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四季從來隻有冬夏二季,從秋分至穀雨都是冷寒天,然而入夏至立秋卻又酷熱難當。


    故而如今雖已是立秋,然而外麵的氣溫卻反而越發高升。


    這樣的時日縱然府上都端了冰盆消暑,但薑念嬌還是覺得心浮氣躁。


    加上府上於瑟攪出來的一把爛賬,如今全在自己手上,她隻怕於瑟給薑家惹出來的麻煩被聖上察覺,又捉襟見肘於薑府巨大的財政虧空,薑念嬌隻覺得自己每日都焦頭爛額。


    偏是這段時日姨母似乎也是心念於她的婚事,隻還不時約了她與京中適齡男青年相見。


    這隔三傳召隻實在折騰人。


    為了不顯出於瑟如今出了事,她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去見姨母。


    隻是想想她便覺得頭疼萬分。


    今日又得姨母傳召,她甚至都想裝病不去了。


    不過入宮便能與趙衍楨偷偷私會,也能尋趙衍楨支招,故而雖然不勝其煩,但她每次還是選擇聽姨母的話。


    而且聽說今日敏皇後也為趙衍楨開了個挑選媳婦的茶會。


    想到自己每次與那些相親對象挑挑選選時,趙衍楨的百般嘲笑,她便也決心入宮去看一看趙衍楨的好戲。


    隻是在這之前她自然還是得先去毓秀宮報道。


    故而在姨母與一貌美婦人相談之時,薑念嬌隻以為今日應當也隻是走走過場罷了。


    她正準備萬分乖巧的朝今日的相親對象以及對方家長打招呼。


    不想這一聲招呼,卻令一身著群青色繡玉蘭圓領袍的俊美青年將視線朝她看去。


    二人視線相對,青年的眼中明顯有驚訝之色閃過。


    薑念嬌乍然見到青年,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這是什麽定律,她都已經很小心的避開這人了,也已經改變了很多原定的劇情,怎麽結果如今居然還能再次遇見這人,而且還是再次由姨母介紹此人。


    “嬌嬌,這位便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陸知章了。”毓賢妃見二人視線交錯,便立刻同二人做起了介紹。


    隨後毓賢妃又同陸知章以及其母介紹道“這位便是我的侄女薑念嬌了。”


    陸知章雖然再次看到薑念嬌明顯有一瞬驚豔,但二人居然保持了相同的默契,隻絕口不提二人早在今日會麵便早有相遇。


    薑念嬌雖然看到陸知章便想轉身離開,可還是強壓住了心底的不適,隻坐在了毓賢妃身邊。


    毓賢妃顯然對陸知章是十分滿意的,畢竟陸知章卻有才幹,為人也十分妥帖,模樣又俊俏。


    雖然如今因為陳家與薑家的打壓,這名探花郎至今還隻得了個賦閑的虛職。


    然而對於他們這種貴人來說,一個人的職位如何從來不是他們在意的,畢竟他們若真有心提攜,有的是法子讓這青年一飛衝天。


    故而在薑念嬌坐到自己身邊時,毓賢妃隻抓了抓薑念嬌的手,隨後小聲提醒道“嬌嬌這陸探花的人品樣貌都沒得挑,我瞧著他比那陳靖淮還要強上百倍。你舅舅也常說此人才情見識不錯,來日他也正想同陛下推薦於他,這陸探花,你可得好好把握。”


    姨母說的聲音極小,加上所隔距離甚遠,故而下麵的人倒也聽不清毓賢妃在同薑念嬌說什麽。


    薑念嬌倒是很想反駁,然而陸知章如今確是個香餑餑,自己就算說他是個偽君子。怕也無人會信。


    故而薑念嬌即使心裏萬分厭惡,卻也隻能隨意點了點頭。


    毓賢妃不知薑念嬌心底的不情願。見薑念嬌點了頭,她自然便萬分欣喜的在之後閑聊幾句後,又慫恿著兩位年輕人去外麵走走。


    薑念嬌還指望著能從此處脫身,故而即使她很抗拒與陸知章獨處。但卻還是帶著翠翹與陸知章去庭院外隨便走走。


    陸知章似乎有意與她靠近,薑念嬌便與對方重新拉開


    距離。


    如此一番拉鋸,一般人或許便也知道薑念嬌是什麽意思了,縱然有人不介意薑念嬌緋聞纏身和在京中從未好聽過的名聲。可也架不住薑念嬌的疏離。


    反倒是陸知章在幾次靠近無果後,突然出口問道“薑姑娘似乎很怕我?不知我可是有在何時得罪過姑娘?”


    薑念嬌倒沒料到他會直接將這話問出口來。


    不過自己的動作幅度卻也不算太小,這陸知章本就是個敏銳性子,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出自己對他的疏離呢。


    而且想到毓賢妃對他的態度,薑念嬌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同他說清楚一些事情。


    “陸公子誤會了,嬌嬌與公子今日也才二次見麵,您之前還救了我,我怎麽可能畏懼公子呢。”


    說到此處,薑念嬌隻話意略微停頓。


    陸知章倒也沒再多說,他隻垂眸笑道“知道姑娘並非畏懼於我,我心裏便也放心了。畢竟上次與姑娘相見,卻並未來得及問姑娘名姓,我心中一直十分遺憾。不想今日我們居然還能再次遇見。”


    薑念嬌隻淡淡一笑道“當日是我的不是。”


    “畢竟我心中早有意中人,我也怕他誤會於我。”說完這話,薑念嬌隻羞怯的低下頭去。


    “姑娘早有意中人?”陸知章對此顯然十分驚訝。


    薑念嬌隻故作害羞的點了點頭,她柔聲道“我與那意中人也算兩情相悅,隻可惜中有險阻,不過我想隻要他不負我,我便定不負他。”


    而在她低頭一瞬,陸知章的眸中隻閃過片刻的冷意。


    她口中的那個他,難道是三殿下趙衍楨?


    隻是他一直以為這二人的風言風語原該是流言蜚語才是。


    畢竟從前她喜歡大皇子的傳言不也滿天飛,可最後她選擇的卻並非是大皇子,反而是陳家的陳靖淮。


    隻是沒想到這一次的流言居然是真的。


    不過即使是真的又如何?聖上遲早要扳倒陳家,陳家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若非如此,他當初便也不敢在關乎自己前途命運的科舉考試上以抨擊陳家觸及的弊病為題引經論述了。


    而三殿下看似尊貴,可他的靠山陳家一旦倒台,他這皇子便會被徹底逐出權利中心。


    所以與其讓這樣一個與幾個權力中樞都有關聯的女子浪費在一步遲早被廢掉的棋子之上。


    倒不如讓那女子成為自己平步青雲的地基。


    想到此處,陸知章隻輕笑一聲“姑娘與你那意中人倒是情比金堅。請恕陸某冒昧一問,姑娘的意中人莫非是三殿下?”


    薑念嬌隻故作害羞的低下頭去,倒似是默認。


    陸知章便又道“三殿下能得姑娘如此傾心,實在是他的福氣。”


    薑念嬌卻道“我能得三殿下傾心,是我的福氣才是,畢竟這段日子他為了我也頂了很大的壓力。看到他這般,我便決心此生非他不嫁。”


    說完這話,薑念嬌又似乎帶著十分期盼看向陸知章道“所以陸公子今日回去之時,能不能跟我姨母說你對我也並無情意。”


    陸知章聞言卻顯然十分為難,他苦笑一聲“姑娘這般說來,豈不是為難於我。我自那日相見,便對姑娘心生情意。雖然姑娘這話似是在拒絕於我,可姑娘怎知我便非你良人呢?”


    聽到陸知章這最後一句話,薑念嬌差點沒嗤笑出聲:若他陸知章都能算良配,她薑念嬌豈不都算大善人了。


    不過她這話並沒有說出來,而且趙衍楨會拒絕自己,其實也半點都不意外。


    她這麽說,也不過是想將戰火引到趙衍楨的身上。


    畢竟這貨之前還悠哉遊哉的各種嘲笑自己,戲弄自己。


    如今來一個陸知章引火燒身,她倒要看看趙衍楨還能悠閑得起來不?


    順便她也想借著陸知章試一試趙衍楨的


    心意。


    “既然公子堅持,我自然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我與三殿下的事,還請陸公子莫要告訴我姨母和幾位長輩。”薑念嬌隨後開口請求道。


    陸知章此時倒是正人君子的人設,故而對於薑念嬌的提議,他自然出言答應了。


    而且薑念嬌也不怕他真拿這種事來威脅自己。


    他就算真將此事告訴姨母,她也可以來個拒不承認。畢竟趙衍楨與她的那些傳言,如今已經被悉數壓下來了。而她之後也在姨母麵前表現的確實乖巧配合。


    若他真如此行事,姨母在自己與他之間必不可能信他,自己還可以順便借此質疑一番他的人品。


    於此同時,鳳宸宮中一場茶會正在悄然舉行,來參加這場茶會的婦人幾乎都是帶著自己的女兒過來的。


    陳家如今仍是炙手可熱的權臣之家,三殿下也仍舊是儲君之位的熱門人選。


    故而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這些官婦不管是主動追求這潑天富貴,還是不敢得罪陳家。


    幾乎被請到的官婦也幾乎都來了。


    看著底下的肥環燕瘦在場地裏各自見禮,各施其才。敏皇後顯然十分滿意,她隻不時與場中夫人熱絡幾句,不時命著宮人去催請趙衍楨過來。


    然而去催請的宮人卻說三殿下並不在自己宮中,據說是邕帝臨時將他請去了上書房。..


    聽到這個消息,敏皇後不免氣的捏碎了手中的核桃。


    畢竟邕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今日在替自己兒子挑選媳婦,可他偏偏在這時召走衍楨,這豈不是在與自己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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