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嵬的表情,說明他對赭綾說的話感到不可思議。他好像覺得這一件事被赭綾知道是非常令他吃驚的,他心底的吃驚完全就表現在他的臉上。


    其實,這一件事並不算是秘密,坊間關於這件事的傳聞很多,不過大家都因為忌憚這武家兄弟而不敢多言。


    赭綾當然也是從別人茶餘飯後的閑聊中打聽到的,雖然故事裏的人和她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關係,但她還是替那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女人感到不值。


    一個女人要多喜歡一個男人,才會有勇氣為了他而飲下那一杯毒酒?而一個男人的心要有多狠,才會在女人飲下毒酒後,當著她的麵拒絕飲下那一杯他們約好要一同飲下的酒?


    如果說,武巍沒有飲下那一杯酒是因為他的軟弱和貪生怕死,還不如說是因為他的狠毒。


    赭綾幾乎已經肯定,那個女人就是被武巍謀害致死的。


    同為女人,上官蕊卻不像赭綾那樣替一個從未謀麵的女人打抱不平,她至始至終都表現出對那一件事毫無興趣。


    很快,她的冷漠就被武嵬發現了,這也讓武嵬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上官蕊的身上。


    他帶著人來這裏,並不是為了和一個白衣書生費口舌,他是為了眼前這個女人才來這裏的。


    上官蕊的手中,握著一把毒劍,在這裏的所有人都知道。


    不管上官蕊的身手高明還是不高明,凡是被這柄劍所傷,就真的會送命。


    但是,敢到這個地方來的人,好像都是不怕死的人。所以那十多個大漢很快就圍住了上官蕊,麵對她手中的七日虹劍,毫無懼色。


    赭綾衝武嵬鄙夷道:“你以為你人多勢眾,就占得了優勢?其實你帶他們出來,就是在自尋死路。你帶來的人再多,也根本占不到一點便宜。”


    武嵬騎在馬背上,盛氣淩人的瞪著眼前這個白衣書生,冷冷道::“你以為這些人也是沒用的廢物?你如果是這麽想的,那你就想錯了。”


    赭綾翻著白眼,嘲笑道:“他們不是廢物,他們隻不過是草包而已,就跟你一樣,都是草包。”


    武嵬氣得臉都青了,他真的是很討厭這個穿著一身白衣裳的書生,“跟你有什麽關係,你給我閉嘴!”


    赭綾不屑的哼了一聲,“我隻不過是見不得有蠢貨白白送死,才好心提醒你,沒想到你這個家夥的腦子裏果然全是草,你還敢說你不是草包。”


    武嵬簡直氣得差點從馬背上跳下來,但他沒有跳,他還穩穩的騎在馬背上,麵色凶惡的厲聲道:“我不和你說話,我來這裏是找她的。”


    說著,他用腳重重的踢了鄒涼一下,冷冷道:“你快給我上。”


    誰知,鄒涼居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他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石頭,就算被人踢了一腳,他也不見一點反應。


    武嵬氣得渾身發抖,“你在幹什麽?還不給我去將那個毒婦拿下!”


    鄒涼的耳朵也突然聾了一般。


    赭綾“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拍著手道:“原來還有一個不是草包的,看樣子,他並不是來送死的。”


    武嵬厲聲道:“你要是現在不過去,等回縣衙後,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赭綾好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武嵬,也不知道他是太天真還是真沒腦子,於是就嘲笑道:“他人都已經出了牢房,你還有什麽本事將他捉回去?就憑那十多個草包?笑話。你以為出了牢房,他還會把你的威脅看進眼裏嗎?”


    “我既然敢用他,自然有辦法讓他聽我的話。”


    “你用什麽辦法要挾他了?”


    “如果他乖乖替我做事,我就撤掉他的通緝令。”


    “你以為像他這種人,會很在意那一紙罪狀?”


    武嵬的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但他還是固執的說道:“他為何不在意?隻要我撤掉他的通緝令,他便可以大大方方的在莆山縣生活,不用東躲西藏,他從此也就有自由了。”


    赭綾冷笑,“沒有了你家的季管家,你以為你還有什麽辦法關得住他?”


    “你別說的他好像很有本事,如果他真那麽有本事,為什麽還會被關了這麽久?”


    “因為他是一個很懶的人,他懶得走,懶得動,更懶得殺人。”


    武嵬一怔,趕緊撇頭去看了一眼那個鄒涼,卻發現他還維持著木頭一樣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他們說話。


    鄒涼始終如同一個石頭一般的站在那裏,不管別人說什麽,還是做什麽,都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的眼睛向著上官蕊的方向,卻並不看上官蕊,上官蕊自然也並不看他。


    上官蕊沒有看鄒涼,也不看那些朝她圍過來的大漢,她的眼睛正看著老道士。


    她很清楚,在這裏,她的對手隻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這個會繡花道士。


    武嵬也發現上官蕊正看著老道士,他也忍不住去看老道士,然後他就鬆了眉頭,臉色漸漸染上得意之色。誰說他帶來的人都是草包?這個老道士就不是草包,他會繡花,他還會繡死人。就算鄒涼排不上用處,他至少還有老道士。


    上官蕊一手握著寒光劍,劍若霜雪,長劍如芒,銀輝閃爍,氣貫長虹。


    兵器,尤其是一件殺人用的兵器,永遠都帶著抹不掉的凶氣,這柄水光寒劍的凶氣更甚。可盡管是如此,卻依舊掩蓋不住上官蕊那曠穀幽蘭一般的氣質。


    白落裳的眼睛,隻看著這個孤蘭一樣的女子。而這個女子的眼睛,隻看著那個老道士。上官蕊的一雙眼睛雖然看著老道人,人卻朝武嵬走了過去。


    見上官蕊旁若無人的朝自己走了過來,武嵬剛鬆開的眉頭,很快地又皺了起來,而且皺的更深些,他不明白上官蕊為什麽會朝自己走來,他隻覺得一股寒意由骨髓深處發出來,他雙眼布滿了驚恐地看著這個人,這個美貌而溫柔的女人。


    這時,上官蕊的視線也終於從老道士的身上移到了武嵬身上,她也看著武嵬,嘴在笑,臉在笑,眼睛也在笑。


    她的笑意如春天的太陽,可是卻並沒有溶化掉武嵬眼中的驚恐。


    “你想要怎樣?”武嵬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著。


    他的樣子實在是太窩囊太愚蠢了。


    赭綾不禁搖頭,心想,這人倒地還是不是男人?剛才的底氣都去哪裏了?


    上官蕊還沒有做什麽,就已經把這個男人嚇成這副樣子,這難想象,就在剛才,這個男人還高高在上的囂張。


    白落裳靜靜的看著上官蕊,看著她走到武嵬的坐騎前,看著她從武嵬的坐騎前走過,看著她停在鄒涼的身前。


    這時,她的視線已經落到這個其醜無比的男人臉色。


    沒有人知道她想要做什麽,但是所有人都看見她突然朝那個醜八怪淺淺一笑,然後,她緩緩地將那水光寒劍遞到鄒涼的麵前,微笑著說道:“你好像很喜歡這把劍。”


    這一次,鄒涼的耳朵不聾了,隻見他輕輕的點一下頭。


    上官蕊的劍沒有配上劍鞘,不知道她已經將劍鞘扔在了何處,她隻帶著一柄劍。


    劍光輝煌燦爛,也冰寒勝霜。


    鄒涼久久的注視著七日虹,整個人的魂都好像附在了劍上,他已經徹底被這柄劍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這樣過了許久,鄒涼才緩緩抬頭,緩緩說道:“如果你死了,這柄劍可否送我?”


    白落裳眯了下眼睛,他實在是沒有料到,這個醜八怪就然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上官蕊聽了後,居然笑著點頭,輕聲說道:“可以。”


    白落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不管他相不相信,上官蕊都是這麽說的,她說可以,如果她死了,這柄寒光劍就送給醜八怪。


    醜八怪好像也沒有因為上官蕊的話而感到高興,他依然是一副毫無活氣的死人臉,緩緩的說道:“我已經看夠了,你可以用它去殺人了。”


    上官蕊笑了笑,收劍,朝著老道士走了過去。


    劍氣繞在劍身,殺氣繞在上官蕊的眉睫間。


    老道士也是一臉殺氣的回視著上官蕊,十根銀色的飛針已經出現在他的指尖,他的臉上全無表情,瞳孔卻已在收縮。


    他們的對決,終於就要開始了。


    赭綾忍不住拉住白落裳的手,她知道他此時有多緊張,她也知道他有多擔心那個女子。


    擔心上官蕊的人,還有那個一身夜行衣的嶽北川,可是他和白落裳一樣,他們都隻能在一邊看著。


    上官蕊朝著老道士走了過去,從老道士的麵前走過,然後順著一條小道,越走越遠。


    老道士也跟在上官蕊的身後,走上了那一條小道,越走越深,越來越看不見。


    白落裳一直望著那條曲徑通幽的小道,雖然他什麽也看不見,但他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的盯住那條路,好像看久了,就真的會有人從那條道上走出來。


    然而,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也還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影從那條路上走出來。


    赭綾見白落裳癡癡的樣子,忍不住用手去推他,可是推了好幾次,白落裳都跟沒有感覺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人一向笑口常開、吊兒郎當,此時卻一臉的沉重。


    赭綾隻覺得這樣子的白落裳令她感到討厭,而且越看越討厭,越看越生氣,就用力踩了白落裳一腳。


    這一次,白落裳總算將目光移向赭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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