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好久不見,又聊了一些見聞。


    嚴持仿佛下定了決心道:“我能不能在這裏常住?”


    磨煉劍意,返璞歸真,都是要從小見大,如今青石鎮百廢待興,正適合他來感悟精神意境。


    “自然可以,不過我想你要想收劍入鞘,不妨回家一趟,我看得出你修煉的不是無情劍。”


    王予的建議,嚴持頗為認同,這和剛剛下定的決心並不衝突,隻是先後順序而已。


    一旁的錢開來感慨頗多,當年一起在豐縣為了觀看兩大高手比武偶遇在一起的少年們,都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


    “我也想定居在這裏,不知道歡不歡迎?”錢開來顛沛流離過,才知道了安穩的可貴,能有這樣一處地方棲身,如今也是他所向往的。


    王予自無不可,多一個人多點勞力,怎麽都是劃算的。


    很快一桌從新做好的酒菜被端了上來,王予繼續大快朵頤,仿佛幾天都沒吃過飯一樣。


    “在讓廚子做一桌來。”王予邊吃邊吩咐著。


    隻是抬手時偶然間露出的手臂上的牙印,和脖子上的指甲劃過的痕跡,讓看在眼裏的傅百工他們能想象到戰況的慘烈。


    又一桌菜被送了過來,王予接過後轉身道:“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這門出去逛逛,好久沒到別處看看了。”


    等到王予走後,既然才接上前一個話題。


    “看到了嗎?這還是胳膊和脖子上,不知道背上,胸膛上還有多少劃傷,嘖嘖。”傅百工酸酸的道。


    “造孽喲,我現在知道他為何這麽能吃了,全是體力活,內力用不上半點,能撐到現在真的不容易。”車俊的話更酸。


    “嗬嗬,你以為呢。”傅百工說道這裏忽然一頓道:“我覺得我應該也去練習一門外門功夫。”


    越想越覺得可行,琢磨著哪一門外門功夫容易上手,還能強壯體力。


    車俊一愣,不由得道:“好主意,怎麽以前就沒有想到呢。”


    嚴持一根筋隻知道練劍,錢開來卻是老手,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啥,很快也加入了討論。


    幾人立刻引為知己,恨不得燒黃紙斬雞頭。


    王予在外人麵前展現的就是硬漢,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還是不由的一緩。


    實在是三隻老虎太過凶猛,血盆大口張開,就是來吃人的。


    不過他怎麽就那麽喜歡呢?難道自己真的犯賤?王予很快把不該有的想法搖出腦袋。


    翌日。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


    王予起了個大早,吃過了早飯,就帶著嚴持他們出了鎮子遊玩。


    準確的說,王予昨天說的遊玩隻是一句順口的話,而今天之所以實現承諾,也是被幾個女人趕出來的。


    若是再讓他折騰下去,一輩子都別想下床。


    而曾經說過“一般”的那個女人已經改口喊“畜生”了。


    總之不管叫什麽,都不會是一個好聽的綽號。


    大雪已經化了一半,漏出來的山脊一道道的漆黑,如同傷疤一般,瞧著令人難受。


    “這地方可真夠窮的,若不是你來此投下了不少銀子,估計這個冬天過去,恐怕就沒有活人了。”


    即便不怎麽關心平民生活的嚴持,也不由得感歎,生活多艱。


    “沒辦法,這裏的石頭太多,山勢陡峭,山林裏的野物很難滿足當地人的需求,平地上種莊稼隻夠糊口,想多出一點餘糧都不可能。”


    傅百工對於這個地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以說那個地方的石頭是什麽品質的都了如指掌,青石鎮大總管的名頭可不是假的。


    “我想不明白,把鎮子建在這裏有什麽好處,用的人不少,到現在花出去的銀子海了去了,還沒有見到一點收益,若是在這麽幹下去,有一座金山都不夠用的。”


    車俊還在局限於他所知道的認知,沒辦法種糧食,總是一件虧本的買賣。


    嚴持和錢開來離開豐縣早,自然也不會知道豐縣的變化,很多時候並不一定隻有種糧才能算是根基。


    “這個暫時保密,來年開春你們就知道了。”


    這裏能夠作為那樣賺錢的商品開發地,王予心中早有規劃。


    幾人穿行在山林裏小溪旁,一路上的險峻地形根本攔不住這些輕功高手。


    一直門頭趕路的嚴持忽然道:“聽說劍宗弟子發放有令牌,明年秋天開山門,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有啊,我這裏就有一塊,你想去?”王予回頭問道,現在他在泰州的一些耳目,已經能夠零零散散得到一些消息了。


    據說一個令牌可以攜帶一名其他人前往,名額的價格已經被很多人炒作的快上天了。


    “我想去看看。”嚴持道。


    “可以,到時候你找石映雪就成,她有一塊令牌足夠帶你上山了。”王予頭也不回的道。


    在外麵很有價值的東西,到了他們這裏似乎不怎麽不值錢了。


    “哦,好的。”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王予聽了下來,站在一棵碗口粗細的大樹旁怔怔出神。


    旁人還沒有找到原因,但一直練劍的嚴持卻一眼就發現了一根斷掉的樹枝,樹枝的切口處平滑光潔,更重要的是不但新鮮,還有這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意纏繞在上麵。


    嚴持瞧得入神,恍惚間看到一位用劍的神人從天而降,手中的劍器隨意的磕碰之下,就斷掉了這棵樹的生機,而現在這柄劍器斷掉了樹枝之後,又落在了他的頭頂,眼看就要被一劈兩段,突的眼前幻境消失,大汗淋淋的“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良久嚴持才驚懼的問道:“好厲害的劍器,這棵樹可是死了?”


    “是的,這棵樹雖然隻斷了一截樹枝,看起來四季常青的葉子還很翠綠,實際上卻已經死了。”


    王予像看到了絕世珍寶,順手摸在上麵,感受著這絲劍氣的奧妙。


    傅百工不懂劍法,卻明白能憑借一道劍氣殺死一棵大樹,需要怎樣的境界。


    “這人在跟蹤咱們?”錢開來卻在從不同的角度看待同樣的問題,這是被追殺,追出經驗來了。


    “不錯,這人不但在跟蹤咱們,更是在給咱們一個下馬威,不知是何人所為,目的又是什麽。”車俊沉聲道。


    “是上次一劍殺掉劍宗弟子的那個人。”


    王予隻一眼就記住了這種劍氣的氣息,心底暗道:是來警告自己,還是這人已經發現了“失銀”的案子和自己有關。


    正在猜測的幾人眼神一凝,互望一眼,都從對方那裏看到了迷茫。


    “你們在這裏等候,我上山去看看就回。”


    王予想不出來那個地方露出了馬腳,隻能沿著對手給出的路線上去瞧瞧底細。


    化雪之後的山道泥濘一片,混合著一些還未腐爛的枝葉,一腳踩上去不能及時避開就能聞到一股惡臭。


    王予腳步輕盈,鞋子上沒有沾到一點泥汙,路上還看到了兩隻不知名鳥雀的屍體和一條凍僵了的蛇。


    體格大點的動物,還沒有見到過,或許在更深處的山林裏才有。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發現這樣的一截樹枝,王予追逐著已經翻過了一座山,到了一處山穀。


    山穀一麵陡峭如壁立,另一麵則是斜插下去。


    積雪融化後的雪水,沿著山穀的穀底“嘩嘩”的流淌。


    山穀中的一塊大石頭上,就坐著一位白衣蒙麵的人,長劍就插在身下的石頭上。


    王予追上來之後,忽然後悔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拿著“承影”。


    吃手空拳以他的武功雖然不會吃虧,卻沒了討教劍法的可能。


    “你就是殺掉劍宗弟子的那個人?”


    王予緩緩地落在裏白衣人兩丈遠的另一塊石頭上,腳下就是雪水流淌,偶爾有一些枯枝敗葉隨著一起流下來,打著旋兒一些貼著石塊不動,另一些順水流下。


    “是我,今天你不該出門不帶兵器。”白衣人站起身來,戰意勃發。


    他不是來比劍的,他是來殺人的,不管用什麽方法能殺掉一個劍法高手,他總能高興很長時間。


    現在泰州還有劍宗弟子停留,卻是兩人一起不好下手,而王予隻有一人,上次想要見識他的劍法被人發現,沒能做到。


    這一次這人手中沒了劍,還不是沒了爪牙的老虎一樣任他宰割,隻要一想到一位少年劍客將要死在自己的手中,心情就特別興奮。


    王予眼神一動,心道:原來這人藏在青石鎮周圍這麽久了,大概上次和韓其辛比劍的時候就已經來了吧,可惜那時他劍不離手,這人估計是沒有找到機會。


    隨即又想到:還好這次自己把這人勾引了出來,若是放任不管,萬一樂韻和石映雪落單了。


    王予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或許以她們兩人的武功不容易勝出,也能打個平手吧。


    這些心思他不敢去賭,那就隻能先殺了再說。


    王予瞧向白衣人,忽地一笑,他得為自己的好運慶幸,所以也打算給這人一個厲害嚐嚐,不是任何一個劍客少了兵器,就萎靡不振的。


    沒有任何戰前醞釀氣勢,也沒有言語的交鋒,全憑手上功夫見高低。


    雙手手指連續點出,《彈指神通》,《一陽指》,《無相劫指》,《參合指》等等各路指法,或快或慢,或剛或柔,有潤物細無聲,也有沛然一擊。


    光憑指力就交織除了一張大網,王予腳尖輕點石頭,身形展開猛撲而去,輕飄飄的大袖,雙手藏在其中,若不出招很難預測下一招到底是拳還是掌,又或者是指爪。


    白衣人對自己的劍法很自信,長劍嗆啷出鞘,劍氣縱橫,橫斷萬裏,把那些襲擊而來的指風都掃到了一邊,連流下來的雪水都不能吹動。


    王予也不在意,一套指法能建立奇功他也能做到,卻不夠幹脆利落,最好能三招兩式拿下此人,才能知道一些背後的秘密。


    劍嘯聲,聲傳十裏,王予讓嚴持他們等候的地方都能隱約的聽到,可見白衣人功力有多身後。


    “壞了,王予遇險了,今天他沒有攜帶兵器。”嚴持道。


    “放心,宮主他武功高著呢,若有人隻知道他的劍法,欺負他手無寸鐵,宮主絕對會讓那人知道梅花到底怎麽紅的。”在其他人的擔心王予安危的時候,傅百工卻明白,不知又是那個白癡在窺視青石鎮,以為沒了劍的宮主啥也不是。


    嚴持一陣呆滯,良久才道:“王予不是最擅長劍法嗎?難道其它武功也能出神入化?”


    車俊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隻因王予對外顯露出來的武功隻有一門劍法。


    “嗬嗬。”傅百工不想在吐槽,這種迷惑人的行為不知道坑了多少人。


    倒在人家刀下的冤死鬼,若知道還有人肯上當,一定在鬼門關等著,看看到底又是那個笨蛋來了。


    白衣人能輕易劈開指風的劍氣,遇到了王予的掌風就不夠看了。


    無論他的劍氣多麽的犀利,傷不到人就是在做無用功,在王予近身之後攸呼之間來去晃蕩,身影重重疊疊,四麵的掌力壓迫的他疲於防守。


    他能感受到,人家隻是不想立刻取了他的性命,才用的這種柔和的手段。


    兩三個呼吸,白衣人連運使內力都感到吃力了,一開始的自信有多高,在嚐試道差距有多大的時候,心態是崩潰的,他隻想大喊一聲“給我個痛快。”


    隻慢了一個刹那,就已經來不及了。


    王予的點穴手法很高明,也很光明正大,手指就在眼前,速度不快,卻偏偏躲不過去。


    不放心,又給種上了生死符才罷休。


    “還以為你的劍法有多厲害呢,就這?我嚴重懷疑你當時下手殺掉劍宗弟子的時候,身邊還有別人幫忙。”


    王予一邊吐槽,一邊四下觀望,隨即瞧見上遊有一根枯藤的藤條,隨手招來困了個紮實。


    “走吧,相信你是個明白人,別讓我親自出手,另外給我說說,你是誰,給誰辦事,哦!對了,我想你應該認識一個叫做‘一劍封喉’南郭無望的人,那人也是死在我的劍下的,我看你的劍法和他的有些相似,記得同樣的劍法在我麵前不要用出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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