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曹操自在宮門遇到董承,雖一時未有查出破綻,卻一直懷疑天子賞賜給董承錦袍玉帶會有陰謀,便派人暗中跟蹤,秘密查訪,時時提防。


    董承行蹤以及接觸人等盡在曹操掌控之中。


    這日聞知董承夜訪劉備,便派許褚、張遼去請劉備到府。


    關羽、張飛外出,劉備一人正在菜園鋤草澆菜,聞知許褚、張遼至,急忙荷鋤迎出。


    許褚、張遼見了劉備,說是曹操有請過府。


    劉備問是何事?


    許褚說:“丞相相請,我等不知。”


    劉備心中膽怯:“待我換了衣服便去。”


    張遼說:“皇叔與丞相並非外人,不必更衣,免得丞相府中久等。”


    劉備更加忐忑不安,將鋤交給下人,囑咐說:“等雲長、益德回來,告知我應孟德相邀去府,不久便回,莫使著急。”說罷,即隨二人前往相府。


    曹操一見劉備,笑著問:“請告訴我,在家做的何等大事?”


    劉備以為與董承密謀事發,嚇得麵如土色。


    曹操見劉備一身裝束,拉著劉備的手直至後園:“玄德整日在家學種菜,很不容易。”


    劉備見說,這才放心:“朝中自有丞相操勞,吾卻無能為力,在家無聊,消遣時光而已。”


    曹操說:“適才看到梅子青青,忽然想起去年征討張繡時,路上缺水,將士口渴難忍,不欲前行。吾無奈,便生一計,用鞭虛指前方對眾將士說,‘前邊有一片梅子林,結了很多果子,梅果酸甜可以解渴。’將士聽了,嘴裏流出口水,頓覺不渴,爭先向前。誰知到了,梅樹尚未結果。有人說是欺詐,玄德以為如何?”


    劉備說:“丞相所指梅林雖虛,激勵士氣是真,智慧用兵,人莫能及。”


    曹操說:“隻不過是‘一鼓作氣’之計罷了。”


    劉備所言不假,後人有詩讚“望梅止渴”說:“將軍馬上設良謀,遙望青山指梅樹。日往月來時已久,萬古千秋名未朽。”也有詩說:“千裏吳江春水深,許君飲馬望江潯。空山花樹無人跡,枉被曹瞞指到今。”


    曹操聽了劉備對“望梅止渴”的評論:“智慧也罷,欺詐也好,隻要能夠激勵士氣,目的已達。今見梅果青青,又值煮酒正熟,特請使君至小亭賞梅飲酒。”


    二人至小亭對坐,麵前擺放一盤青梅,一樽煮酒,開懷暢飲。


    酒至半酣,忽陰雲滿布,曹操從龍的變化談到天下英雄,此乃“青梅煮酒論英雄”一節。


    曹操說:“龍能大能小,能伸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誌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曆四方,必知當世英雄,請說說看,誰可稱之為當世英雄?”


    “在下肉眼,怎能識得天下英雄?”劉備不知曹操葫蘆裏所裝何藥,小心應對。


    “休要過謙。”曹操漫不經心地說。


    劉備說:“在下承蒙恩寵,得仕於朝,天下英雄,實不曾識。”


    “既不識麵,也聞其名,請試言之。”


    劉備見曹操緊問不放,又不知曹操心意,便先後說出淮河袁術、河北袁紹、荊州劉表、江東孫策、益州劉璋等人,當算當世英雄。


    曹操分別指出這些人各自的劣勢,說是算不得當世英雄。


    劉備問誰能稱為天下英雄,曹操先手指劉備後指自己:“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我也。”


    劉備聞言,驚得手中匕箸掉落地上,正巧一聲震雷,劉備借機俯身拾箸,又有“聞言失箸,借雷掩飾”一幕。


    羅公借後人詩稱讚劉備機智:“勉從虎穴暫趨身,說破英雄驚殺人。巧借聞雷來掩飾,隨機應變信如神”。


    雷停雨住,正在劉備驚魂未定之際,關羽、張飛手持寶劍,左右攔擋不住,闖了進來。


    原來二人外出射箭,回來聽下人說,劉備被曹操派人帶入相府,隻恐有失,急忙趕了過來,見劉備正與曹操飲酒,便站立一旁。


    曹操見是關羽、張飛,命取酒與二人壓驚。


    二人拜謝,劉備借機告辭。


    曹操送走劉備,自思劉備雖可稱為英雄,但尚無立錐之地,正可謂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卻至宮中找楊琦詢問天子為何賞賜國舅錦袍玉帶。


    楊琦說:“獻帝念國舅從長安至許都,一路受盡艱辛,護駕有功,卻無特大封賞,特賜袍慰籍,別無它意。”


    曹操再三追問,楊琦一口咬定:“若丞相不信,願以死明鑒。”說罷碰柱自殺。


    獻帝傷感不已,追封其子楊亮為陽成亭侯。


    曹操問不出結果,認為朝中幾個異己隻要不與外路諸侯聯通,翻不起大浪,一麵派人繼續監視董承及與其接觸者,一麵派人到袁術、馬騰處打探,派滿寵去冀州探聽袁紹動靜。


    且說袁紹不聽沮授挾天子以令諸侯建議,使曹操捷足先登,頗為後悔,便奏請天子遷都鄴城,被拒絕。


    曹操為了緩和矛盾,派孔融持天子符節出使鄴城,拜袁紹為大將軍,賜給弓箭、符節、斧鉞和一百虎賁,讓他兼管冀、青、幽、並四州,袁紹勢力日益強大。


    謀臣田豐見大軍長期滯留冀北,對袁紹說:“遷都之計既然不能實現,應該及早奪取許都,奉迎天子。那時我們也可以事事以詔書為名,號令四海,這才是上策。否則,總有一天會落入人家手中,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


    袁紹不聽,卻致力於討伐公孫瓚。


    公孫瓚擊敗劉虞,被朝廷封為易侯,但受袁紹及劉虞舊將的合擊,屢戰屢敗,後退至易(今河北雄縣西北),屯田稍得自支。


    一年之後,擊破袁紹大將鞠義。


    易地南臨易水,公孫瓚令挖壕溝十道環繞,堆積山丘稱為易京。


    公孫瓚在易京外圍挖了十道壕溝,城內壘起許多土台,一般高五、六丈,高台上建樓。


    他自己居住在中間高達十丈的台樓上,以鐵作門,男人七歲以上皆不得入門,身邊隻有侍奉姬妾,來往書信文書都要用繩索吊上吊下,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建安三年(一九八年),袁紹親領大軍攻打幽州,所向披靡。


    公孫瓚據守各地的將領,被袁軍圍困,紛紛向公孫瓚求救。


    公孫瓚不肯救援,並說:“如果救了這一個人,會使其他將領以後依賴救援,不肯努力奮戰。”


    各地將領求救無望,有的投降、有的潰散,袁紹軍隊勢如破竹,長驅直入,直至易京城下。


    易京城堡堅固,易守難攻,加上城內積穀多達三百萬斛,防守嚴密。


    袁紹久攻不下,就寫信給公孫瓚,想與他解開過去仇怨,互相聯合。


    公孫瓚不予理睬,反而增強防備,對長史關靖說:“如今四方龍爭虎鬥,顯然沒有人能連年坐在我的城下相守,袁紹能對我怎麽樣!”


    袁紹於是大舉增兵,上架雲梯,下挖地道,不斷加強攻勢,易京危如累卵。


    公孫瓚派遣兒子公孫續向黑山軍求救,並準備自己率領精銳騎兵出城,奔往西山,帶領黑山軍反攻冀州,切斷袁紹的退路。


    關靖勸阻說:“如今將軍部下將士無不懷著離散之心,所以還能堅守,隻是因為顧念全家老少都在這裏,而且依賴將軍在此主持大局。繼續堅守,拖延時日,或許能使袁紹知難自退。如果將軍舍棄他們,率兵出城,後方無人作主,易京陷落,指日可待。”


    公孫瓚這才放棄出城打算,重新部署守城事宜。


    袁紹大軍逐漸進逼,公孫瓚部眾日益窘迫。


    再說公孫續往西山見了張燕,說明袁紹進攻易京,奉父命前來求救之意。


    黑山軍首領張燕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欣然同意,撥五千兵馬讓公孫續帶領先回,然後帶領十萬救兵分三路向易京進發。


    公孫瓚聞知張燕來援,便派人將密信送給公孫續,叫其在城外低窪處埋伏,約定以點火為號,內外夾擊袁紹。


    誰知所派之人剛出易京,便被袁紹哨兵擒獲,密信被袁紹截獲。


    袁紹將計就計,依照約定信號點起火堆。


    公孫瓚以為救兵已到,領兵攻出來,遭到袁紹伏兵的痛擊。


    公孫續帶五千兵馬來救,被袁紹軍圍攻殲滅,公孫續被亂軍斬殺。


    公孫瓚知道中計,又龜縮入城。


    袁紹加緊挖地道,一直挖到台樓下,先用柱子頂著樓基,然後火燒支柱,樓台也就隨之崩塌了。


    公孫瓚無路可走,於是縊殺了姐妹妻子,然後引火自焚。


    這時袁紹的士兵衝到樓上將他的首級斬下,公孫瓚的部將田楷、關靖等也在這一戰中陣亡。


    張燕率軍來援,兵還未到,聞知易京已破,公孫瓚自焚而亡,便撤兵自回。


    袁紹攻入易京,命人將公孫瓚一幹人等首級一並送到許都彰功。


    至此,袁紹占據了幽州,兼並了公孫瓚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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