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明已經犯下了大錯誤,雖然他剛當上村長那時候也和李先河拍過一次桌子,但那時候他是一名民選村長,大有一種老子爛命一條,你要怎的就怎的的意思。可現在就不同了,現在他是鎮黨委委員、副鎮長、人大代表。


    辦公室的人都為他擔心,這兩天鎮裏的所有人員一有空就議論起此事,大家估計,張向明肯定會受到處理。


    鎮委書記鍾長鳴昨天剛好不在,第二天剛上班辦公室就有人向他匯報了此事,讓他也吃了一驚,急忙叫了張向明,問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張向明也知道鍾書記說的肯定是和李先河拍桌子的事,所以慢蹭蹭走進鍾長鳴的辦公室,“張向明,昨天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向明一口氣從縣裏開會他發言到跟李先河拍桌子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還說了一句:“難道要說假話才是正確的?”


    鍾長鳴又吃驚了一下,想不到這小子又想掀起波浪,“張向明,有些事情明知是對的,但也不能不分場合拿出來說,這要顧及到影響你懂嗎?”


    “鍾書記,說實在的,我不懂,我平常說實話說習慣了,讓我說假話我說不出口。”


    “好了,開會的事我們不提,你怎麽可以跟老李拍桌子,他是鎮長,是你的領導。”


    張向明一說起李先河又來勁了,“鍾書記,是他連續衝我拍了三次桌子,還說我在會議上的發言是在搗亂。”


    鍾長鳴跟李先河不同,雖然他是鎮裏的一把手,但他的性格比較柔性一點,當然心中也沒有事先對張向明有什麽成見,一般來講,這種事他采取的是一種中立的態度。


    “張向明,有些事情應該向領導解釋,不要一時衝動而造成犯了錯誤,以後注意點。”


    張向明走後,鍾長鳴決定到李先河的辦公室去一趟,雖然他是一把手,應該鍾長鳴來找他才對,但是昨天他不在,現在可不能裝成不知道,同僚之間的和諧他可是相當注意的。


    “老李,怎麽搞的,昨天我不在,怎麽你和張向明吵成那樣了,還拍起了桌子。”


    李先河的餘氣還沒有消除,一上班臉色都是陰沉沉的,看見了鍾長鳴才禮貌性地露出點笑意,“別提那家夥了,無風還想掀起點浪花,更何況有點風助長了他一下。”


    鍾長鳴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李先河的有點風好像不是在說事,倒有點在說張向明背後有人在給他撐腰。


    “老李,我想這事應該對張向明進行處理。”鍾長鳴的話剛說完,人大於主任這時也走了進來。


    鍾長鳴立刻叫著老於,然後說道:“你來的正好,我的意思是應該對張向明做出處理,這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於主任這個人大主任最擅長的就是提意見了,“是應該處理,不過處理的程度先讓老李說說。”


    李先河心裏暗暗罵起了人大主任,這個老奸巨滑的家夥,什麽得罪人的事都不想沾邊,怎麽處理自己說怎麽能朝嚴重點的方式說呢,“這樣吧,我個人沒有處理張向明的念頭,怎麽處理就讓黨委會和人大決定吧。”


    李先河的辦公室工作人員看見鍾書記進來,就知道他們有事商量,所以走了出來,跑到張向明的地盤來了,官位大點的辦公人員好像也有點吃香,因為他們的消息都能比別人提前一點,現在他的消息是鍾書記到了李鎮長的辦公室。


    三位主任都在張向明的辦公室裏,對於他們來說,現在應該表示一下張副鎮長的事情他們還是很關心的,花絮紅搖著頭說:“張鎮,看來可能會對你做出處理。”


    張向明兩道濃眉揚了一下,“處理就處理唄,難道官大一級就可以盛氣淩人,下屬就隻能夾著尾巴做人?”張向明看了三位主任一眼,又說:“我動不動就拍你們的桌子你們願意嗎?”


    鎮黨委發揮出罕有的高效率,立即專門為張向明的事而召開會議,委員們在會上都要發表意見,提出對這次事件的看法,也就是說每一位黨委委員都得表態,而且,紀檢書記順便也代表了一下紀檢部門也到場參加。


    張向明也參加了會議,這可苦了那些委員們了,不說吧,那肯定會得罪了鎮長,說得太過了,這位張副鎮長也不是好惹的,鍾長鳴雖然最先發言,批評了張向明幾句,但他是一把手,說得輕點重點沒關係。


    現在又得排序,除了書記鎮長人大主任之外就排到了紀檢書記,因為這事正是他的職責,他正頭疼著呢,首先就今天的會議做了一番發言:“今天這個會議是開得很有必要的,很及時的,相信對張向明同誌也是有很大的幫助的,相信他以後會增強顧全大局的觀念,相信他以後會尊照上級的指示精神……”紀檢書記嘮叨了半天,差點讓大家相信國際形勢是一片大好的。


    不過該處理的還得處理,鍾長鳴提議:張向明在會議上向李先河作出道歉,還要向鎮黨委作出書麵檢討。


    “同意的請舉手。”鍾長鳴第一個將手舉了起來,舉手這一關最明白不過了,這可不是無記名投票,誰就是心中不同意,但表麵上也得舉手,委員們都把手舉了起來,算是對這種形式的投降吧。


    唯獨張向明沒有舉手,手裏還夾著香煙,眼睛瞧著那些青煙,覺得它們向上冒的姿勢相當美妙。


    “張向明,你對這個處理結果有意見嗎?”鍾長鳴緊鎖著眉頭問。


    張向明狠狠地將香煙按在煙碟裏,“我不同意,我還是認為我沒有錯,要怎麽樣處理我保留意見,但要我道歉寫檢討,我不執行!”


    這家夥究竟是個什麽家夥,鍾長鳴暗暗地罵著,這不是更會讓李先河難堪嗎。


    李先河確實難堪,本來是打算有個台階下也就可以了,想不到張向明在委員們麵前這樣拒絕跟他道歉讓他覺得比跟他拍桌子還沒有麵子,此時想又要發火又不是,想借機做個人情放過張向明又心有不甘,隻有鐵青著臉坐在那裏。


    委員們也難堪,這樣的局麵讓他們說什麽好呢,大家隻有繼續坐著,看看誰來打破僵局。


    “張向明同誌,知錯能改才是好同誌嘛,一時的錯誤是難免的,怕的是錯了還不想改,這就不太好了。”人大於主任適時地打起了圓場。


    “於主任,謝謝你的忠告。”張向明心裏覺得他沒有錯,所以不必要改,隻是他不想說出來讓這位人大主任也難堪。


    鍾長鳴隻好宣布散會,稍後再做出決定,委員們都鬆了一口氣,他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了。


    鍾長鳴感覺事情難辦,張向明認識錯誤的態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其惡劣,但他沒有違反黨紀,以黨員的身份處理他根本就不能成立,還有就是行政處分這一項了,說實在的,要對張向明采取行政處分鍾長鳴還真的下不了手,就張向明在會議上的發言如果按照實事求是的方針來講還得表揚他呢,但就因為跟李先河拍了桌子,所以這個手不得不下,要不李先河也不願意。


    程序往往隻是被當成一種形式,有些事情還是一把手說了算,本來應該由紀檢部門負責的事情卻要拿到黨委會上表決,在黨委會上表決一下隻是走了一下程序而已。


    不過紀檢書記暗自謝謝鍾長鳴,張向明到底違反了什麽了?如果讓紀檢書記說說,基本上他也說不出來,更別說讓他作出什麽處理決定,估計翻遍了一大堆資料也找不出處理張向明的理由,所以他真的覺得又好笑又無奈。


    最輕的行政處分也就是警告了,鍾長鳴事先跟人大於主任說了一下,然後又讓李先河提先知道,最後黨委會上絕大多數人通過,才終於把事情給擺平了。


    不過又出現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張向明拒絕在《處分意見書》上簽字,紀檢書記好說歹說讓他先簽字然後可以向上級提出申請複審,張向明瞪起了眼睛說:“我沒有錯,根本就用不著申辯。”這又讓紀檢書記為難,他也真的可憐,本身鍾書記的作法已經違背了條例,那就幹脆違背到底吧,跑到鍾書記跟著訴起了苦,還問起這事情要怎麽辦?


    鍾書記想了一會,活學活用在這個時候也發揮起了作用,“這樣吧,就當成我們內部處分吧,但不要記入檔案。”


    紀檢書記終於舒了一口氣,從他當起這個紀檢書記到現在,終於讓他又學到了一門學問,原來行政處分還可以這樣,不過管他呢,任務完成了就萬事大吉。


    張向明倒無所謂,要嚴重警告也好,記過也好,反正不讓我承認錯誤就行,以後要遇到這樣的事他的桌子還會照拍,不過心情還是有點不爽,坐在辦公室裏一個人抽著悶煙。


    花絮紅走了進來,有點可惜的樣子說:“張鎮,你傻呀,不就道歉嘛,總比受行政警告好得多。”


    “道歉是另外一種人幹的事情,我不屬於這種人,我沒錯為啥要道歉。”


    “別管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別放心上,咱們下班吃飯去。”花絮紅說完走出了張向明的辦公室。


    又是到了上次那個大排擋,找了一個雅座,兩個人喝起了啤酒。


    “來,張鎮,把煩心事都扔了吧,幹杯!”花絮紅說著先喝了一大口。


    張向明笑了一下,“有啥好煩心的,我痛痛快快拍了兩下桌子,換來一個警告,一個字,值!”一伸脖子,一大杯啤酒就沒了。


    花絮紅歎了一口氣,“嗨,這人呀,每個人有每個的煩心事,就說你吧,這樣的年紀當上副鎮長,還掛了個生態園副總經理的名,本來就不應該有煩心事,偏偏你又是這個性子。”


    “我這性子怎麽了,偏偏我就不覺得煩,我還快樂著呢。”張向明又幹了一杯。


    花絮紅喝了兩大杯啤酒,臉上已經微微泛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豐滿的胸部立刻聳動了一下。


    “來,再幹一杯,讓煩惱全都忘掉。”花絮紅又舉起了杯子。


    “喂喂喂,我不是跟你說我不煩的嘛,幹嘛還煩個不停。”


    花絮紅眼睛眯了一下,看著張向明說:“你不煩我煩,我煩得很行了吧。”


    “行了,你就別來湊熱鬧,我的事用不著你煩。”


    “但我卻放在心上,想去也去不掉,怎麽辦呢?”花絮紅好像有點認真起來。


    張向明表情有點嚴肅地說:“喂,別說笑話了,這種玩笑開不得,你老公知道了可不好。”


    “玩笑,你認為我是在開玩笑,你倒不如說我是結婚了的女人,配不上你。”花絮紅搖著頭苦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今天是來吃飯的,不要說這些了。”


    “那你老實說,我配得上你嗎?”花絮紅一雙有點迷離的眼睛看著張向明。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你已經結婚了,而我也不能愛你。”張向明說這話時的語氣有點堅決。


    “這麽說你已經有人了?”花絮紅的眼神變得有點奇怪。


    “對!所以我不能愛你。”張向明說完了以後吸了一口氣。


    花絮紅不依不饒地說:“有情人並不一定要結成夫妻,我隻需要一個能在我苦悶的時候能夠聽我傾訴心事的人,能夠安慰我兩句就夠了,這樣才是愛的另一種境界。”


    “你不是小孩子吧,就能成嗎?別人看了會以為兩個人是這種關係嗎,你老公會相信嗎?將來我老婆也不會相信。”張向明停頓了一下,又說:“哎呀這些我不懂,我看差不多了,咱們走吧。”張向明吧不得馬上離開,不然坐久了一會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突然,花絮紅伸出那雙白皙的手迅速地蓋在張向明的手上,那雙勾魂的眼睛一直看著他。


    也就在這個時候,沈大川出現了,原來這位老兄尾隨在他們身後,他們進了雅座,沈大川也要了他們隔壁的一間,雖說是隔壁,其實就是隔了一層屏方,而且這時他手裏還拿著一個數碼相機,顯然,剛才花絮紅雙手蓋在張向明手上的情景已經被他拍了下來。


    “哼,今天終於讓我抓到了。”沈大川指著花絮紅:“原來你在背後讓我戴綠帽,我跟你沒完。”


    張向明呆了,這是那門子事,不過在這個熱鬧的地方,他不想吵嚷起來,所以他沒有開口,自己還繼續喝著啤酒。


    沈大川顯然也不想過分引起別人的注意,用不大的聲音對張向明說:“張向明,我一定會告你。”


    張向明笑著說:“告吧,到那裏告由你。”


    沈大川心裏害怕張向明抓住他搶了相機,所以他不多說,一個人轉過身子便離開了大排檔。


    這一切都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聽到有什麽異樣,張向明覺得這出戲好像是花絮紅夫妻倆合演的,所以看著花絮紅說道:“你老公的導演技術不錯,你也演得好。”說著站了起來。


    花絮紅急了,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老公跟在身後,這時候流著眼淚說:“張鎮,對不起,其實我不知道。”


    “算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反正我的心坦蕩蕩,任憑風吹雨打我都不怕。”張向明喊了一聲買單,付了錢以後自己就往外走,隻有花絮紅還坐在那裏流著眼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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