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源抬頭望去,目光落在數寸的七層小塔上。


    其通體天青色,無聲無息的轉動間,垂落下絲絲縷縷的光芒。


    或是因為吞噬了大量的血河,塔身的表麵上不由殘餘著幾縷血光。


    他心念一動,玄天噬靈塔輕輕一震,隨即抖落下成片的汙穢濁氣等,自血河之內提煉出的雜質。


    而隨著雜質被排除,整座小塔便泛著濃鬱的碧綠光暈,被一股濃鬱的生機之力籠罩。


    「如此行徑,你還敢說自己不是魔道」


    火猴難得的安靜站立著,目光凝重的望來。


    聞言,紀源心境平和,隻是卻有一股奇怪複雜的情緒,浮現在其心間。


    他早先的諸多忌憚,便是擔心被人誤會,當做了魔道之人,從而引來無數的麻煩,被數不盡的正道修士追殺。


    這也導致他對敵時,一直都是束手束腳,明明有極其強大的法寶,卻隻能使用其中的護身之能。


    此時因為玄天噬靈塔威能暴露,從而被人斥責為魔道手段,自己更是被扣上了魔道修士的帽子。


    這一切都令紀源,不免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你說我是魔道,我便是魔道了」


    他沒好氣的瞥了對方一眼,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境,似乎是擺脫了某種枷鎖一般。


    此話一出,火猴當即雙眉一挑,臉上有凶戾之色浮現,本身更像是被氣笑了似得。


    然而紀源卻再也沒看他一眼,反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李不為身上。


    此人催動著一座赤紅圓爐,竟是反而將呂先這一對陣修壓製,二十隻火焰凝聚而成的火鳥,已經破去對方小半陣法,取勝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若是有外力加入,必然能在極端的時間內,便將對方兩人徹底擊潰,至少也是一個重傷的下場。


    「找死!」


    見麵前的少年道士無視自己,火猴心中頓時便有怒火升騰而起。


    再加上已是認定,此人乃是隱藏極深的魔道修士,其出手時便更加的淩厲起來。


    一聲怒喝之後,火猴便猛地狂奔而來,一步踏出便是三四丈,其周身都在這一刻,升起一股股熾熱的火焰。


    紀源不耐煩的轉頭看去,隨即輕輕向前一點,沉浮在半空中的玄天噬靈塔,頓時便在轉動中暴漲數倍。


    原本數寸的塔身,驟然便化作四五丈之巨,垂落下的絲絲縷縷的光華,也在同時變得粗壯了許多。


    一重重光華落下,頓時便將周身纏繞著烈焰的火猴定住,隨即在呼嘯聲中,數丈龐大的玄天噬靈塔猛然砸落!


    轟隆!!!


    整個山頂都不由搖晃了幾下,當一片塵土散去,那裏還有火猴的身形,隻剩下一座七層塔身靜靜立在地上。


    砰!砰!!砰砰砰!!!


    幾個呼吸後,玄天噬靈塔內忽然便是傳出聲響,似是有人在其中不斷擊打一般。


    紀源屈指彈出一道法力,打在了天青色的塔身上,隨即最低一層的塔身,頓時就變得有些虛幻起來。


    下一刻,便可以看到縮小了數圈的火猴,正在玄天噬靈塔的第一層中,不斷攻擊著堅固的塔身。


    隻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想要損壞一件品相不錯的法寶,別說是點靈境的修為了,就算是明道境巔峰的修士,也幾乎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除非是一位出身名門大派,乃至是傳承上千年的強大宗門,並且是手中同樣持有強大法寶的天驕,方才有這般的實力,能夠以三境巔峰的修為做到此事。


    「需要幫忙嗎」


    紀源收回目光後,便向著


    身邊的李不為問道。


    聞言,後者頭也不回的低喝一聲:「廢話!還不快搭把手!」


    其話語一出,他便感受到對方體內的法力,竟已經隻剩小半左右,表麵看著占據極大的優勢,實則已經算得上是勉強支撐著。


    見此一幕,他當即便高舉長劍,流淌全身的充沛劍意,頓時便融入到了劍身之中。


    下一個呼吸,一道劍氣頓時激射而出,穿過了二十隻火鳥,破開了重重靈光,狠狠的斬在了那一杆大旗上!


    撕拉!!!


    一聲異響傳出,卻是其旗麵被劍氣撕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幾乎就要將整個旗麵撕裂成兩截!


    隻聽「噗」的一聲,麵色驟然變得蒼白無比的呂先,在自身法器受創的同時,接連噴出了三四口鮮血,身上的氣息驟然下滑了小半截。


    「住手!我二人退出!」


    呂先連忙高聲呼喊,在見到對方收起了攻勢,便一臉肉疼的召回了損壞眼中的大旗,將其收回山河袋之中。


    在他的身邊,那名女子也收起了先前布置而出的陣基,兩人不由分說的便往後退去。


    待得退後十數丈,兩人便在山頂的邊緣盤膝坐下,取出了幾顆丹藥吞入腹中,既是在恢複著自身的傷勢,也是在表示自己不再參與爭奪。


    深深的看了眼這對道侶,紀源隻是留了一部分心神戒備,隨即便不再過多的關注。


    雙方畢竟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如今其退出了爭奪,自然也沒有必要下殺手,非得結果了兩人性命的理由。


    最為關鍵的,是對方顯然也是出身大門派,否則也很難雙雙走上陣修之道。


    再加上此地除卻他們外,還有中年劍客南溪,以及實力強橫的石山。


    就連紀源也沒有把握,在全力施為之下,能夠將其中一人留下,更別說兩人要是聯手,恐怕大感頭疼的就要是他了。


    而在如此情形下,便更不可能下死手,否則消息一旦傳出去,自己勢必要承受呂先二人背後的門派,所發起的一係列報複。


    更何況他也不是什麽嗜殺之人,為了不讓玄天噬靈塔暴露,便將此地所有人滅口。


    「你怎麽樣了」


    紀源收回目光後,便轉而看向身邊的李不為。


    此時對方也收回了赤紅圓爐,二十隻光芒黯淡的火鳥,早已紛紛沒入此爐之中。


    「還行,就是法力消耗的有點多。」


    李不為苦笑一聲,這算是他的致命短板之一。


    雖然相比於其他山澤野修,乃至是尋常的散修,其所得到的傳承十分的完整,但因為種種原因,其一身法力卻比同境修士要少上許多。


    這也是他一直藏拙,輕易不願意出手的原因所在,其體內法力甚至難以支撐較長時間的廝殺,除非能夠速戰速決,否則時間一久危險的便是自己了。


    「現在隻要解決了這兩人,我們便可順利取得機緣了!」


    李不為一邊服用恢複法力的丹藥,一邊抬頭凝望而去。


    此時南溪與石山,也已經廝殺到了關鍵時刻,很快便能分出勝負。


    到時候,他們應該隻需要麵對其中一人,若是運氣好的話,對方打出一個兩敗俱傷,那就更加的美妙了。


    「你不怕我」


    紀源眉頭一挑,頗有些好奇的問道。


    按理來說,自己施展了玄天噬靈塔的威能,以宛若魔道一般的手段,擊殺了洪烈之後,對方多少都應該會有所忌憚才對。


    然而李不為聽後,臉上浮現疑惑之色,似是有些不解為何有此問。


    不過片刻左右,他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苦


    笑著說道:「你若不是大門派弟子,便是某個世家的傳人,反正肯定是沒體會過山澤野修的生活。」


    「我們這些人呐,能活下去便算是不錯的了,為了一點錢財四處奔波,動不動就被所謂名門正派的弟子打壓。」


    「你是否為魔道修士,又與我有何幹係」


    「隻要你別賴了屬於我的那一份機緣,就算你是魔道道主,和我李不為也沒有半點幹係!」


    他沒好氣的說著,忽然神色一滯,狐疑的打量著麵前的少年道士。


    猶豫了半響,李不為語氣頗弱的問道:「你不會真的想賴掉我的那份機緣吧」


    紀源沒有回答他,因為此刻南溪與石山二人,已經不再繼續廝殺下去。


    他們沒有分出勝負,雖然彼此廝殺激烈,但也時刻關注著山頂內的情形。


    在見到洪烈被擊殺,呂先這對道侶退出爭鬥,就連火猴都被鎮壓,兩人自然也就沒了非得分出個勝負的理由。


    更何況他們也不是什麽癡傻之人,深知若是自己死鬥下去,縱然能夠勝過麵前的人,也很大可能的會錯過眼前的機緣。


    隻是兩人雖然停手,不再廝殺相鬥,但一身法力等也消耗頗巨,戰力猶在卻已是威脅大大減弱。


    如今山頂上,除卻退出爭鬥的呂先兩人,以及被玄天噬靈塔鎮壓的火猴,便隻剩下了五人。


    去除幾乎沒有威脅的周憐櫻,剩下的四人目光相觸,身上皆有濃鬱的戰意升騰而起。


    打到了此刻,沒有誰會輕言放棄,拱手送出盡在咫尺的機緣。


    「放了我師弟,我可讓你們安然退去,否則少不了要斷幾根骨頭,甚至跌落一兩個小境界。」


    石山沉聲說道。


    一股沉穩的氣息,在其身上緩緩彌漫而出,整個人便宛若一座山峰般,隻是看著便令人心中生出不可撼動的感覺。


    他指了指立在大地上的玄天噬靈塔,隨即便「好心」的勸說道:「若是不憑借此寶,你不會是我的對手。」


    似乎在其看來,此塔便是對方的最強手段,而麵對那強大的吞噬之力,石山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抵擋得住。


    聞言,紀源忍不住笑了笑,卻是被激起了心中的戰意。


    若非他較為理智,說不定就得讓對方見一見,自己真正的最強手段,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光景。


    「貧道覺得,道友似乎搞錯了一點。」


    他微微一笑,其心念一動,玄天噬靈塔之內,便悄然湧動出一股吞噬之力。


    那身在其中的火猴,頓時便發出了一聲驚呼,可以看見一道道精純的法力與氣血,正在不斷的抽離而出,被此塔吞噬而去。


    「此時的道友,並沒有資格提出要求,反而是需得滿足貧道的要求。」


    紀源故意眨了幾下眼睛,隨後一個偏頭,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中年劍客南溪的身上。


    「貧道看兩位先前打的甚是精彩,何故忽然便停手了,不妨借著繼續打下去」


    此話一出,南溪與石山的臉色驟然一變,前者是沒想到,對方竟是打著這般算盤,要他們繼續拚個勝負,最好是兩敗俱傷。


    而後者卻是沒想到,自己突然便被人給威脅了,並且還是不得不從,沒有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


    瞥了一眼被鎮壓的火猴,他絕對相信隻要自己搖頭,對方定然會加大吞噬之力,絕不會有半點的猶豫。


    「我退出!」


    就在此時,南溪忽然開口,且向後退去。


    他一麵退到山頂的邊緣,一麵三指朝天:「我以自身劍道起誓,不再與爾等爭奪此地機緣!」


    聞言,紀源也是不


    由露出意外之色,似乎也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以自身的劍道起誓。


    這等於是壓上了自己的道途,一旦違背誓言,天地有感之下,此生再不可能有絲毫的寸進,甚至還極有可能丟了一顆道心,從此修為控製不住的倒退。


    這般大道誓言,對於修士而言可謂十分的沉重,輕易絕對不會立下,否則一旦被有心人得知,便會借此損害其道途。


    「你若放出我師弟,我亦可以立誓,絕對不再爭奪此地機緣!」


    那看著憨厚沉穩的石山,此刻也是十分幹脆的開口。


    顯然對方也意識到了,隨著南溪的退出,僅靠自己一人,已經無法再繼續爭奪下去。


    若是師弟火猴,沒有被對方鎮壓,那倒還有著一點可能。


    見石山也立下誓言,紀源樂嗬嗬的便收回了玄天噬靈塔,將鎮壓在其中的火猴放出。


    不過相比於之前,此人已是有些萎靡不振,體內小半的法力和血氣被攝取出來,短時間內是剩不了多少戰力了。


    在看到石山帶著師弟,緩緩退到山頂的邊緣,紀源對這般情形並不感到意外,甚至早已在心中預料到了。


    畢竟先前的那種局勢,南溪與石山兩人等於是被架在了火上烤,但凡是個明眼人,都知道該怎麽做出選擇。


    是與實力不弱於自己的對手,拚盡全力廝殺一場,再被深淺不知的其他人趁機而入,還是果斷選擇放棄以此抱拳自身。


    兩種不同的結果,其實並不難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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