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鍾的時間,王喆就從二樓走了下來,然後直接走出鳳來樓門口,直奔小道觀而去。


    王喆來到道觀門口,並未直接進入。事實上,想直接進入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門口有一個道門三大法陣之一,北鬥七星陣。


    道觀裏傳出了一句話“你不該來。”


    王喆淡然說道:“前輩,我已經來了。”


    道觀裏接著傳出一句話:“你來了,不過還是要走的。”


    王喆說道:“前輩,我既然來了,就不打算走了。”


    道觀內一陣微風吹出,王喆雙袖輕輕一擺,神色自然。道觀裏的人說道:“難怪如此自信,你這個年紀到了這個境界,天下也沒幾人了。不過,來了仍舊是白來。”


    王喆說道:“前輩,我想試試。”


    王喆這一脈的傳承,最為講究的就是大道直行。原因很簡單,劍是直的,大道就得是直的。如果劍彎了,那隻能是刀啊。


    道觀裏的人沉默了一會,說道:“好吧,真是後生可畏啊。我虛長你一甲子,境界比你高,所以我把境界壓在你的現在境界上與你切磋一下。這是你創立的北鬥七星陣,我稍微改動了改動。若是一柱香的時間內,你能破得此陣,我就讓你進來。”


    這道門的北鬥七星陣,本就由王喆創立,由七人依上三顆“玉衝”星,下三顆“璿璣”星次序,占據七個方位,分別為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對敵形成包圍。隨著陣式變化,七人既可聯手往複,流轉不息。


    老道人以天罡氣驅使七張符籙代替七人,把守七星位,所不同的是,老道人將天樞星的位置進行了改變,將其放置在原天權之位,在原有北鬥之形上,形成樞紐之勢,隨著陣式變化,形、勢能不斷變化,如此往複,流轉不息。


    王喆一陣苦笑,這觀中老道人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更讓人厭”。


    天空,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隻見王喆氣定神閑,攤開手掌,所有滴落在他掌心的雨點,一滴滴彈射而起,一滴雨即一份真意,飛旋畫弧,聚攏成球,隨後王喆將雨球彈向七星陣,七星陣為之一頓。


    正在此時,王喆腳踏七星步,瞬間出現了七個人影。


    要是境界足夠,一定能夠看出來,這並不是七個人,而是因為速度實在太快,瞬間便先後移動了七個位置,讓人誤以為是七個人。


    王喆閑庭信步,來到天樞之位,指尖冒出三尺青色鋒芒,朝天樞位輕輕一畫,頓時天樞位上一道符籙攔腰截斷。


    這一劍,正是三千年來道門第一劍仙呂祖絕學。


    當年呂祖躋身第八境時,還曾賦詩一首:“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王喆當前遠沒達到呂祖境界,不過這等聚氣成刃的手段,由一個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人使出來,也委實有些驚世駭俗。


    正待王喆往道觀中走時,突然發現了異常,原來天樞位符籙雖被劍氣斬斷,但是斷腰處,隱約浮現電光閃爍,火龍遊走一般,天樞位符籙由一道雷電連接,逐步合成一張完好無損的符籙。


    不僅如此,王喆頓時感到全身酸麻,右手已不能自由活動了。王喆瞳孔微縮,低頭一看,發現右手整條手臂呈現出火龍縈繞的詭譎景象,啪啪作響。


    天雷?世間真有人能掌握天雷?


    觀內老道人緩緩說道:“我們這一脈祖師合萬法為一法,攢簇五行,合和四象,水火既濟,金木交並,日煉月烹,胎脫神化,呼吸五氣之精,混合五雷之將,運雷霆於掌上,包天地於身中。”


    老道人頓了頓,繼續說道:“從呂祖以來,你們一脈便自詡殺力高出天外,可一劍破萬法。”


    老道人嗬嗬一笑說道:“不知道是你們一劍破萬法厲害?還是我們萬法合一法會占上風?”


    王喆苦笑道:“你我同走丹鼎之路,性命雙修,先性後命之法,大同趨同。所不同者,你走了丹鼎為主,輔之符籙之路,我走了丹鼎為主,輔之劍道之路。你我相爭,豈不是讓符籙三山痛快而已。”


    老道人嗬嗬一笑,說道:“王喆,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你我之爭,是大道之行,互為印證,並不是所謂門戶之見,大道不該如此小的。”


    王喆心裏一陣嘀咕:“這個老混蛋,好話都讓他一個人說盡了。說什麽相互印證,我看就是在生天機閣那兩段評語的氣”。


    不過老道人好歹是前輩,王喆並沒有將心中所想說出來,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既然前輩存印證大道之心,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讓你見笑了。”


    說完,王喆取出桃木劍,麵容肅穆,眼眸如墨,雙袖飄蕩,獵獵作響,一身劍氣激蕩,剝落右手上的紫雷。


    桃木劍上,劍意流淌,絲絲縷縷,如同纏繞在古樹之上的一株株常青藤,搖曳生姿。


    但見王喆與桃木劍人劍合一,朝著七星陣刺去,劍術簡單至極。


    刹那間,電光火花四射,映照著王喆熠熠生輝;滴落在王喆身上的雨滴像蒸騰的氣流一樣,襯托得仙氣環繞。


    此時王喆,恍若仙人。


    不過,不一會,王喆的衣服就傳來了燒焦的味道,鬢角處幾縷發絲已然卷曲。


    王喆閉上眼睛,如聽雨聲,快速向前再刺出一劍,隨後又從雨中刺出一劍,一劍複一劍。


    雨勢不減,雨水不停,王喆已刺出七劍。


    王喆出劍不停,一次次無功而返,臉色如常,眼神明亮,並無半點頹喪灰心,在出到第四十九劍時,七星陣瞬間破滅。


    隻是七道符籙合七為一,形成一道五雷光束,盤亙在道觀門口。


    王喆連人帶劍,砸向五雷光柱,相持了半柱香的時間,五雷光柱像是生了根,與地麵緊緊連在一起,風雨不動安如山。


    王喆不能退,一步退則步步退。


    王喆隻能進,一步一蓮花。


    進是為了更好的退,退是為了更好的進。


    隻見王喆步步向前,步步為營,用桃木劍將五雷光柱頂得像一張大弓,突然王喆突然卸掉所有劍氣,身形急退,連人帶劍就像被激射出去的一支穿雲箭,被射到空中。


    空中一個轉身,王喆順利落到道觀院中。


    還未落地,忽然一拳襲來,如神靈捶打山嶽,打得王喆劍氣四濺散開。


    王喆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就看到一位老道人正在那裏負手緩行。


    老道人正是陳木南,六十年前被天機閣稱為“最為近道之人”。


    王喆,三年前被天機閣稱為“道高世人一尺”。


    王喆朝著老道人打了個稽首,說道:“多謝前輩相讓。”


    陳木南望向眼前的年輕人,其形如亭亭青玉,超然世外;其神如天上明月,熠熠生輝。


    陳木南有過很多大機緣,走過很長修行路,交過無數高人逸士,可陳木南還是覺得自己不如眼前的年輕人。與這樣的人一同被天機閣稱讚,雖然讚譽有高下,但也是與有榮焉。


    陳木南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說吧,所謂何事?”


    王喆說道:“前輩,你一直在此,難道不打算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嗎?”


    陳木南說道:“天下事情,皆有定數,強求不得。”


    王喆說道:“人活一世,事事隻順所謂天理,不順民意,與腐水低處流、草木向陽生何異?”


    陳木南沒有理會王喆的話,自言自語道:“我要守的,不是那幾句箴言,而是那個最大的‘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王喆說道:“前輩,那幾句箴言就小道來負責守護吧。”


    陳木南點點頭,“王喆,不是你的道理不對,隻是因為你站的還不夠高。”


    王喆眼中閃過一抹傷感,然後說道:“原本風餐露宿,已是異類。若再太上無情,何異畜生”。


    陳木南笑著說道:“好家夥,連我都罵。守吧,守吧,守出個天下誰人不識君的重陽道人來。”


    不過陳木南隨之歎了口氣,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大道修行,熙熙攘攘,看不得別人風光的人可不少,你自己謹慎行事吧。”


    王喆拱手抱拳,以示謝意,然後說道“等此間事了,請前輩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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