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不僅殿中咂嘴的諸位仙官不相信就連帝俊這次也不相信。


    兮和堅定地點點頭,“阿女所說皆是實話。”


    其實她的話並不虛,隻不過省略了一點點無關緊要的經過罷了,隻要結果是好的便可以了。


    “雪姑,果真如此?”他又問了一遍。


    雪姑遲疑一瞬後,也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又是一陣沉默,兮和覺得這一次的沉默比剛剛的安靜還要可怕,她位於胸前的雙手都開始微微顫抖,帝俊一句話不說,她便多一分緊張與擔憂。


    好在,沒過多久,帝俊嗬嗬笑了兩聲,說道,“沒想到靈瑤竟將你們兩個教的如此出色,頭一次獨身下界巡查便能取得這樣好的功績,著實不易啊。”


    旋即,殿下的文武仙官也都跟著附和一二,頻頻點頭。


    帝俊抬了抬手,對她們二人道,“雪姑,阿女,你們二人先起身吧。”


    “謝帝俊。”


    “謝帝俊。”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起了身,她們仍舊抬手在胸,頷首向前。


    帝俊道,“既然焄霖已死,鮫人一族也化了此劫,你們二人便回凡間繼續巡查,待完成任務返回天宮時,本帝再一同封賞。”


    “謝帝俊。”


    “謝帝俊。”


    兩人再一次同步叩首。


    而就在兮和抬起頭來的時候,她見帝俊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的鎖靈鐲,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她的鐲子不動,眼神詭異變幻,令人發怵。


    須臾,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帝俊看向兮和的眼神變了,而且變得有些令人畏懼,正疑惑時,他們順著帝俊的目光看去,原來帝俊看得是她手上的一枚玉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鐲子材質不凡,光滑澤潤,瑩瑩泛光。


    他們不明白,一個普通的鐲子怎麽引得帝俊神色幽變呢?


    正不解時,帝俊開口問道,“阿女,你手上的鐲子是從哪來的?”


    兮和背脊一僵,暗自將袖子往下扯了扯,將腕上的鐲子遮住,回道,“這個鐲子是我一個朋友送的。”


    “送的?”他斂了淩厲之色,溫聲又道,“本帝見你手上的鐲子質地不凡,如此貴重之物應當不是普通朋友能夠送的起的吧?”


    她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帝俊也不再追問,有些疲憊地擺擺手道,“眾仙家還有何事要奏?若是無事,今日仙會便散了。”


    聽到這,兮和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再回到人間時已經過了五日,回了客棧,客棧裏卻沒了山鬼與玉京子的身影,這兩人本身也沒帶什麽行禮,房裏自然是空空如也,所以她們二人一時不知他們兩人是出去了還是離開了。


    直到傍晚,玉京子才扶著臉上一片紅暈的山鬼從外麵回來。


    看模樣,是去喝花酒了。


    除了酒氣,兮和隔著一段距離就能從他們兩人身上聞到胭脂水粉的香氣,格外濃烈。


    這讓兮和有些意外,玉京子去喝花酒她倒不覺得什麽。


    隻是山鬼不近女色,平時也是滴酒不沾,沒想到也會去和花酒。


    她撇撇嘴,果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隻會做男人該做的事。


    雪姑蹙眉,抬手扇了扇空氣中的香味,話中有話地說道,“沒想到我和兮和才走了幾日,你們兩個人的臉色可是越來越煥發了。”


    山鬼本來確實有些暈沉沉的,一進屋就看到一身綠衣的兮和,立即清醒許多。


    他裝作無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心虛地盯著她看。


    而一旁玉京子急忙辯解道,“姐姐,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和杜兄隻是閑來無事,聽曲去了,那花樓裏的姑娘個個搽脂抹粉,別說是我和杜兄了,就算從那花樓門口經過的人,身上也難免會沾上點胭脂味。”


    兮和覺得香味太衝,往外擺了擺手,不鹹不淡道,“你們倆還是趕緊換身衣裳吧。”


    玉京子嘿嘿一笑,應下之後,便拽著愣在原地的山鬼轉身去了浴房。


    兩人一走,雪姑走到門口把門關緊,神色嚴肅,說道,“兮和,這次我替你將杜公子的事情掩了過去,但不代表這件事情就過去了。”


    兮和斂眸不語,她心裏明白躲避不是辦法。


    況且,欺瞞帝俊,掩埋事實已經觸犯仙規,若此次的事情被揭露之後,她和雪姑都將受到嚴懲。


    雪姑道,“我沒有問你杜公子的事並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從他跟你來昌平鎮找我時,我便一直覺得他的身份絕不簡單。”


    兮和淡聲應下。


    雪姑又道,“不論如何,等我們找到了女媧石之後,不管他再以何種理由,你與他必須斷的幹淨徹底才行。”


    兮和有些恍神,不知不覺自她救了山鬼之後,兩個多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回想著一路走來,若不是有他跟在她身邊,或許到現在她可能還在冥河深淵。


    她低頭摸著腕上的鐲子,心口發悶。


    她不敢想該如何與他決斷,她也沒想過。


    “兮和,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麽呆啊。”雪姑的聲音又傳回耳邊。


    她收起托腮的手,眼神茫然,“怎麽了?”


    雪姑狐疑道,“你莫非真的喜歡上杜公子了?”


    “沒有!”她當即否認。


    但一臉心虛。


    她又問,“難不成是玉京子?!”


    兮和歎了口氣,“雪姑,你瞎說什麽呢!”


    她鬆了口氣,說道,“最好是誰都不喜歡,他們兩個我看沒一個好東西,一個是蛇妖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總之肯定不是仙族,不管跟誰,你們都不可能,我可是事先提醒過你,千萬別把自己陷進去了,焄霖仙君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說起焄霖仙君,兮和不禁怪道,“焄霖仙君不是因為收養魔族女子青芷才被關入天牢的嗎?”


    雪姑搖搖頭,說道,“並不其然,你整日待在覃淩宮,聽到的消息有一半都是傳了不下百人才聽到的版本,焄霖仙君其實是與一個魔族女子私通才被關入天牢的。”


    焄霖仙君收養了青芷之後,漸漸與青芷產生了感情,並且還有了孩子,正是因為那個孩子他才會被帝俊抓去問罪的。


    他們的孩子剛出生不久便被魔族首領槐天候擄了去,焄霖仙君隨即獨自一人衝到禁幽嶺與槐天候單挑。


    雖然槐天候是魔族首領,但他的修為並不高,沒過兩招便敗下陣來,而魔族自魔尊滅世之後就此分崩離析,這也是焄霖仙君為何敢一人獨闖魔族領域的原因所在。


    很快此事便在仙妖魔中傳開,焄霖仙君與魔族女子私通並產下一子的事情才會被暴露。


    八萬年前,上古魔尊被帝俊挫骨揚灰之後,魔族群龍無首,經過千年內耗,為了避免外人趁虛欺辱,魔族又團結一體,最後推選出一個曾經服侍過上古魔尊的一個下屬任位,也就是槐天候,而槐天候的一身本領也都是來自於上古魔尊。


    傳聞上古魔尊喜靜不喜鬧,他擁有一身通天本領,不僅手握一把戰無不勝的赤搖劍還擁有毀天滅地的鬼神之力。


    他不會像帝俊和妖族首領濁漭帶有左膀右臂,相反,上古魔尊向來是獨來獨往,孑然一身。


    而槐天候能稱得上是上古魔尊的小臂,也就是有一次他替上古魔尊尋得了北冥的幽冰,上古魔尊隨手賞賜他的便是渡了他一身修為,讓他在魔族中日益混得遊魚得水。


    “所以,帝俊真得當麵杖斃了他的妻與子?”兮和問道。


    “那是自然,我們仙族與魔族已經抗爭有八萬年了,即便魔尊已死,對於魔族之人帝俊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當年魔尊以八千仙兵之死挑起仙魔兩族的爭端,引發神鬼之戰。


    神鬼之戰中,她的師父靈瑤和帝俊合力打開試圖鎮壓魔尊的蒼穹法陣,奈何鬼神之力卷天斥地,顛倒乾坤,勢氣逼人,別說打開蒼穹法陣了,就連靠近禁幽嶺都尚且不足。


    蛇王蛅丘也出列於神鬼之戰,為了能夠助力帝俊和靈瑤打開法陣,冒死上前。


    桑音見蛅丘帶著幾位仙將衝去禁幽嶺,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但魔尊終究是魔尊,不過頃刻之間,他們便敗下陣來。


    蛇王夫妻二人見法陣開了一半,一鼓作氣,在最後一刻回頭望了一眼徽山的方向後便化為一蛇一鳥,盤旋振翅,赤眼紅焰,燒紅了半片天。


    纏鬥半刻,魔尊手中的金光赤搖劍將他們夫妻二人一劍斃命,瞬間煙消雲散,而那洶湧劍氣也震傷了距離他最近的靈瑤。


    傳聞,青汝神女為了助法陣成形,危難之際隻身上前與之纏鬥。


    就在他們纏鬥之際,法陣大開,靈瑤與帝俊飛到禁幽嶺上空,念咒捏訣,蒼穹法陣頂在禁幽嶺上空變得越來越大,禁幽嶺中的妖魔不斷地被法陣吸入陣中。


    正在搏鬥中的魔尊一時始料不及,帶著青汝神女一起被吸入了法陣之中。


    蒼穹法陣關閉後,一時之間,橫掃大地的金光頓時盡收在禁幽嶺的高空之上,法陣嵌入禁幽嶺附近的禁幽山下,帝俊又加持十道禁符封在山身之上,帝杖壓山,引入天雷。


    沒過多久,魔尊與青汝神女皆飛灰湮滅。


    大戰平息之後,仙族妖族傷亡慘重,尤其是創世之祖青汝神女的犧牲對帝俊的打擊最大,從此,帝俊便在仙規禁令加上了“禁止勾結魔族”。


    他對魔族的恨從連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孩子都不會放過便能看的出來。


    “兮和,你要記住師姐今晚跟你說的話,萬不能動了真情。”


    兮和迷迷糊糊回到自己房中時已經夜深了,正準備休息,便聽到有人敲門。


    一開門,門口站著端著盤子的玉京子。


    他進了屋,將手裏的東西放下。


    兮和不明,盯著桌上一碗黃澄澄的似湯非湯的東西,問道,“你這端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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