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是我錯怪你啦?”察覺到自己可能置錯了氣的小公主陡然慌了神。


    她天性率真,不願過多思考那勞什子的陰謀陽謀不假,但率真又不是天真,這並不代表她傻。


    能在情勢紛繁雜擾的後宮中安平生長到這個年歲,墨綰煙又能天真到哪裏去?


    是以,在慕修寧這般直接而不加掩飾的提點下,她將一切放在腦中仔細整理了一圈,便大致弄清了前因後果。


    先是有人走漏了慕文敬等人啟程回國的風聲,而後又有人時不時向外泄露眾人的行程。


    各國死士能齊齊埋伏在聿川絕非偶然,能調動寒澤死士,且讓他們倒戈圍攻自家聖女的,隻有那寒澤新君。


    加上葉知風手中的軍令和她聖女的身份……


    如此一來,這問題的答案就變得再明顯不過——寒澤內有人配合著他人放了消息,他國要取慕國公的性命,葉天霖想趁亂殺了那個能威脅到他地位的親妹妹。


    同時,這幫人有能耐埋伏在聿川林郊,指不定便有本事藏匿在京城門口。


    下了馬車後,那手無寸鐵的北疆聖女,無疑是塊移動的活靶子,是以,國公爺和她父皇才會讓慕明遠走在葉知風身側,以防生了變故,那姑娘無人保護。


    同樣的,父皇會同時派她與慕明遠陪長公主遊玩,也是為了這個。


    雖說這任務,交給韻堂哥或是宮中的侍衛長也不是不行,但慕明遠總歸是護送了那葉知風一道,在她麵前混過臉熟,派他去,既安全合理,又不會太過引人注意。


    這樣一想……她還真冤枉他了?


    墨綰煙忽然間有些手足無措,她拘謹又別扭地捏了捏衣角,赤著耳根胡亂找了茬來:“那……那你在席上逗她說笑呢?”23sk.


    “這又是為了什麽?”


    “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別想抵賴說沒跟她說過話。”


    “我的小姑奶奶,誰在席上逗她說笑了!”紅袍少年的一雙眼睛睜得愈發大,他沒想到樂綰不僅這段看了去,還在心下記了仇。


    “我在宴上的確是與她說過話,但那是問她有沒有事——”


    “她當時臉白的跟張紙似的,又就坐在我身邊,我不用轉頭都能瞥見。”慕修寧倚著門框撓了頭,“哪怕她不是他國的使臣,隻是朝中任意一家世家小姐。”


    “我看她這樣,於情於理都得順嘴問上一句吧?”


    “何況她還是別國的客人!”


    這這這……確實,倘若換她遇到這種事,不管怎樣,出於禮貌,她都得問上一句、關心一嘴。


    小公主張著朱唇,啞口無言,她站在門邊愣了半晌,許久才尋回自己的聲音:“那她低頭嬌羞個什麽勁兒啊……”


    “祖宗,你可真是我的親祖宗!”慕修寧皺了臉,“她那是累的渾身難受,坐不穩了!”


    “樂綰,寒澤皇都離著咱們乾平京城足有千八百裏。”


    “這麽遠的一趟顛簸下來,莫說那沒習過武的北疆聖女,我都覺著乏得慌。”


    尤其今兒這場接風宴喝下來,他原本隻有兩分的疲乏,這會子一下便被那酒灌出了七分。


    要不是他得在這跟樂綰這小妮子好生掰扯清楚,免得夜長夢多,他早便睡死過去,任世子和七殿下將他提溜回去了。


    “我……這、不是,那……”墨綰煙語無倫次,她揪著衣角,一顆小腦袋幾乎亂成了漿糊。


    穀</span>此事一經說清,她心頭窩著的那點火氣登時便散去了九霄雲外,並在同一時刻,生出了小小的雀躍。


    那股無名的雀躍令她忽然間不知所措,她仿佛覺察到,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在她心底悄然發了芽,眨眼瘋長成了奇異的藤蔓。


    她還不大明白那究竟是些什麽,但她知道,自己確乎是誤會了慕修寧和那位北疆聖女。


    人家兩個清白著呢,是她和那些朝臣們想差了點子、鬧出了烏龍。


    “慕明遠,對不起呀。”小公主別別扭扭地低了頭,她小聲囁嚅,那點赤色已然燒上了耳尖,“我冤枉你了。”


    “我還以為……”還以為一年不見,這狗東西就變成了見色起意的登徒子。


    “沒事,你知道你這次是冤枉我了就行。”慕修寧擺手,“小姑奶奶,您老沒別的問題了吧?”


    還好解釋清楚了,不然他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他六月飛雪,比竇娥都冤!!


    “沒、沒別的問題了。”墨綰煙搖頭,事已至此她那還敢有別的問題?


    隻希望慕明遠這個大男人別跟她小女子計較,否則她當真是下不來台了。


    “成,沒有就好。”慕修寧艱難點頭,飛快吐出一句話來,轉身便蹲去花壇邊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這股汙物在他嗓子眼上下卡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他隻知自己憋得都快窒息了,眼下好容易安撫住了樂綰,他自然要抓緊時間,趁著腦子還清醒,麻溜吐上一通。


    要不然,等下這酒勁兒上來,他便不知道會吐到哪裏去了。


    “慕明遠,你沒事吧?”小公主見他吐成這個樣子,心神無由來地就是一緊,她小心翼翼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背脊,試圖讓他舒服一點。


    “沒事,死不了,嘔——”慕修寧軟綿綿地擺了手,張口又是一灘酒,那接風宴上,他是菜沒撈上一筷頭,酒倒被人灌了好幾壺。


    吐了酒,少年身上的酒氣便愈發熏人,墨綰煙頓時被那氣息兜頭撲了一臉,她本能地將手一收,原就發了懵的腦袋,這下子懵的越加厲害。


    她不喜歡那股發濁的酒氣,但是放慕明遠自己蹲在那吐好似又不大像話。


    進退兩難間她求救一般抬眼望向了殿內,卻見留在殿中的那四個人早已笑抽了肚子。


    “不行了阿辭,我要被阿寧和樂綰笑死了。”墨君漓杵著桌子笑得東倒西歪,眼角竟還沁出了淚花,“我妹妹和我大……兄弟怎麽能這麽幼稚!”


    “確實幼稚,像小孩子掐架一樣,幼稚至極。”慕惜辭見狀,佯裝嚴肅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墨傾韻二人雖不曾說話,但他們麵上的笑意卻已然代表了他們的意思。


    ——他們也覺得他倆幼稚


    ?所以,她和慕明遠在這吵架,他們四個在後麵看笑話?


    小公主的麵上晃過了一刹的茫然,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羞惱之意。


    她看向四人的目光漸漸變得不大友善,發覺到這一點的墨君漓,連忙抬手一拍墨傾韻:“走吧堂兄,咱過去看看。”


    “我估計阿寧吐得腳都要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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