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大宅裏燈火昏暗,下人們一個個小心翼翼,緊張的氣氛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牛一刀紮著馬步站在佛堂中央,屁股下麵香煙繚繞,他麵前的長桌上厚厚的一疊宣紙,隻有最上麵的一頁上寫了半頁佛經。右手毛筆上黑色的墨汁滴滴答答的落在宣紙上,陰濕了一大片。因為賭輸了姐姐的嫁妝,老太太陳氏罰他默寫《菩提胎經》。牛一刀早已經習慣,十多年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度過的。可是今天,他卻沒辦法專心的默寫經書。穆大牙和老八的死,父親的入獄,都在他的腦海裏打轉,揮之不去。更要緊的是還欠著五萬兩的賭債,本指望著姐姐俊梅嫁給大阿哥載若之後,事情能有些轉機,沒想到父親的入獄讓他僅有的希望化為泡影。他心中五味雜陳,時而驚恐,時而憂傷,幾次被屁股下的香頭燙到了屁股,惹得一旁服侍的丫鬟杜鵑忍俊不止。


    “杜鵑姐,今個行行好,偷個懶可好?”牛一刀道。


    杜鵑捂著嘴,銀鈴般的笑道:“其他的都行,可是這經書還是要默的。”


    “為啥?”


    “剛才老太太吩咐把你以前抄的經書都拿走了,你不抄,拿什麽交差!”


    牛一刀嘴一撅,心道:老祖母這是動真格的了!


    “三少爺,老太太叫你過去。”佛堂外一個小丫鬟低聲說道。


    牛一刀仿佛遇到大赦一般,丟下筆,一溜煙的奔向西廂房。


    西廂房裏一片漆黑,隱約著能看到地上跪著好多人,一個個蔫頭耷腦,甚至有人默默流淚。


    陳氏是牛犇的母親,今年整七十。她盤腿坐在火炕上,慈祥的臉上布滿皺紋,一頭花白的頭發高高盤起,她閉著眼,嘴裏念叨著佛經,手裏不停的轉動佛珠。自從她知道兒子被抓進大牢,便開始一刻不停的念經,她要把《大慈大悲咒》念上五百遍,以保佑兒子平安回來。


    窗外的風雪漸漸大了起來,天也越來越昏暗。牛家大院的西廂閣裏,黑漆漆靜悄悄,隻有陳氏的佛語和不停拍打窗紙的風聲,偶有幾聲啜泣,令人心裏發慌。


    “九月,把燈掌上吧,日子還是要過的!” 陳氏吩咐道。


    火折子一響,屋裏頓時亮堂起來,地上黑壓壓的跪著老老少少十幾個人。老管家牛福和牛犇的原配夫人鄒氏跪在最前麵,後麵是牛家兩兄弟,再後麵是牛千刀的兩房媳婦。牛犇的兩個女兒跪在最後麵,四周則跪著幾個得力的夥計和丫鬟。


    “除了他們哥倆,你們都起來吧!” 陳氏吩咐道:“老三,你也過來!”


    牛一刀大氣也不敢喘,默默的挨著牛百刀跪下。祖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遇上這麽大的事,眾人隻好向她討主意。


    地上跪著的人仿佛沒聽見一般,一個個垂著頭,誰也不動。


    一陣寂靜之後,突然鄒氏猛地放聲大哭,頭死命的磕在地上,“娘,你一定要救救老爺!”


    一聲哭泣引得所有人無不落淚,每個人都忍不住哽咽起來。


    “千刀他娘,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攤上了這事,我的心裏也不好受,你先起來,咱們大夥一塊想想辦法!”


    老管家牛福攙著鄒氏站了起來,其他人也陸續的跟著站到了一邊。唯有小女兒寒月依然跪在地上。


    “老丫頭,你為何不起來呀?”


    “奶奶,他們憑啥抓了我爹?不就是少割了一刀麽?反正也是死刑,多一刀少一刀又能怎樣?我看分明就是那個李閹人從中使壞!”


    寒月今年剛滿十六歲,是個火爆的脾氣,向來心直口快,認死理。因為年齡最小,從小大家都寵著她,所以大小姐脾氣十足,口無遮攔。之所以取了寒月這個名字,還有個有趣的故事。寒月剛生下來的時候,哭的邪乎,從早到晚沒有消停的時候。後來,牛犇發現了一個規律,隻要這孩子看見了寒月秋刀便不哭了,兩隻小眼睛緊緊的盯著,仿佛怕丟了一樣。牛家上下都圍著看,隻要刀一拿走,小姑娘立刻變了臉,用不上轉身的功夫,就會立刻放聲大哭,你再把刀放回去,立刻就好了。真的是要多神奇有多神奇。牛犇哭笑不得,隻得請了京城裏最好的鐵匠師傅照著樣子做了一個,雖然做不到一模一樣,但是總算哄住了這位小祖宗。老太太陳氏是個信佛之人,她說牛家這把祖傳的寒月秋刀,千百年下來定是有了靈氣,那靈氣投胎轉世成了這丫頭,所以取名寒月。


    寒月大了之後,跟著幾個哥哥學起了刀,還別說,學得有模有樣,絲毫不比哥哥們差。牛犇經常感慨,這要是個男娃就好了,將來準保是個出色的劊子手!


    “傻丫頭,我們與那李公公無怨無仇他為什麽要害你爹?你別犯倔了,站一邊去!”


    “反正他不是好人……” 寒月還想說什麽,被姐姐俊梅一把拉了起來。這姐妹倆隻差一歲,性格卻天壤相別。牛俊梅性格溫順,知書達理,自幼便懂事乖巧。今天原本是皇上指婚的日子,沒想到牛犇被抓入獄。莊親王府的訂親隊伍全部撤走了不說,聖旨也沒下來,好端端的喜事就這麽攪黃了,加上父親入獄,生死難料,俊梅的眼睛已經腫得老高。


    寒月撅著嘴站到姐姐身邊,手裏緊緊的握著她的寒月秋刀。


    老太太陳氏長歎一聲,道:“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牛福,少割一刀,你說會判個啥罪名?”


    “這個……”牛福猶豫了一下,道:“這個不好說,這種事極少發生,有時候即便是出現了,給監斬官塞點銀子也就瞞過去了,像二小姐說的,反正人也死了,追究起來也沒意思。道光七年的時候,有一次在菜市口殺人,判的砍頭,那天正趕上下雨,劊子手一刀砍下去,隻見一地的血,卻不見人頭落地。按刑場的規矩,是不允許補刀的,劊子手挨了五十板子,算作懲罰!可是沒想到行刑結束收拾囚犯屍體的時候,那個囚犯竟然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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