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親手宰了他也無妨,便讓他苟活於世,這樣夜靈的黃泉路上便再無人打擾,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鷹皇、”翠翠帶人趕來時,飛羽已經快要整個消失在湖中,她一個俯衝直下,便隨著他一同墜入了黑暗之中。


    飛羽命她留在蒼山之巔照顧夜狸,她本不敢違抗命令,但後來有羽族士兵回去求援,她才將夜狸關了起來,火燎火燎的趕了過來。


    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飛羽隕落的畫麵,既然救不了他,那就陪他一起死!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空中前來支援的羽族士兵們見此,頓時士氣大減,隨即落荒而逃。


    此時,那前去櫟陽救人的百名修士,早已完勝趕來,眼見大量的羽族士兵齊聚當空,紛紛舉劍出擊。


    一場血腥惡戰再次爆發,是偶然,也是必然,霎時,殺聲震天,哀嚎連連。


    淩承聽到飛羽的惡咒,心下一震,手中攻擊的動作驟然放緩。


    俞晉瞄準時機就是一劍刺出,正擊對方的心窩處而來。


    突然,一道耀眼的紅光乍現,逼得他匆忙收劍,以袖遮目,卻依舊被那道紅光擊退了十丈開外,徒然墜地。


    淩承眸光順移,手中的乾坤畫正劇烈顫動著,片刻後,他便再也掌控不住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脫離手掌,凝至半空。


    耀眼的紅光逼得所有人都無法睜目,就連那些惡戰不休的修士和羽族士兵們,也不由得停下打鬥,紛紛以袖遮麵。


    彼時,夜靈正虛弱的躺在悠然居那張金絲楠木雕大床上,玉手輕抬,瘦削的麵頰上毫無血色,長睫微顫,卻是無論如何也沒能睜眼看看那孩子。


    自被淩承收入乾坤畫那日起,她便再次暈厥,不省人事。


    狐王身隕,她體內的半顆妖丹也幾度離體,是金鳳以自身鳳血喂食,不斷為她渡入靈力,這才強行將狐王的妖丹留了下來。


    饒是如此,夜靈依舊沒能睜眼,隻是夢囈著淩承的名字,腦海中一遍遍浮現的都是狐王身隕,以及淩承被暮寒殺死的畫麵。


    她早已沒了求生的念頭,因她一人之過,害得整個狐族生靈塗炭,那可是她父王守護了一輩子的地方。


    而她,卻親手毀了它。


    一個罪人,怎會有臉苟活於世?


    她怨淩承將她帶回了靈溪,害得狐族滅亡,害得父王丟了性命,惱他又一次將自己從他身邊推開,就連那共赴黃泉的機會都不願給她。


    卻獨獨無法恨他,因為她心裏清楚,一直以來,最痛苦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自己,淩承所承受的遠比自己更多。


    但願下一世,自己可以不再是妖,與他毫無顧忌的朝夕相處,白頭偕老。


    金鳳急得焦頭爛額,就在剛剛,她感覺到孩子可能要提早降世了,而夜靈的身體根本就熬不住,隨時可能一屍兩命。


    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她快速將自身妖丹逼出,送入夜靈體內,希望以此為她續命,助她平安誕下麟兒。


    饒是她知曉這是以命換命之法,她也不悔!


    以她金鳳一人的性命,換得夜靈和孩子兩人的命,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怎料事與願違,那妖丹剛隱入夜靈胸口,便被彈了出來,再次回到她的體內。


    巨大的衝擊力將她震得連連後退,直至撞擊在那金牆之上,這才踉蹌著跪地。


    她急忙起身,鮮血順著嘴角滑至下額,一路滴至地麵,又被她狠狠踩在腳下。


    看著依舊不省人事的夜靈,她心痛欲絕,雍容華貴的玉頰上,早已淚流不止。


    夜靈修煉的是水係術法,而她本就是炙火之身,水火不能兼容,她的妖丹,夜靈自然受不起。


    慌亂之餘,突然想到自己的鳳血夜靈並不排斥,來不及考慮,便化出一柄匕首,劃過了自己的手腕,並移至夜靈唇邊。


    鮮血滴落而下,夜靈慘白的唇瓣已染成了嫣紅,血液順著唇角盡數滑落至脖頸處,隱於紅衣之中。


    金鳳急忙將夜靈的嘴捏開,鮮血終於滴進了她的口中,慢慢滑至喉間,融合在了她的體內。


    夜靈煞白的臉頰逐漸恢複了些許血色,金鳳麵露痛苦之色,眼見自己腕間的血液已經流盡,夜靈卻依舊未醒。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心頭血。


    心髒是妖丹聚集之地,亦是靈力最為醇厚之地,隻要剜出自己的心頭血,就一定可以救夜靈。


    打定主意後,便再次舉起匕首,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用盡了最後一絲靈力,將心頭血盡數注入夜靈口中。


    而她,便再也支持不住,緩緩墜地,蒼白的麵頰上帶著一抹苦澀的笑。


    吟昶,鳳兒馬上就來陪你了,放心!靈兒一定不會有事!


    恍惚中,她看到狐王帶著滿臉笑意,一步步向她靠近,大手伸出,邀她共赴黃泉之路。


    她笑意秧然,抬起手便要應邀,卻怎麽也觸碰不到他的手掌。


    眼睜睜的看著狐王在自己麵前漸行漸遠,她心急如焚,勉強用手肘撐起身子,便想要追逐他的腳步。


    “吟、昶、”她低喃著狐王的名字,想要讓他等等自己。


    兩百多年來,她從未喚過他的名字,卻在臨死前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的名字,可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許是有些累了,玉手徒然滑下,沉重的身子緩緩墜地,一雙含情脈脈的雙眸無力的闔上,兩滴清淚至眼角滑落。


    即使狐王不願等她,她依舊想要追逐他的腳步。


    金色的身影逐漸暗淡,化作零碎的點點星光,隨風飄散。


    床上的人兒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櫻唇輕顫,長睫不斷撲閃著,眼淚早已連成了珠鏈,卻還是未能睜眼。


    而那腹中的孩子卻已迫不及待想要出生,他不停的在夜靈腹中來回遊動,力尋一線生機。


    強烈的求生欲使他奮起一擊,便直接破腹衝了出來。


    霎時,整個金屋都籠罩在一片血光之中,如孩童般大小的紅影在空中瘋狂亂竄,它撇了眼床上的虛弱的女子,隨即飛出了金屋。


    饒是夜靈一身紅衣,卻依舊遮掩不住那耀眼的血紅,鮮血順著紅衣,滑落在那素白的錦被上,隨即蔓延至床沿,一路滴落在地麵上,而後又肆無忌憚的流淌向前。


    宛若一條靈活的紅色小蛇,蜿蜒曲折。


    夜靈感覺到孩子已經離了體,她渴望在死前能見他一麵,長睫輕顫,玉手微抬,卻是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


    剛抬起的玉手無力的墜下,煞白的麵頰上,櫻唇張合,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能從那緩緩移動的口型猜出,她說:“淩承、下輩子你休想再丟下我,除非、我不要你!”


    痩弱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暗淡,隨即化作點點銀光,飄散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直至再也不見。


    淩承心下一顫,無盡的寒涼襲遍全身,烈日當空,他卻如同墜入了冰窖一般,凍得瑟瑟發抖。


    他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痛苦難抑,就好像有人將他的心剜去了一般。


    那耀眼的紅光逐漸隱退,乾坤畫卻依舊不停的顫動著。


    暮寒第一個反應過來,剛才那紅光乃是妖女的孩子出生了。


    他們的確從一開始就算計了淩承,但有一點他們沒撒謊,那孩子是血煞,是災星,是世人難容的存在!


    眼看那畫已有打開的跡象,他立馬舉劍呐喊道:“血煞出世了,不能讓他跑出那幅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其餘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舉劍出動,目標直指那幅半卷起的乾坤畫。


    一些離得近些的修士,已是淩空而起,動作矯捷如閃電般直麵衝了上去。


    那畫再次發出奪目的紅光,幾人隻覺得炙熱難耐,就仿佛靠近了烈焰,整個人都要融化了一般。


    驚愕的瞳孔驟然放大,那紅光恍若無數柄利刃,戳瞎了他們的雙眸,灼熱的刺痛感迅速襲遍全身。


    他們不斷的發出痛苦的哀嚎,不消片刻,便已爆體而亡。


    霎時,血光四灑,肉骨橫飛,驚得地麵上那蠢蠢欲動的修士們,不自覺的後退著,再也無人敢上前半步。


    那傻了眼的羽族士兵們聽得慘叫聲,徒然醒覺,當下便四下逃竄。


    隻是那畫卻並沒有給他們逃離的機會,它以迅疾如光之速,在空中來回旋轉,一路撞擊至他們身上。


    每一次撞擊,都有鮮血噴灑,殘肢斷骸四下飛舞,深藍的湖水瞬間染成了烏黑。


    風中似乎隻有那連綿不絕的慘叫,以及那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暮寒愣愣的盯著那幅畫,舉劍的大手止不住的顫抖著,饒是他機關算盡,卻未曾料到,夜靈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血煞,而是血魔。


    血魔降世,毀天滅地,血染長空!


    若是真的讓他逃出那幅畫,後果不堪設想,別說能否護得了那些普通百姓,隻怕他們在場所有人都會命喪於此。


    陰狠的眸光環顧四周,卻見所有人都止不住的顫栗著,一些修為平碌的修士們早已四下逃散。


    紅光再次隱去,卷起的畫軸突然攤開,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畫便暴露在眾人麵前,畫中一團血紅如拳頭般大小的光影來回遊竄,不斷將那畫撐得鼓起又落下。


    此時的暮寒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再次喊著:“血魔要出來了,不能讓他為禍人間,快!毀了那幅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許你兩世不相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鳳輕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鳳輕舞並收藏許你兩世不相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