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的異變嚇得他身邊的三個後金兵不敢妄動,而那後金壯漢見狀,也不得不暫時將胡小筱丟在了一旁。


    “諸克圖,你那邊怎麽了?”不遠處有人向那後金壯漢招呼道。


    “嗬嗬,沒什麽!”被喚作諸克圖的壯漢盯著梁羽,饒有興致地回答道,“我發現了有趣的事!”


    “嘎嘎嘎…”梁羽一臉凶相地怪笑著…


    梁昱留給他的這副身子,本來還可以算是個俊俏書生,但此時這身子卻變得全身緊繃,瞳孔赤紅,口涎外溢,探肩弓背…這樣子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幽冥出來的惡鬼!


    “梁羽!”胡小筱在諸克圖身後爬了起來,一見梁羽的模樣,也是一驚。


    諸克圖冷笑著朝梁羽走了過去,在兩者相距不足五尺時,他們幾乎同時朝對方掄了一拳!


    “砰”、“哢嚓”


    梁羽的右手腕垂了下去,他的身體畢竟沒經過錘煉,所以如此猛烈的一記對撞,直接便將他右手手腕折斷了!


    “嘎嘎…”


    梁羽臉上依舊掛著令人生畏的笑容,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那耷拉著的手腕,然後繼續向前,朝著一丈開外、那個已被他鑲在城牆裏的諸克圖走去…


    “放箭!”隻聽城門上一聲令下,數十支弓弩立刻從城門樓探出,而異變後的梁羽,雖然強大到可以一拳將諸克圖打到牆裏,但他的神智似乎也因此變得混亂,麵對城門樓上的弓弩,他竟隻是仰天長嘯,不知躲避!


    “我救大的,你救小的!”


    沒等弓弩手鬆開弓弦,城門上下所有人,忽然聽見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接著在梁羽的一聲狂吼中,人們隻看見兩道人影閃過,數十支羽箭便全都射在了地上。


    “是你?!”扶順城中,一個被戰火燒毀的民房廢墟裏,胡小筱驚喜道,在她對麵則正是昨夜才剛剛與之分開的秦若明。


    “噓——”秦若明將手指豎在嘴邊,示意她噤聲,而另一邊的土炕上,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正緊鎖著眉頭,守在梁羽身邊。


    那老者看起來年逾花甲,鬢發灰白,但布滿細紋的臉上卻紅光不減,雙眼清亮有神。他歎了一口氣後,向胡小筱招了招手道:“小狐狸你過來。”


    胡小筱看了秦若明一眼,後者點點頭道:“別緊張,那是我師叔,東仙宗外事長老李道元。”


    “嗬嗬,我東仙宗對異族向來包容,隻要不是為禍一方的凶邪之徒,皆可結緣。”李道元目光慈祥,完全沒有宗門長老的架子,倒像是一個鄰家長者,“你可否告訴我,若明趕到道場之前,鄭連壽對這孩子做了什麽?”


    在李道元麵前,胡小筱不但收起了以往的小性子,而且竟還有些乖巧地道:“回老先生的話,小仙本受困於鄭連壽的法器中,所以在鄭連壽請出法器前,小仙隻是遠遠看見他們剝下梁羽上衣,用筆在他背上寫寫畫畫了好一會。”


    “哦?”李道元聽罷,像是受了啟發似的,馬上將梁羽翻了個身,隻是當他褪下梁羽上衣後,還是一無所獲。


    秦若明與胡小筱在旁邊對視一眼,都有些失望之色,而李道元仔細看過梁羽脊背之後,突然將舌尖咬破,將一口血盡數噴在其上,隻見脊背上沾了血的部位,很快便冒出了一縷縷細如發絲的黑氣!


    縷縷黑氣在梁羽白潔如玉的脊背上,微微懸浮,不增不減,片刻後,一道道古怪的黑色紋路,在那血跡下麵漸漸顯現了出來…


    “好一道凶咒…”李道元寒聲道,“貧道雖不知這符文何名,但它誠可謂一道徹頭徹尾的邪符凶咒…”


    胡小筱看了那符文後,驚呼道:“玄陰冥神築胎符!”


    “你認得這符文?!”秦若明有些意外地看著胡小筱。


    胡小筱麵色凝重地點點頭:“當年王莽篡漢,立國號為新,新至末年,漢高祖九世孫劉秀戰王莽於昆陽。彼時王莽號稱擁兵百萬,而劉秀麾下不過兩萬。劉秀一籌莫展時,有一雲遊方士覲見,書符於劉秀脊背,召請一方陰神入體,至兩軍交鋒時,天降隕石,而後狂風暴雨,滍水暴漲,王莽主力為之盡滅。”


    胡小筱頓了頓,鄭重其事地道:“那便是玄陰冥神築胎符,不過大戰過後,方士便立刻為劉秀將其解了去。皆因此咒雖可助戰,卻又是大凶之咒!非大氣運或天生靈骨之人不可用,符文即成,以巫祝禱之,可使周身靈竅大開,引得四方邪神鬼物如飛蛾撲火、趨之若鶩,好在劉秀乃帝王之氣,當時才能勉強駕馭一時。”


    秦若明聽得出神,喃喃道:“若如你所說,梁兄弟即使這次被我師叔救了,將來也難免被邪魔奪舍…”


    胡小筱歎道:“正是如此…唉,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倒黴…”


    李道元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小筱:“小狐狸如何知道此咒?”


    胡小筱明顯被這一問弄得有些意外,支吾了一下才說道:“那…那方士…是我以前的師父,我那時剛剛化形,跟著師父雲遊曆練…”


    李道元撚著自己頜下的幾縷花白胡須,繼續問道:“既然如此,你可能解得了它?”


    胡小筱連連搖頭道:“這咒下得容易,解起來卻難了,除了下咒之人,便隻有凝了神格的神明才能解,畢竟它所召請的都是成了氣候的凶神邪神,尋常邪祟即使入體也隻能做短暫停留,因為被下咒的人要麽有大氣運在身,要麽本身就是靈根靈骨,尋常邪祟承受不起。”


    “難怪他有如此脈象和骨骼…”李道元又仔細看了看梁羽那白淨如初的麵容,“貧道之所以將他救下,皆因見他一身煞氣之下靈光攢動,是個難得的修真奇才,不忍其死於非命…嗯…你師父現在何處?可否請他一助?”


    “唉…我師父…有一年他老人家說去蜀中做件大事,結果就再沒見過他了…”胡小筱輕歎道。


    李道元點點頭,又四下裏看看這破敗的小房,歎道:“若真是再引來一方邪神降臨,對這動蕩世道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此地不宜久留,先帶他回東仙宗吧,憑我宗門禁製,或可阻隔外道覬覦,而此子若有靈性,栽培一番,不但可使他自保,又可為華夏玄門添一飛鴻羽翼。”


    “那我呢?”胡小筱急忙道。


    李道元目露慈愛,哈哈笑道:“不妨同去!”


    幾人正要動身,梁羽突然大叫一聲坐了起來,隻見他滿頭大汗,驚恐萬狀,直到看見胡小筱和秦若明,他才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是碎碎地道:“冥河血奴…冥河血奴…那東西沒死!”


    秦若明走上前去安慰道:“梁兄!那怪物不是被你用飛劍射死了嗎?如何沒死?”


    梁羽心有餘悸道:“我也記得它死了!可剛才在城下,它突然撲到我麵前,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再後來…我似醒非醒,又是那道青光閃過,冥河血奴便化作黑煙不見了…”


    胡小筱看了看秦若明,又看看梁羽道:“冥河血奴乃冥河岸邊戾氣所化,想必昨夜死時,戾氣循著凶咒潛入你體內,剛才在城下你情緒激憤,被那怪物殘存的戾氣暫時魔化了…”


    李道元頗為欣賞地看了胡小筱一眼道:“小狐狸見多識廣,老道佩服。”


    秦若明扶起梁羽,玩笑道:“剛才梁兄弟你被魔化,透支了體力,我又喂了你半顆沁神丹,真可謂暴殄天物啊!如今兵荒馬亂,隨我和師叔回東仙宗,入我玄門仙府修行,梁兄弟你可願意?”


    “修行?仙府?”梁羽一下子來了精神,心想這不正是每個穿越者應盡的職責嗎!?


    “在下自然是願意!哇!!!”梁羽下意識的要對秦若明抱拳施禮,結果卻忘了自己手腕剛剛折斷,又疼得叫了起來。


    日暮黃昏,梁羽在那半顆沁神丹的調理下,已經完全恢複了體力,換上胡小筱從旁邊空民房中偷來的衣服後,幾個人趁著城牆上的守衛換崗時,一起溜到了城牆根下,一個不易被守衛發現的角落裏。


    以秦若明和李道元的修為,別說百十個城門守軍,就是再多些諸克圖那種有些修為的人,也攔不住他們,他們如此小心無外乎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李道元看好時機,一個縱身直接越過城牆,而秦若明則由於架著梁羽,先躍上城牆助力,然後才又落到城外,至於胡小筱,則早早就鑽進梁羽腰間的柳木牌子裏去了。


    離開扶順城後,幾人快步南行,梁羽雖然沒經過修行,但有那沁神丹的功效,持續奔襲了五裏腳程,也才有些喘息,再看東仙宗那一老一小仍氣定神閑,沒有一絲疲憊之態。


    遠遠看去,扶順城的城牆在夕陽的餘暉下,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在一路矮山土丘的襯托下,顯得越來越不起眼了。


    繼續向南不遠,一個由十幾座草房圍成的村落,漸漸出現在了梁羽等人的視線中,隻是此時雖然夜幕降臨,但村裏居然連一點炊煙都沒有升起。


    “看來扶順陷落,附近的村民也都跟著逃難去了…”李道元看著前方幾無生機的村子歎道。


    梁羽一聽他說的,忽然想起梁昱家住扶順城北…他自我安慰道:梁昱老兄,不是我不守承諾,隻是如今北方戰事已起,我要是去了隻怕九死一生…希望你老母親在戰亂中能得以自保,等兄弟我學有所成時,一定去看望老人家!


    李道元緩緩前行道:“此時天色已晚,先去那便暫歇,天明再走吧。”


    村裏此時果然已經空無一人,所幸的是在秦若明、梁羽、胡小筱的一番搜尋下,總算是找出了些吃食。


    他們找了間幹淨的民房,簡單用了晚飯後,李道元對梁羽道:“你昏迷時,貧道曾為你切脈摸骨,後又經小筱道友印證,知你身負凶咒,又是一脈靈根靈骨,所以為防不測,貧道打算收你做個關門弟子!你意下如何?”


    梁羽聽罷,大喜過望,連忙跪在李道元麵前,納頭便拜:“徒兒梁羽拜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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