    兩個人分別負責固定壁板一側,他在左側,王良在右側。


    “撿一下螺絲刀。”關寄拿著手上的鐵卡子,低頭在工作高台掃了一圈,才發現螺絲刀掉了下去。


    陳瓊四處張望了一圈,把地上巡視了個遍也沒找到。


    關寄看著逐漸有些急躁的陳瓊,及時開口:“壁畫邊上,那個最小童子的正下方。”


    “看到了。”


    陳瓊的心情一下轉晴,在她慢慢彎下腰去撿的時候,關寄突然眉頭一皺,才記起陳瓊還在扶著壁板,本來想阻止,打算自己下去撿,但很快一張像桃花綻開般的笑臉就抬頭闖入了他有些冷的眼眸中。


    “給。”陳瓊舉起手,她笑的很大含義是因為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在心裏生根。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因為這麽件小事而感到有成就感,隻是突然覺得自己也不完全是個廢人,除了可以站在舞台上跳舞,原來在其他地方必要的時候,她也是能派上用場的。


    也真是太沒出息了。


    關寄稍楞了下,微微彎身接過,把壁板頂端和壁畫貼布用鐵卡套在一起,然後用螺絲刀把鐵卡的螺絲擰緊,順便也把壁板側邊跟貼布用鐵卡加固了一下,這樣可以保證壁畫不會脫離壁板也避免出現固定不牢而壁畫滑落的問題。


    從工作高台下來後,關寄又從工具裏麵挑了個l形的角鋼,走到壁畫前,蹲下身把角鋼一端插入所開的底縫裏麵,用力擰緊了螺絲,將壁板底端跟牆體牢牢固定。


    “你覺得是要從壁畫頂縫開始鋸還是要從底縫開始?”在最終商量開鋸揭取的時候,關寄一直沒說話,手裏轉著簽字筆,眼睛盯著幾個在準備其他工具的人,忽然就偏過頭出了聲。


    以為在跟自己說話的王良看過去,結果關寄是在跟旁邊的陳瓊說。


    感到無所適從的陳瓊往自己的兩邊瞟了幾眼,沒有別人了,是在問她,但她怎麽知道要從哪裏開始鋸開?


    “實在是沒頭緒了。”關寄彎了彎嘴角,繼續在說,“你不是這行的,可能會想的簡單明白一些,就按照你直覺來說,你們女人的第六感不是很厲害的嗎,我做個參考。”


    陳瓊眉頭微蹙,女人的第六感也是能用到這種地方來的?


    第六感是拿來對付偷腥吃的男人,這種才百分百一個準。


    話雖這麽說...她看了西壁那邊一眼,興趣漸濃,幾乎下一刻就想要開口,但一道帶笑的聲音讓她瞬間恢複了理智。


    “小陳是舞蹈家來采風,又不是幹我們這行的,人家怎麽會知道,盡欺負人家姑娘。”在另一處忙著的王良笑了起來,“你這個負責人拿個主意。”


    關寄一副難做的模樣,歎了口氣:“負責人難做,下次得讓老王你來做個負責人。”


    一個揭取項目工程的負責人,就代表要對整個揭取過程負全責,更要對壁畫負責,這是人類文明中的一筆財富,也同時意味著要對國家和老百姓負責,不能出半點差錯。


    往嚴重了說,這一不小心可能就成了曆史的罪人。


    “要不從底縫開始鋸?”王良給了自己的建議,“要是從頂縫鋸,堆積的泥土會撐破壁畫,估計這鋸完得堆積很多,雖然從底縫開始鋸也會有中間折斷的危險,但隻要施工過程小心一點應該可以克服。”


    王良的建議剛說完,陳瓊的手機就響了,她連忙捂住手機話筒聲,看了眼來電顯示,想掛掉電話的手停了動作,低頭說了聲抱歉往外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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