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滿六三人行至犁州城西北側,已是夕陽西斜,落日餘暉映於天幕雲霞之上。


    行入林間後,正如他們所想的一般。此地被陽光遮蔽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泥沼,稍有不慎便會被吞沒入其中。


    黑袍男子言道:“看來這馬是走不進去了...”薑硯臨立即跳下馬背,站到短衫少年身旁,手中緊握起一柄隨身攜帶的短刀。


    林滿六拍了拍他肩膀,接過了韁繩後,就將馬匹拴於林外。短衫少年言道:“我們一起走!”薑硯臨用力點了點頭,也是以此給自己壯膽。


    黑袍男子瞟了兩人一眼,先行一步向泥沼之中走去。林滿六緊隨其後,山野行也已拔劍出鞘。


    薑硯臨一路延著短衫少年的腳印行走,這對於他來說,是最為安全、問題的辦法。


    三人小心謹慎地在林間遊走,可都未曾聽到任何響動,此地太過安靜了...並且林間各處並沒有像先前村落那般,根本看不到那些因為黑蛇出沒導致斷裂的樹幹,或是被其匍匐過的樹叢。


    正當薑硯臨想要言語,是不是他們猜錯了的時候。突然!一處泥沼突然冒起了氣泡,隨之傳出一陣嗚咽的聲響。


    黑袍男子橫劍在前,輕喚一聲:“小心!”下一瞬,從那泥沼之中立刻湧起了一道漆黑的身影,跟先前在村落之中遇到的情形一樣!


    是那黑蛇!這一次的林滿六,比之先前自然是有了準備,手中山野行也跟著橫劍在前。


    當那黑蛇衝向三人之時,黑袍男子立即一劍揮掃而出!看似隨意揮出的一劍,卻是直接沒入了黑蛇身軀當中,從其脖頸處一直劃至七寸所在,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黑蛇都還未閉合那血盆大口,就此被黑袍男子直中要害。淒厲的嘶鳴聲,響徹起了整片泥沼。


    而它的身軀也因為前衝不止,腦袋撞向了黑袍男子身後的二人。林滿六同樣出手以對,手中山野行立刻揮砍而出。


    劍勢盡黃龍!短劍在黑蛇腦袋之上劃過,也將其阻滯在林滿六和薑硯臨眼前。


    後者看著已是死物的黑蛇,也抬起手中短刀向前遞出!短刀歪斜地刺入黑蛇眼眶之中,墨綠色的汁水伴隨著鮮血一同濺射而出。


    由於薑硯臨站的位置最近,這些粘稠的汁水和鮮血濺了他滿身都是。他盯著眼前一幕,開始大口喘息起來。


    額頭上的蛇血裹挾著汁水一並向下流淌,好像流到了他的眼眶上。薑硯臨視野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但他感覺手中握刀的勁道正在緩慢增長起來。


    他能更加穩固地握住刀柄,他能更加有力地遞出手中刀刃,他心中的怯懦比之以往要少上了許多...薑硯臨猛地嘶吼一聲,立刻再次催動起手中短刀,一次又一次刺入黑蛇腦袋裏。


    任憑那些腥臭的汁水和鮮血侵染全身,他也全然不顧!因為在這一刻,他的心裏再也沒有了那人身影!


    “硯臨...”林滿六出言喊道。直到這一聲輕喚,薑硯臨才回過神來,他看向了林滿六。


    “嗚...柳大哥...我沒事了...”短衫少年言道:“沒事就好,稍後小心應對!”


    “嗯嗯!”林滿六的關心,仿佛是一記喚人清醒的良藥,薑硯臨先前被鮮血染渾的雙眼,開始變得重新明亮起來。


    在兩人說話的間隙,此處林間泥沼一如先前模樣,開始冒起了氣泡...並且冒起氣泡的地方很多,足足有十多處一同冒起,同時那嗚咽聲也是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黑袍男子笑言出聲:“倒是帶了個寶啊...”那黑蛇先前淒厲的嘶鳴聲,再加上薑硯臨先前的嘶吼,算是徹底驚醒了藏匿此處的黑蛇。


    “稍後可沒閑工夫搭理你們二人,先行自保吧!”


    “明白,前輩!”林滿六應聲過後,手中山野行已轉為正握,在手中來回捏放數次,以此準備出手。


    很快!又是三條黑蛇從不同的位置奔湧而出,分別襲向了黑袍男子左右,以及林滿六和薑硯臨後背方向。


    黑袍男子手中長劍輕挑,先是將最近的一條揮打拍走,而後又是一劍遞出!


    稍慢的那條黑蛇,竟是被黑袍男子從其下顎所在,貫穿了整個頭顱。而林滿六兩人也絲毫沒有怠慢,麵對襲向兩人的黑蛇,短衫少年一劍揮砍而出,立即在黑蛇腦袋一側劃出了條口子。


    黑蛇身形急速扭動起來,嘴中蛇信也在不停吞吐,林滿六見狀便又是一劍遞出!


    雪中寒!一劍又一劍地刺出,擊向了黑蛇翻轉顯現出的蛇腹所在。黑袍男子呦嗬一聲,出言道:“還會風雪大觀樓的雪中寒?小子你這身份有點難猜喲...”林滿六鼻息一聲,應聲道:“前輩之劍術,小子從未見過,更是猜不出!”黑袍男子手中鐵劍揮出,瞬間就將身前那條黑蛇梟首。


    “可稱不上什麽劍術,隻會些揮、砍、撥、挑罷了!”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一樣,黑袍男子的每一次出手,當真就如那最為基本的揮劍動作。


    根本無任何花哨的意味,就是那麽的簡簡單單。可就是這樸實無華的出劍,卻是每一次出手,眼前黑蛇皆是或死或傷。


    林滿六手中山野行向前一遞,整個人身形也隨之前衝起來。劍勢斷秋月!


    短衫少年手中的短劍停頓之時,也是他身形靜止的時候。眼前黑蛇發瘋了一樣,開始甩起腦袋想要屏退林滿六。


    豈會讓你這畜牲得逞?短衫少年手腕一橫,原本已經在蛇腹是刺出一個窟窿的山野行,在其血肉之上瞬間扭轉一周。


    劇烈的痛楚,使黑蛇嘴中的蛇信不停顫動!林滿六喊道:“硯臨就是現在!”薑硯臨聞聲而動,整個人咬緊牙關一步躍起,身形與那黑蛇腦袋齊平時,他看向了那不停發顫的蛇信。


    他的腦海中再次想起了那道身影,原本緊握短刀的手突然一鬆,仿佛下一刻就要從手中跌落。


    可他的眼前是林滿六,是說過要護他周全的柳大哥。他手腕隨之發力,短刀再一次握緊,直直向那蛇信揮斬而去!


    手起刀落,蛇信落於泥沼之上。原本瘋狂扭動身軀的黑蛇,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動作。


    黑蛇死了...這些黑蛇因為身軀龐大、身形迅捷的緣故,若要在其行動之時,找尋七寸所在,難度顯然大得多。


    所以林滿六、薑硯臨二人就在黑袍男子的建議之下,從蛇信位置下手。


    這便是他的斬蛇之法,簡單且純粹。等到林滿六二人解決完第一條黑蛇時,黑袍男子卻已經斬了七條,在其身前已無活物。


    黑袍男子呼喊出聲:“再來啊!我知道...你就在這裏!”他在呼喊的,是那


    “黑蛟”。這一刻,以三人為中心的整片泥沼就像活過來一般,不停有氣泡冒起,嗚咽聲也比先前更為密集。


    不過一息,泥沼如炸開了鍋一樣,從四麵八方湧現出了十餘條黑蛇。若是在算上未現於泥沼上的黑蛇,此地的黑蛇數量,竟要比黑袍男子這三日奔走各地殺的連起來還要多!


    他的臉上,根本沒有任何懼色,反而是一種得意。眼前黑蛇死的越多,他臉上的得意就要再重一分。


    林滿六出手抵禦黑蛇侵擾時,不時留意起黑袍男子的動作。不光是他的出劍,就連他的神情都在表現出極為尋常、簡單。


    短衫少年隱隱有一種猜測,此刻的黑袍男子或許可以與全盛之時的老騙子分個高低。


    但是,隻要他將此地黑蛇斬盡,或是將他要尋的那


    “黑蛟”親自斬殺當場,那即便是老騙子全盛之時,恐怕也無法再敵眼前之人。


    並不是說他通過斬殺這些黑蛇,使得那樸實無華的劍招更為精進。而是他斬去這些黑蛇之後,他的心境會變得更加純粹!


    最後使得他手中之劍,能夠揮斬出更為尋常,更為簡單的一劍。屆時那一劍,定是其最為得意之劍!


    半數黑蛇死在黑袍男子的出劍之下,而餘下半數自然衝向了林滿六、薑硯臨所在。


    短衫少年的出手極快,每一次都恰到好處,雖未能重傷黑蛇,但也可將其牽至。


    而後在限製住身形後,確保其餘黑蛇不敢隨意靠近時,林滿六就會揮劍逼迫這些畜牲吐出蛇信。


    薑硯臨就會尋得此次機會,遞出手中短刀!不過也有失誤之時,但很快就會被林滿六再次出手,為其尋得再次出手的機會。


    即便作為薑氏主家的大少爺,薑硯臨從記事起,就相當崇拜那些仗劍江湖的遊俠兒。


    少時起初,仰慕身處嶽州的


    “天下第一”,風雪大觀樓樓主——柳梅。聽了些奇人異事後,就開始向往那同為豪紳所出,但卻行走江湖、遊得大自在的陸風白。


    而今見多了凶險,他的眼中隻有那一身短衫的


    “柳大哥”。就算旁人再厲害,就算是什麽高門大派的第一人,都不如他的柳大哥厲害!


    現在,他正在與他心中最為仰慕,或是傾慕之人並肩而戰,他又有何懼?


    薑硯臨手中短刀,一次比一次精準,一次比一次狠厲。前些年練過的那些三腳貓功夫,現在揮打在他手中,猶如一本絕世武學傍身。


    不論是誰,是何物阻道,有柳大哥在,有我薑硯臨在,全都殺之!黑袍男子看著薑硯臨的出手,難得露出了個笑臉。


    “小子,有些我當年的風采!”薑硯臨呼喊出聲:“我也會像前輩一樣!揮出手中刀刃,這些畜牲給我死!”林滿六又一次提劍而走,攔下了一條想要偷襲薑硯臨的黑蛇。


    還不等他呼喊提醒,後者立即提起手中短刀,直直劈向了黑蛇腦袋。短刀沒入了黑蛇下顎,腥臭的蛇血從其中湧出,如同突然決堤的大壩,蛇血將薑硯臨整個人淋成了血人。


    短衫少年將其拉拽而出,他有些擔心此刻薑硯臨的心境。雖然看著他越戰越勇,但林滿六覺得並不是什麽好事。


    “硯臨,先行穩住心神,後續的交給我...”


    “柳大哥,我沒事!當真沒事!”


    “硯臨,聽話!”


    “...好!”薑硯臨沉默了片刻,回應了短衫少年後,就退到了林滿六和黑袍男子正中。


    林滿六看著眼前仍在不斷湧現的黑蛇,他右手手腕一提,握住了一直未曾解下的夏鳴蟬。


    黑袍男子言道:“倒是讓我好好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兵刃,一直藏於此時!”短衫少年並未拆解遮掩的布條,就如此雙手握住夏鳴蟬的劍柄,將之托於地麵。


    林滿六隻是右腳朝身側微微一踏,整個人的氣勢陡然變了。黑袍男子第一眼,就看出了少年托劍立樁的跟腳。


    鎮北營拖刀術!好嘛,江湖之上有樣學樣,這行伍間的本事也能學了去?


    對於林滿六的身份,黑袍男子也有了幾分好奇。就在短衫少年握緊夏鳴蟬的同時,其身前的那些黑蛇立即在泥沼之上奔湧了起來。


    借助著泥沼,黑蛇的速度極快,不過兩息就要襲向少年麵門。林滿六也隨之動了起來,原本斜於身側的夏鳴蟬被他揮打而起。


    一劍揮斬而出,好若撼山鎮嶽之勢,原本疾行向前的黑蛇,被這猛地一掄!


    數條黑蛇就倒飛了出去,或是跌落泥沼之中,或是掛於樹幹之上。所有被擊飛的黑蛇,都有同一特征,就是他們身軀被揮打的部分,都有鱗甲破碎的跡象,蛇血也已在止不住的向外流淌。


    少年手中那柄古怪兵刃,分明無鋒無刃,可卻隻用一擊就奏效至此。讓黑袍男子更加感興趣了,他出言道:“方才這一手算是什麽?”林滿六言道:“以身為鋒!”黑袍男子出劍之餘,空閑的左手衝短衫少年豎起來個大拇指。


    好一個以身為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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