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說的真正的“生活意義”是有標準的:它們一定是所有人都能夠共同享有的,是共同的意義,是可以被很多人確定為有效的意義。如果一個好方法能夠解決某個個體所遇到的困難,那麽,它一定也可以為其他人解決相似的問題,這樣的科學方法對於整個人類都是有相同意義的。天才的定義是他人公認的具有重要意義的人,是建立在其至高無上的效用之上的,也隻有這樣,才能夠稱為天才。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生活的意義在於個人為團體所貢獻的力量。在這裏,我們指的並不是一個人的職業動機,無論從事什麽職業,我們隻關注他所作出的成就。那些麵對生活中的困難能夠應付自如的人,是在以他們的行為告訴我們:生活的真正意義就在於引發別人的關注和興趣,並與他人進行互惠合作。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行為會被同伴的興趣所影響,每當他遇到挫折時,都會找到最合適的方法,那就是避免和他人發生利益上的正麵衝突。


    這樣的觀點對於很多人來說,可能比較新鮮。他們或許會感到疑惑,我們賦予生活的意義是否真的是:貢獻力量以及對他人產生興趣並進行合作。他們會不解地問:我們到底應該如何是好呢?假如一個人總是為他人考慮,犧牲自己的利益,難道不會不自在嗎?我們不該維護切身利益或強化自己的個人品格嗎?一個人倘若想要尋求自身發展,他總該替自己考慮考慮吧?這些觀點貌似正確,實際上是非常荒謬的。因為,這些問題其實都是虛幻的。倘若一個人麵對“生活意義”這個問題,想要為他人貢獻自己的力量,並以此為個人目標,他會知道該如何塑造一種令自己滿意的人格,並時刻處於為他人利益、社會利益著想的情境中。他會以社會感覺來調整自我,並訓練自己,從中獲得應有的技能。假如一個人已經確定了目標,那麽,訓練這種技巧便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將不停地提高自己,以便於處理生活中遇到的這三種問題,而他個人的技能也將隨之提升。比如,當我們在麵對愛情和婚姻時,假如我們和伴侶是真心相愛的,同時,我們也將豐富另一半的生活作為自己的目標,那麽,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展示出自己的才華和能力。相反地,如果我們並沒有這樣的目標作為支撐,隻是虛幻地想象著提升自己,那麽,我們就像是在演戲一樣,會越發感覺到不自在。


    此外,還有一點可以證明生活的意義在於不斷奉獻。讓我們來留意一下前輩為我們留下的東西,這些東西可都是他們對後代的貢獻。比如,我們腳下的土地,是祖輩開發過的;我們身邊的建築物,也是祖輩的傑作,除此之外,還有科學、藝術、知識文化等。從這些方麵,我們看到了祖先對我們的幸福生活所做的貢獻。而那些並不懂得如何貢獻力量並互助合作的人,又給了我們什麽呢?他們隻會逃避生活,回首往事的時候,也看不到絲毫自己留下的痕跡。因此,我們可以說他們的死亡是徹底的,他們的生命曆程是蒼白的。你是否聽到了地球的囈語:“人類不需要這樣的人,你們根本不配獲得生命。滾開吧,毫無用處的人們,你們的未來是一片空白,快點消失吧!”因此,對於這些不懂得奉獻和合作的人,我們的心聲是:你們是沒有價值的,是廢物,趕緊走開吧!當然,我們現代的文化並不是毫無瑕疵的,也會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然而,一旦我們發現缺憾,就應該努力去完善,而這種完善也注定要建立在為人類謀求更多幸福的基礎之上。


    懂得奉獻和合作的人是隨處可見的。他們懂得怎樣讓自己的生活充滿意義,不斷努力培養自己的愛情,並努力對社會產生興趣。這樣的情感在宗教思想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正如世界上任何具有偉大意義的運動一樣,宗教也是人類想要貢獻力量、為社會增加利益的產物。不幸的是,除非他們的做法對於這樣的目標來說非常直接,否則宗教的真正內涵就很容易被人曲解,人們也將無法看到宗教究竟為社會利益的增加獻出了多少力量。相比之下,科學則比政治和宗教更能讓人理解,因為,它使人類對他人的興趣在短時間內有所增加,也更便於人類理解生活的意義所在。無論我們是從哪個角度來討論這個問題,增加個人對他人以及所處社會的興趣,促進人與人的合作,為人類的幸福奉獻力量這一目標卻是永恒不變的。


    我們賦予生活的意義正確與否,帶來的結果將會有天壤之別。正確的意義像是我們事業的護衛者,錯誤的意義則如撒旦[1]般可怕。所以,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了解這些意義的形成過程,充分了解它們之間的區別並在它們產生重大偏差時能夠及時糾正。以上問題實際上都屬於心理學的研究領域。心理學與生物學、生理學的區別,就在於它能夠通過對“意義”本身及對我們人類產生何種影響的了解,不斷提高人類的幸福指數。


    對“生活意義”的研究和探索從我們降臨到這個世界時就開始了。就連嬰兒這樣的弱小群體,也會通過其掌握的方式估量一下自己的實力,以及這種實力在他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到底有多少。


    在一個生命發展的第五年,少兒就已經形成了一套特有的、穩定的對待困難和事業的行為模式。在這個時候,少兒“對自己以及世界該抱有怎樣期待”已經具有持久的、深層次的概念。此後,他將用這張統覺表(scheme of apperception)來觀察世界:在被人們接受之前,經驗就已經被提前做了解釋,這樣的解釋是建立在“生活意義”基礎之上的。就算這裏所指的“生活意義”是完全錯誤的,就算這樣的方式會導致一個人極端不幸,人們也不會放棄它。因此,隻有通過重新檢查產生錯誤的原因,找出症結所在,並將統覺表進行修正完善,才能改正這種錯誤。有時候,一個人會因為自己的錯誤已經引發了可怕的結果,進而修改他的“生活意義”,並且通過努力真正改變了它。但是,假如社會沒有對他施壓,他也沒有覺察,依舊按照原有的方式,他還是會接連不斷地陷入困境,而他一定不會想要去改變的。在正常情況下,我們要借助了解情況的專家的力量來改正錯誤的想法。同時,他們也會給予我們更為合理的“生活意義”。


    一個人的童年對其“生活意義”會產生不同的影響。一個童年時期充滿不愉快的人,可能會賦予生活完全相反的意義。如果是一個過於看重愉快經驗的人,這樣的事實並不會影響到這個人對生活的態度,而隻是會讓他對外界充滿了戒備。他會認為:“為了讓我的後代不再經曆不愉快,我一定要努力改變這種令人不滿的環境。”還有一種人會認為:“身邊的人總是占我便宜,這是多麽不公平啊!既然這個世界如此不公,我有什麽理由善待它呢?”有些人會這樣告誡他的孩子:“我小的時候經受了那麽多痛苦,我都挺過來了,你們為什麽做不到?”而這種人也可能會這樣認為:“我小時候經曆了那麽多坎坷,因此,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會把小時候的經驗都付諸於行動,倘若這種對於經驗的解釋沒有改變,他們便不會改變自己的行為。可見,個體心理學摒棄了決定論。成功或失敗並不是由經驗所決定的,一個人隻是從經驗中提取部分來確定自己的目標,而不會被舊有的經驗所困擾或擊敗。我們的意念是被經驗賦予我們的“生活意義”所決定的:當我們將某一舊有經驗作為將來生活的基礎時,或許就已經走上了錯誤的道路。“生活意義”取決於我們所處的環境,我們則以個人賦予環境的意義決定自己。


    然而,一個人童年所處的環境卻非常容易孕育出具有嚴重錯誤的“生活意義”。在不愉快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很多都變成了所謂的失敗者。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是那些在童年時期遭遇疾病或在先天因素影響下致使身體的某些器官出現缺憾的孩子。這類兒童通常不容易感受到生命的真諦在於奉獻,因為他們心裏所承受的壓力很重。在通常情況下,他們隻關注自身的感覺,除非身邊的親人願意用其他的方式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並且,他們很容易在和他人的比較中變得灰心喪氣。處於當今這個文化背景中,他們更容易因為周圍人的同情、嘲諷而逃避現實、深感自卑。這樣的境遇可能會讓他們感覺被侮辱並喪失為社會做貢獻的信心。我想我應該是研究那些存在生理缺陷,或內分泌紊亂的兒童所遭遇的困惑的第一人。我在不斷地尋找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而不想試圖證明導致一個人失敗的原因在於先天遺傳或者生理缺陷。生理缺陷並不一定是造成人類養成錯誤生活模式的元凶,我們也並不能證明內分泌同樣出現問題的兩個兒童會有相同的不良反應。


    我們不難見到克服困難並成為棟梁之才的“問題”兒童,在這方麵,個體心理學並不誇大優生學的好處。縱觀曆史,有很多為社會獻出力量的優秀人才都有生理上的不足,有些身體情況極差,甚至早早就離開了人世。然而,正是這些在困難麵前絕不服輸而走出困境的人,極大地推動了社會的發展。他們越挫越勇,不斷地拚搏向上。如果我們隻把目光鎖定在他們的肉體上,就不能看清他們的內心到底是朝好的方向發展還是朝壞的方向發展。事實告訴我們,多數情況下,這些兒童都沒有得到正確的指引,我們並不真正了解他們的困難,這就導致他們隻關注自身,最終也就走向了失敗。


    導致兒童形成錯誤“人生意義”的做法是因為他們過於嬌縱。受到溺愛的兒童總會將自己對他人的期待理解成一種命令,他無須努力就能夠受到上帝的嬌寵。並且,他們還會認為:他們天生是與眾不同的。於是,當周圍的人沒有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相反地,每個人都希望被光環籠罩的時候,他就會覺得世界對他不公平。他已經形成了不懂付出隻想索取的心理,並且從來沒有用除此以外的任何方式與其他人交往過。身邊的人總是嬌慣著他,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可以說喪失了獨立性。於是,當他遭遇不幸時,隻能通過乞求別人來獲得解脫。他也許認為:如果他的地位再高一些,如果他可以勉強其他人承認他是與眾不同的,他的境遇就會有所改善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自卑與超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奧)阿爾弗雷德·阿德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奧)阿爾弗雷德·阿德勒並收藏自卑與超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