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拄著拐杖,右臂還帶著夾板,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襟處能看見胸膛上新鮮的鞭痕,觸目驚心。他們姐弟三人的母親是一個因為常年勞作和突來變故而顯得有些憔悴的婦人,顯然一個人拉扯大幾個孩子並不容易。


    一家人哭成一團,倒把天皇子晾在了一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天皇子千恩萬謝。


    “是大哥哥救了我姐姐嗎?”英兒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好奇的看著這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她從未離開過這片綠洲,也從沒有見過天皇子這樣的人。


    “是啊。”天皇子笑著點了點頭,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小丫頭的眉心。指尖溢出五色霞光,在她體內迅速流轉了一圈。


    “果然。”天皇子一番探查,心中了然。小丫頭和她姐姐一樣,體內蟄伏著太古銀血皇族的血脈。隻有他這樣的靈覺才能看見,血液中一縷縷的銀輝在流動,像是星辰一般的璀璨。


    這是一種返祖現象,太古的神秘血脈並沒有因為歲月徹底湮沒,而是埋藏在她們的身體中,經過修煉也許可以重現那一強族的輝煌。


    村中大膽的頑童湊近,伸手去摸龍鱗馬的鱗皮,好在有天皇子一縷氣息鎖定,這些異獸情緒穩定沒有傷人。


    一些年長的老人露出了憂色,這些坐騎隻有那些流寇才會騎乘,也就是說它們的主人……終於有人試探著問道:“那些流寇……”


    “被我殺了。”天皇子隨口吐出幾個字,在他們耳邊如同驚雷。


    “啊!這這這……”有老者大為驚恐:“那夥流寇的老大可是神橋修士啊,小仙人你大禍臨頭啊!”


    珊兒冷冷道:“是怕給你們帶來災禍吧。”


    “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呢?他是一過路的,咱們張家寨可搬不走啊。”


    “那夥人的老大可是神橋啊,而且聽說他們背後有修仙人門派撐腰,裏麵有深不可測的老神仙!”


    “這小子才多大年紀,能鬥得過那些人嗎?除非他是大帝的兒子。”


    這時一個看上去頗有威望的老人敲了敲煙袋鍋:“噤聲!”對天皇子拱了拱手:“小仙人氣定神閑,必然有驚人的本領,鄉野村漢見識短,你別往心裏去。”他也是天皇子目前所見唯一達到命泉境界的村民。


    這種偏僻的村落,功法、靈藥、寶器俱缺,根基不佳,真的很難在修煉道路上走出多遠。


    天皇子擺了擺手:“無所謂,我來是要見張天師的後人。”


    英兒嘴快,嘰嘰喳喳道:“張五爺一大早就帶著村裏的勞力去找源了,說想把姐姐贖回來,不過現在好了。大哥哥剛趕了遠路,先去我家歇著吧,有事等他們回來再說吧。”


    “說的也是。”不用她說,天皇子也留意到了,村中似乎很少看見青壯年。


    雷家的石屋收拾的十分潔淨,他家本來人口就少,給天皇子騰出一間屋子安頓下來不在話下。二愣子有傷在身,年長些的珊兒在屋前空地上按住了一隻大羯羊,捏住羊臉,宰牲刀利索的捅進羊脖子,腥膻滾燙的血液噴出了很遠。雷母則起鍋燒水,準備下廚。


    天皇子說道:“你家看著也不寬裕,我這麽叨擾也不太好,那幾匹龍鱗馬都留給你們。”


    雷母搖頭:“你救了我女兒已經是大恩,本來就沒什麽好招待,怎麽能反過來要你東西?”


    “我話還沒說完呢。”天皇子揉了揉英兒的頭發,對她說道:“我要帶你兩個女兒走。”


    “什麽?”雷母有點懵住了。


    “我要帶她們離開這個寨子,嗯,也許有機會她們還會回來看看。”


    二愣子這回反應倒是挺快:“難道你想……你和那些流寇有什麽區別!”動作一大扯到了傷口,疼的他直吸冷氣。


    “沒有實力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天皇子沒有動怒,四極秘境在修行界也不算弱者,正常情況下凡人和他們幾無交集。


    “如果你有能力保護她們,昨天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北域流寇多的像地裏的野草,你怎麽保證下次,下下次還有這麽好的運氣?”


    珊兒左右為難,英兒年紀小心思單純,還沒想到那麽多,隻是抓住了姐姐的衣袖。


    “她們的資質不錯,身上的遠古血脈與我有些淵源,璞玉隻有在能工巧匠手中才會成為絕世稀珍。記著,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通知你一下。”


    二愣子漲紅了臉,拳頭攥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攥上。


    “聽他的吧。”雷母打破了僵局:“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他能對付得了那些流寇,幹嘛和咱們耍心計。這世道不太平,你姐姐長大了,留在寨子裏隻會越來越危險。珊兒,英兒,你們兩個好好跟著上仙,家裏有你弟弟在,不用擔心。”


    “娘!”


    “好孩子,別哭,這是好事,有什麽哭的?”轉過身去,雷母也在悄悄抹淚。


    “你們會交好運的。”天皇子拍了拍二愣子肩膀:“我非是邪魔外道,我來自瑤池,乃是西王母座下護教聖獸,入世為王母尋找仙苗。”


    他說話半真半假,末了道:“父母在,不遠遊,瑤池不收男人,你就好好在家奉養老母,以終天年吧。”


    二愣子頹然的坐了下去。


    夕陽紅如血,映照在血色大地上顯得格外淒豔,幾隻禿鷲盤旋,看見了下麵沙地上幾具死屍,怪叫著俯衝而下,開始享用大餐。


    幾道赤光射來,精準的打碎了禿鷲腦袋,一隊人馬衝來,為首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絡腮胡壯漢,須發卷曲蓬鬆,氣質非常的凶狂,正是這夥流寇的老大陳大胡子。


    “他媽的,是誰幹的!這片地界有誰這麽不開眼,敢來撩俺們虎須!”另一個脾氣暴躁的流寇破口大罵。


    “不對勁。”陳大胡子翻身下馬,仔細檢查流寇們的傷口和站位,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是被人一招同時用利器取走了性命。”


    “嘶……那豈不是和老大您一樣厲害了。”


    陳大胡子沉吟半晌說道:“我雖然能做到,但也不會這麽幹淨利落,此人修為絕不在我之下。”


    “那怎麽辦?不能就這麽算了啊,以後還怎麽做(沒本)買賣。”


    陳大胡子獰笑起來:“不怕,他再強,還能強過青霞門的老神仙嗎?咱們去搬救兵,到了青霞門,都誇張點說啊。”


    “發動在各村的眼線,注意有沒有可疑人等進入。”


    “是!”


    這一夜村裏的尋源隊沒有回來,尋源很費時間,往往要跑很遠的路,一天趕不回來很正常。


    夜色降臨,這個缺少路燈的世界,晚上當真漆黑一片,村人普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皇子回屋,看見珊兒並排鋪了兩床被褥,有些疑惑道:“這是?”


    “自己說過的話,現在卻裝蒜。”珊兒撇了撇嘴:“不是你說的麽,我現在是你的侍女了,當然要貼身照顧,你睡裏頭,我睡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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