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傷養過三日,李銘碩自覺無大礙,便喚著李墨戈出門回府,此時已是冬月初,天氣寒冷,日常需披鬥篷出門,他把腦袋裹得嚴嚴實實,使之不得見風,又坐馬車來往,避免出汗感染傷口。


    冬月初五便是李銘碩母親的生日,家裏上上下下為了準備這個壽辰已經是忙得喜氣洋洋,人仰馬翻。


    李銘碩回家見到母親和弟弟弟妹,少不得為自己包裹得如同粽子一樣的腦袋解釋。


    他謊稱前幾日騎馬去郊外遊玩,不慎從馬上跌落下來撞在一塊石頭尖兒上,腦袋上破了個小口子,登時血流滿麵,傷口新鮮的時候不敢出來見風,所以便連續幾日宿在了郊外的朋友家裏,現如今傷口牢靠一點兒了方才回家拜見母親,問家裏可有什麽事需要他忙活。


    李母看著他包裹得怪模怪樣的腦袋,又心疼又生氣,當著眾人的麵數落道:“我哪裏敢有事勞煩你,你不把事情招惹到家裏來就算是好的,現如今你弟妹紫英管著這個家,除了你這個孤魂野鬼之外,家裏家外一片祥和安寧。”


    李銘碩直來直去地說他母親:“那您話裏還帶這麽大的火氣幹什麽?我哪兒又招您不高興了?”


    “我沒有不高興,我就是心煩。”母子兩人像小孩子鬥嘴稚氣十足。


    李銘碩皺眉道:“不高興和心煩有什麽區別?不都差不多嘛。行了,您也別跟我解釋了,您就說您心煩什麽吧?我能打倒的我就盡量幫您打倒。”


    李母撅嘴道:“你可別給我南拳北腿的了,祖宗。我煩的就是你。”


    李銘碩更驚訝了:“我有什麽可煩的呀,我這麽好的兒子,別人眼饞都眼饞不來-------”


    李銘碩忽然瞥見弟弟在一邊偷著樂,警覺道:“娘,不會是老二闖的禍栽到我頭上來了吧?”


    李重郡趕緊澄清道:“母親,我最近可是乖巧得很,一點兒都沒給家裏惹麻煩。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乖巧得無聊透頂了。”


    李母嗬斥小兒子道:“你的賬我自然有本子記著,過幾天我再給你清算,今天我要教訓一下你哥。你別插嘴。”


    李重郡趕緊閉口不言。


    李銘碩見李重郡也挨訓了,幸災樂禍道:“就是嘛,二弟的賬比較多,算起來耗費時間,得專門抽出時間來清算,我的就不一樣了,一兩句話的事,對不對啊,母親------母親,請言簡意賅地講出來吧。”


    李母愁眉苦臉道:“我這也是個心病,每年我壽辰臨近,一想起你那些姑母,姨母,舅媽之類的,每年見了我就要問我為何長房長子到現在都生不出孩子來,我便心煩得很,煩得都不想過這個生日,不想見這些老姊妹兒。哪壺不開她們最愛提哪壺-------”


    李銘碩聽母親抱怨他膝下無子的事兒,竊喜不已,表麵上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咳,我還以為有多大的事惹母親煩心呢,原來是這等小事----”


    李母驚詫地反問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居然還說這種事是小事?你腦子裏進水了嗎?”


    “母親這麽聰明,怎麽就不知道變通呢,我便是一個孩兒沒有,那又有什麽可擔心的,二弟屋裏頭那麽多的孩子,過繼給我三瓜倆棗的便是了。他房裏的孩子多的如同胡同道子裏的白菜一樣。我這個當大爺的又不會虧待他們。”


    李重郡在一旁聽到此話便不懷好意地笑著向李母說:“母親莫要著急嘛,哥哥還年輕,有的是時間調理,您切莫往緊裏催他,隻怕越催越往後倒退。”


    李重郡又壞壞地笑著對哥哥說:“大哥,就算我孩子多得如同胡同道子裏的大白菜,那也是我的菜,不是你的菜,我一顆都不給你,想要白菜自己去種嘛,沒有耕耘,拿來的收獲呀,嗬嗬。”


    蘇紫英對過繼二房的孩子給大房的事十分動心,她輕聲勸李重郡:“二爺您真是不識抬舉,咱們屋裏的孩子要是過繼給大哥,那公主便是他們的嫡母了,指不定哪天皇上皇恩浩蕩,還能封公主的孩子為郡主郡王什麽的,這可是咱們孩子的福分,強似跟著他們沒前程的親媽們。”


    李母假裝沒聽見蘇紫英對李重郡嘀咕的話,還是對老大訓話:“前幾日見了崔媽媽,她向我抱怨說你最近越發懶得往公主府裏跑著請安了,縱使去一趟,也是去了坐坐就走,根本就不留下來陪公主吃頓飯,一副人在曹營心在漢的樣子,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麽,一天到晚跟不著窩的老母雞一樣---”


    李銘碩煩躁地打斷母親的話,抱屈道:“這個崔媽媽真難伺候,往常我跑得勤,他說我臉皮厚,敗壞公主的名聲,現在我跑得不勤了,她又出來這套說辭,我看她就是手頭上缺錢花了,以往我想在公主府過夜還得經她同意,被她敲竹杠,她以為她是誰,把著公主府的大門收門票的嗎?專摁著我一個人收---”


    李重郡曾經招惹過公主府裏的小宮女,被崔媽媽在公主和李母麵前告過狀,兩人因此也結下了梁子。在痛恨崔媽媽這一點上,李銘碩和李重郡兄弟兩人難得一見的統一。


    李重郡插嘴道:“母親,崔媽媽是個老寡婦,這種老寡婦最見不得年輕人兒女情長,她若嫌棄哥哥這樣做也不好,那樣做也不好,倒不如讓她給哥哥定個規矩出來,哥哥依著她定的規矩辦事,這樣再不好也怨不得哥哥。”


    李銘碩絲毫不領兄弟的情,瞪了他一眼,言簡意賅地打發道:“用不著你提建議,滾一邊兒去。”


    李母厲聲道:“你讓誰滾呢?難道你弟弟說的沒有道理嗎?既然你怎樣做都不合她的心意,那你就索性讓她做一套章程出來,你嚴格遵守便是了。反正你是個男人,也吃不了什麽虧。”


    李銘碩抗議道:“我要是讓那個老宮女給我定章程,我豈不是受製於人了?時間一長,她指不定還以為她是我的老子娘了呢,越發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李母一想,似乎大兒子說的也對,點點頭道:“還好近日家中也沒有什麽需要你忙的事情,你何不以商討生辰壽宴的名義去公主府走一趟,別讓那邊覺得咱們侍奉公主的禮節不周全。”


    李銘碩沉思片刻,拿定主意,站起身來,拱手給母親作揖,口中辭別:“母親教訓的是,兒子現在就去公主府探視,兒子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晚上也不用等兒子。”


    李母見大兒子一臉的嚴肅認真,不懷疑他有別的打算,點頭囑咐道:“你和公主在一起的時候專心一點兒,不要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叫崔媽媽說出人在曹營心在漢這種話來。”


    李銘碩點頭應諾:“母親放心,我會把公主當親娘一樣伺候著,打罵都由她,你是我的老娘,她是我的小娘,這下行了吧。”


    李母聽兒子說話越來越不中聽,趕緊驅趕他:“你別在我跟前說這些服軟的話,沒有用,要說就上你的公主夫人跟前說去。”


    李銘碩如夢大赦,轉個身一溜煙地就跑了。


    李母看大兒子背影快速消失,歎口氣對身邊的老仆人趙媽媽說道:“都說孩子成家了,為人父母的就不用操那麽多心了,你看看咱們家這個老大,整個一個永遠長不大的活祖宗。”


    趙媽媽安慰李母道:“老太太,你若是聽聽咱們家下人口中的大公子什麽樣,你便會欣慰了。他們都說,咱們家大公子雖然性情頑劣一些,為人確卻是極為厚道的......”


    李重郡又插嘴:“就是啊,母親,您換個思路想想,大哥這個兒子多給你省飯啊,十天半月都摸不到他人,我都不知道他在外頭住在什麽地方,忙些什麽....”


    李母嗬斥道:“他是你兄長,就算他做的再不對,也沒有你評議他的份,我這裏沒有你什麽事了,你兩口子可以下去了。”


    李重郡、蘇紫英夫婦兩個見老太太下逐客令了,趕忙起身告辭出去了。


    李母看著老二兩口子的背影,又歎一口氣,惋惜道:“可憐我這老大,雖然貴為駙馬,還不如他弟弟娶個普通人家的閨女做媳婦來得實在呢。老二至少不用看他媳婦的眼色。這才是個大老爺們兒的活法。”


    趙媽媽繼續安慰說:“老太太,咱們家二公子處處留情,二奶奶背後也是落了不少眼淚的,你若是問這些丫頭們願意伺候哪位公子,她們都是說寧願伺候大公子,從冬梅小丫頭那件事上,大家也都看出大公子不是濫情之人,也不是薄情寡義、始亂終棄的富家子弟。”


    李母祈福道:“但願菩薩能保佑我家老大夫妻和順,子孫滿堂吧。”


    可能是心虛的緣故,李母總是感覺自己在許一個實現不了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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