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軼昭忍不住看了一眼老太爺,這是不打算管了?


    即便二老爺是庶出,但古代家族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太爺看著也不像是短見之人。


    不過看這態度,想來其中另有隱情。


    蘇軼昭正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不免忽略了身旁之人。


    蘇軼玨看著一臉沉思的蘇軼昭,也是若有所思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大老爺在戶部任職,二老爺外放,三老爺在翰林院,都是當官的,怎麽自家便宜老爹不謀個一官半職呢?


    今日家宴,家中下人去便宜老爹常去的地方找,卻偏偏沒找到人。


    蘇軼昭也是不得不佩服,家宴這麽重要的事,這位居然也能缺席。


    “老夫年事已高,怕是不久就要致仕。這些年兢兢業業,卻無半點建樹。日後蘇家接紹香煙、光宗耀祖之事,還得靠爾等後輩。”


    老太爺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小輩,目光從孫輩中輾轉探尋。


    眾人立刻嚇得躬身行禮,就連女眷那邊,也再不敢鶯聲燕語,隔著屏風都站起了身。


    大老爺悲聲道:“父親豈可如此妄自菲薄?”


    “是啊!父親您在位從未出過差錯,兒子自愧不如。”三老爺惶恐地應和道。


    “祖父!您是朝中的積年老臣,聖上對您甚為倚重。我父親說您為朝廷和聖上分憂,常聽聖上對您褒獎,還道您辦事妥帖,深得聖心。”江連枝也連忙道。


    其實他哪裏不知道蘇老爺子今天擺家宴的目的?他能來,是父親的意思。


    蘇老爺子能當著孫輩的麵這麽說,其實也是給全了臨安侯府麵子,侯府也不介意幫一把。


    “前兒個父親還說您要致仕,皇上很是不舍,讓父親多勸勸您呢!”


    聞弦音知雅意!入了官場之人皆明白江連枝的意思,全都眼睛一亮。


    老爺子更是鬆了口氣,他的目的達到了。


    “此事怎可勞累侯爺?咱們蘇家和侯府乃是姻親,向來同氣連枝,侯爺的考量老夫心裏也清楚。”


    老爺子拍了拍江連枝的臂膀,言語溫和,舉止親昵。


    他看了一眼大兒子,隻見大兒子臉上掛著笑意,隻是這笑意有些勉強!


    他心下冷哼,當他不知道老大的心思?


    父子可同朝為官,卻不宜皆為高官,老大這是覺得自己阻了他的仕途。


    可放眼當下,蘇家哪裏有什麽出息的後輩?若非有他撐著,蘇氏早已落魄。


    這些個孫輩之中,也就長房的嫡孫女蘇慕染嫁了個好婆家。


    這次他到了致仕的年紀,還是靠臨安侯府幫襯,才不至於解甲歸田。


    他不放心呐!


    蘇軼昭恍然大悟!原來今天家宴的目的在此,難怪對出身臨安侯府的孫女婿這般看重了。


    不過當著這麽多小輩的麵說,這是給侯府麵子,也是想激勵自己的後輩吧?


    蘇家的輝煌是老爺子舍了自己的老臉求來的,在場凡有心者,都能明白現在蘇家的處境。


    蘇老爺子的目光在這些孫輩的臉上一一滑過,當目光掃到蘇軼昭時,見她嘴上油汪汪,還殘留著湯汁,目光中帶著些懵懂,不禁氣得撇過了臉。


    就在眾人要落座之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了雜亂聲。


    “四老爺!小人先給您醒酒吧?還是等醒完酒之後,再赴宴不遲啊!”


    蘇軼昭立馬回頭去看,隻見自家那便宜爹滿麵紅光,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酒。


    他身後跟著個眼生的管事,那管事欲哭無淚,嘴上一個勁兒地勸著。


    “哎呀!倒是忘了家宴,今兒都在啊?怎麽前兒個不提醒我?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和友人一起吃酒了。”


    蘇文卿步伐有些踉蹌,這是喝了多少?


    蘇軼昭隻覺得沒眼看,她回頭看了眼那一桌。


    果然!那一桌人的臉色各異,有人麵露慍色,有人麵帶嘲弄,而老太爺的臉色簡直是黑如鍋底。


    “數日前父親就定了今日家宴,你不在府上候著,卻是出府與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成何體統?”


    大老爺實在看不過眼,忍不住嗬斥了兩句。


    “老四,你這著實不像話。雖說都是自家人,可小輩們也在此。咱們蘇家一向規行矩步、恪守禮節,你這般行徑,怎能做好表率?”


    三老爺也是臉色鐵青,知道這老四不著調,但今日有客在此,若是傳了出去,不免又是一件笑料。


    屏風那一頭的唐氏放在桌下的手險些將帕子攪碎,今日不見老爺,她其實心裏是鬆了口氣的。


    反正有老爺在,這些人免不了要取笑他。不在正好,免得丟臉。


    誰想不知從哪裏受了刺激,居然中途又回來了。


    “怎麽我一來,大哥和三哥就要訓我?好沒意思!我是來尋父親的,有正事兒要說。”


    “好了,有事也等家宴結束之後再談!”


    老爺子忍著怒氣,就怕這老兒子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那不成!待會兒準又找不著您的人了。”蘇文卿不願妥協,大步朝著老爺子那兒走去。


    “老四!你先去醒酒吧!”


    蘇軼昭看著掠過她身邊,完全無視她的蘇文卿,不禁撇了撇嘴。


    這便宜爹能有什麽正經事兒?也不是小看他,就大家那如臨大敵的態度,四房的臉都不夠丟的。


    老爺子沒再理會蘇文卿,而是轉頭笑著對幾人道:“走吧!咱們去書房再詳談!”


    蘇軼昭冷眼看著,嘖嘖!這變臉速度,和前世的川劇有得一拚!


    “父親!我真有正事要說!我那醜兒子,我不要了,還不如你在族中給我過繼一個呢!”


    蘇軼昭險些一口鮮血噴出來,還真是大正事呢!


    兒子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在座的眾人無不驚訝,感到好笑的同時又不免覺得荒唐。


    老爺子險些氣得撅了過去,他下巴上的胡須劇烈抖動著,蘇軼昭都怕他突然麵癱。


    “我出門去,他們都笑話我有個醜兒子!不如讓他哪兒來,回哪兒去!”


    蘇文卿一屁股坐在大老爺的位子上,抓起桌上的茶碗,抬手就喝。


    老爺子終於怒了,他指著蘇文卿喝道:“滾!給我滾出去!”


    “反正那醜兒子我不要,您不是最好臉麵嗎?那小子留著作甚?”


    蘇文卿這次居然異常堅定,眼看著老太爺一巴掌就要扇上來,忠伯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爺!”


    他一把掰過蘇文卿的臉,對準小輩那桌的方向,“您看!洗洗還是能要的。”


    蘇文卿睜著他那迷蒙的雙眼,道:“哪個是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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