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非拉著他給評分,笑談評分最低的那位,便要宴請他們一次。


    說出去也隻是兄弟間的玩鬧。


    最後評出來的那位,胤禮不好意思的笑著拿走了詩作。


    下午晚膳,酒樓宴客,由胤禮出資,不過胤禛看花銷略大,便自己付了。


    胤禮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胤禛笑道:“你們年輕,家底兒薄,家中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還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來吧。等你以後錢多了,再請回來就是。”


    胤禮心中有幾分感動,覺著他四哥也不是外人所說的那種完全毫無情義之人。


    胤禮心中是謝他的。


    二人一前一後的回了屋裏,招呼著兄弟們繼續吃菜喝酒。


    三月十八日,康熙萬壽節時,大學士王掞再次向康熙提出複立胤礽為太子,未獲準許,而被懲罰。


    本該貶謫,發配邊疆戍守。


    但因王掞年紀已大,康熙酌情,由其子代替戍守西陲。


    同月,康熙命回京不久的胤禛參加貢士會試試卷複查事務。


    胤禛心中知曉,此乃皇父叫他挑選自己人。


    進士向有天子門生一說。


    不過,年年考試主考官,也會被考生們喊一聲老師。


    說到底,主考官本就非皇帝信任者不能為,因為這太容易結成黨羽了。


    要知道,考試之輩多為沒有根基者,隻要權貴伸手,多的是人願意附庸。


    麵對康熙的好意,胤禛並不蹬鼻子上臉,而是看了看,挑了幾個他覺得不錯,記在心裏,並不表露出來。


    餘下的,皆是按規矩辦理。


    康熙看了這次會試上榜名單,頗為滿意。


    在得知胤禛的作為之後,心中對他更是滿意,怎麽看怎麽覺得他識大體,知進退,比當年的胤礽強多了。


    思來想去,不僅賞了胤禛些銀兩,還賞了烏瑪祿一些東西。


    康熙後來又問了胤禛,之前讓他去尋班禪的事。


    胤禛道,路途遙遠,還不知消息。


    康熙也隻能耐下性子不表。


    五月,胤禎移師甘州,企圖乘勝直搗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


    六七月間,胤禛派去尋班禪的人,終於寫信回來,說是待到七月末,班禪結束灌頂儀式後,便會以閉關為由,暗來此處。


    胤禛尚在外麵,未能回去,便傳密信,派人送回去。


    這幾年水患嚴重,又時不時傳來某處有百姓謀逆之事。


    康熙年紀大了,隻好派底下諸位皇子四處看看。


    然而這等事,大多與貪汙受賄有關,胤禛難免被派得勤了些。


    胤禛還未到地兒,城裏的官老爺便得了消息,聚在一起商議。


    一官員道:“雍親王慣來是個固執的性子,不查出真相,他絕不會走。”


    他咬牙道:“但等他查出真相,咱們有一個算一個的,誰都別想跑。”


    另一官員道:“那咱們就想辦法把他變成咱們的人。”


    “你以為在咱們之前就沒人想過嗎?”那官員冷笑道,“可人家傲氣得很,看不上咱們這些瓦礫碩鼠。”


    席上不說話的有好幾人,但眾人隻看向屋堂中坐主位的那位大人。


    主坐官員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開口道:“叫我說,你們擔心什麽,即便被逮到什麽呈上去。到最後,皇上也不過是叫咱們補上缺款。”


    眾人鬆了口氣,忙諂笑道:“是是是,劉大人說的有道理。咱們這不是聽說這冷麵閻王要來,一時間昏了頭嗎。”


    劉大人笑道:“他有什麽可怕的,等他哪天成了皇上再說吧。”


    劉大人捋了捋胡須,渾然不將胤禛放在眼中。


    這麽說倒也不對。


    劉大人笑道:“咱們雖不怕他,不過畢竟是京中來的王爺,咱們該客氣的還是得客氣。”


    眾人齊齊笑道:“是該如此。”


    就如同曆來的欽差大臣,隻要麵子上糊弄過去,那些人也不會與他們計較。


    即便這是向來最難纏的雍親王又能如何?


    他們有恃無恐。


    幾人商定了主意,各自告別。


    有大臣回了屋後,枯坐一夜,最後一咬牙也下了決定。


    胤禛到了此地,奉命監察辦事。上下官員都很是配合。


    若問河堤一事,這官員們便叫苦連天。說是年年都財政緊張,每年撥下來的款項,他們都是節約了又節約。可總是不夠,隻能拆了西牆補東牆,拆了東牆補西牆,河堤實在是照顧不到。


    胤禛又不是三歲小兒,豈容他們蒙騙。他隻是安靜的聽著,聽完之後,微微點頭,隻做知曉。


    誰也拿不準,他到底是怎麽個意思,麵麵相覷下,越發小心翼翼。


    因著上下勾結,官官相護,胤禛一時半會兒沒能查出什麽。


    胤禛隻好將自己所查到的事記錄在案,回去交給康熙閱覽。


    臨行前一日,有遊俠兒從窗口扔進來一個包裹。


    胤禛身邊小廝替他打開,裏間是厚厚一疊賬本和書信,裏間記錄了整個州府,大小官員貪汙受賄的詳情,具體到某年某日某時。


    胤禛驚怒交加,在回過神之後,他叮囑小廝,當夜便備好了馬,快馬加鞭返回京城。


    許是他們見機快,返回京城的途中,沒有聽到什麽風聲。


    胤禛將一應物證交給康熙,康熙翻了幾頁後,讓胤禛收起來。


    胤禛沉默著收好。


    康熙麵無表情道:“有了這些物證。你之後對他們是殺是剮,都師出有名。”


    胤禛也隻能領命:“是。”


    康熙開口:“行了,你也不用想那麽多。今天冬至,你代我去南郊祭天吧。”


    “是。”


    十一月,胤禎已到達京城,他是為了與康熙商量來年進剿策旺阿拉布坦的事宜。


    雖然可以傳書信,但畢竟沒有麵見麵這樣快速有效。


    再者,他也想家裏人了。皇父、額娘、八哥、九哥他們。


    好吧,他也想那個很討人厭的四哥。


    胤禎歇了幾日,才進宮麵聖。


    商議完後,康熙讓他去永和宮見見自己的額娘。


    烏瑪祿差點兒一晃眼沒認出來他。


    黑了,也瘦了,倒少了些在紫禁城養尊處優的鬱氣。說話辦事,也像個大人了。


    在她麵前,卻又成了個孩子。


    胤禎行完禮後,坐在烏瑪祿旁邊,打量了會兒:“我想額娘得緊,額娘還是像之前一樣好看。”


    烏瑪祿笑道:“偏你嘴滑。”


    她道:“你四哥今天要進宮請安,你兩陪我一塊兒用晚膳吧。”


    胤禎黑著臉不高興道:“我不想見到四哥。”


    “怎麽了?”


    “我在外行軍打仗,阿瑪多有賞賜,九哥幾次差人往我那兒送銀,攏共數萬兩。”


    他惱道:“我過生時,九哥還派人專程送來九件金器皿,約值一二萬兩銀子。”


    他不悅道:“我倒不是非說他要給我送什麽珍貴的東西,但也不至於什麽都沒有吧。”


    烏瑪祿也不偏袒誰,隻道:“等他來了,你親口問他吧。”


    胤禛今日和康熙見完麵後,來永和宮請安,見胤禎在,便打了招呼。


    胤禎不甘不願的回了個禮。


    烏瑪祿恍若未見,同胤禛聊了幾句,問過雍親王府上的事,招呼兩人用膳。


    康熙也來湊了個熱鬧,見桌上一半是胤禎愛吃的,一半是胤禛愛吃的,免不了沉著臉看烏瑪祿。


    烏瑪祿也不怕,甚至頗為理直氣壯道:“皇上早說要來,我定叫小廚房多做兩道皇上愛吃的。”


    康熙當做沒聽見,和幾人用膳。


    有康熙在,胤禎沒有弄出什麽幺蛾子。


    等康熙待了會兒離開後,胤禎便非要挨著烏瑪祿坐,賴賴唧唧的和烏瑪祿哭訴:“你瞧瞧四哥,成天盡這樣,跟咱們吃飯也不露個笑臉,也不知他到底有多不願和咱們見麵。”


    烏瑪祿笑著拍了拍:“你好好的。”


    她同胤禛笑道:“十四因著他出去,你都不給他送些東西去,不高興的念叨了一天。”


    胤禎酸溜溜道:“要是十三去的話,他指不定得緊張成什麽樣。”


    胤禛看著這一幕,心中多少有些酸澀。


    自孝懿皇後故去後,他便沒了娘。


    額娘隻是十四的額娘,從不會這樣親昵的和他說話,更不會在言談間向著他。


    他幾乎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他卻還強撐著,解釋道:“十四在外行軍打仗,手握軍權,更是要謹言慎行,不能有任何錯漏。免得引起猜忌,或是朝臣上本。”


    胤禎冷笑道:“額娘,你瞧,事到如今,他還有那麽多話說。”


    烏瑪祿又拍了他一下:“行了,你這別一天不知好歹。你四哥說的何嚐沒有道理。你這麽大個人了,為人處事還是需要向你四哥學習。”


    胤禎不依道:“額娘隻喜歡四哥,什麽都向著四哥,不喜歡我。我不依。”


    “我不依。”他鬧騰著。


    烏瑪祿看著這混小子,無奈的笑著:“你啊,都這麽大的人了,孩子都成親了,怎麽還抱著額娘撒嬌呢?行了行了,回去吧,你福晉還等著你呢。”


    她打發胤禎和胤禛離開。


    胤禎出了宮門,冷哼一聲,上了來接他的胤禟派來的馬車。


    胤禛看著馬車駛遠,無奈的搖頭,上了自家馬車。


    雍親王府,胤祥正坐在大廳等他,見他回來,杵著拐上前迎他:“四哥。”


    胤禛笑道:“你怎麽來了。”


    “我想四哥,就來了。”


    胤禛拉著他坐下,怪道:“你要想我了,派人來傳個話就是。哪怕天上下刀子,我也會去見你。”


    胤祥被他扶坐下,笑著看向他四哥:“你既是這樣想的,難不成我就不能這樣想?你下刀子都要來見我,我腿好些了,怎的就不能來見你了。”


    胤禛大笑道:“你啊。”


    他從宮裏出來時,帶的那點鬱氣全都沒有了。


    他揮手,讓下麵人上茶水點心。


    胤祥來時,烏拉那拉靜姝已經讓下麵人上了茶水點心。


    胤禛這會兒覺得還不夠,讓他們再上些。


    他的十三弟是宇宙第一好。


    可不能委屈他。


    兩人聊著天,又轉到書房敘話。


    胤祥問道:“五哥和七哥呢?你們最近沒有走動?”


    胤禛點頭:“他們怕引起皇父猜疑,已經好些日子不在外麵走動了。”


    胤祥笑道:“這會兒我得慶幸我沒有爵位在身。哪怕跟四哥來往過密,旁人也不會想到什麽。”


    他這句無心之語,反倒讓胤禛明白了些什麽。


    原來,當初皇父不封十三爵位還有這層用意。


    胤祥笑道:“不過近來跟弟弟們相約,倒覺得他們也有幾分意思。”


    他低聲道:“我看十二哥,十六弟,十七弟,有些想投入四哥你名下。”


    胤禛帶著他到書房商談,這才輕聲道:“我知道……但皇父不喜歡結黨營私。”


    胤禛提醒他:“你和他們相聚,可以說是弟弟們相親相愛。但我萬萬不能摻合其中……最多也隻能借著你的麵,和他們相聚幾次。”


    胤禛這麽一說,胤祥便明白了。


    胤祥失笑道:“若是有一日,是四哥你登上那個位置,我一點兒都不驚訝。”


    再也沒有一個人,像他四哥這樣謹慎穩重妥帖。


    這樣的人都不成功,那麽,還能夠有誰成功?


    胤禛淡淡道:“無非多思多想多看。”


    有些時候,他會覺得額娘對他,沒有對十四好。


    但隨著他經曆得越多,他越明白,額娘對他的教導,足以讓他受用終生。


    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遺留著他身邊的人的痕跡。


    這便是民間說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能夠真正逃脫身邊人桎梏者,終究寥寥。


    額娘並非普通女子,不止關心他的衣食冷暖,也引領著他的思想。


    額娘已經盡力。


    所以,即便額娘待他,沒有待十四那麽親昵,他也不能強求。


    胤禛混不在意的想著,看向胤祥:“弟弟們最近如何。”


    “也就聊些詩詞歌賦,和玩兒寶。”胤祥笑道,“我和他們,勿商國是。”


    “那也好。”胤禛笑道,“我就怕忙起來顧不上你,如今你也有了打發時間的,我為你高興。”


    胤祥笑笑,和著胤禛說話。


    某地,一處知府被匪盜所殺。


    那知府還算有幾分清廉,在當地百姓口中,還算是個青天大老爺。


    百姓們聚集,說著閑話。


    “這天下這麽多貪官不殺,怎麽就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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