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或藏在心裏,或藏在每一次相互碰撞的眼神中。


    都說女兒紅最醇,一藏就是十八年,誰又能知道最醇的卻是感情,能夠藏一輩子還永不退色的那種。


    王予跟了三十幾裏路,直等到大雨的分界線才停下。


    一邊豔陽高照,草木蔥鬱。


    一邊大雨不停,泥濘滿地。


    仿佛他們兩人的偶遇和分離,就像這無端的天氣一樣。


    王予的輕功很高,紫嫣人的心情很悲痛,一個有心陪著,一個已經無心觀察四周。


    直等到聽不到紫嫣然的馬蹄聲,看不到那一抹動人的身影,才一臉落寞的往回走去。


    歸途是輕雨。


    雨勢緩和,還是有些連綿不絕的意思,酒線給王予剛剛藏在心裏的感情。


    道路兩旁的樹木,殘枝敗葉,一部分可憐的掛在枝頭隨時就會被一陣大風吹落。


    另一些早就落在了地上,混在了泥水裏,隻要雨過天晴,曬上幾個大太陽,也就和那些泥巴差不多。


    王予走在細雨之中,他沒有用內力遮擋雨霧的侵蝕,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冷在心裏。


    薄薄的衣衫貼在身上,狼狽的就像逃亡路上的失敗者。


    追出客棧的時候他沒有想得太多,正如他自己經常說的:我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除了一點點好運之外,就是武功練得很好。


    被細雨沾濕了衣衫之後,漸漸的一些警覺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此時隻有他一人,若是被人圍殺,或者偷襲,都是最好的機會。


    而能知道他行蹤了人,隻有一值跟著紫嫣然的紫竹林的人。


    對於這些女人王予沒有好感,倒不是這些人長得不漂亮,而是做的事情真的讓人看不過也,偏偏就是因為是女人,男人也隻能下意識的讓著一點。


    時間久了,這些女人反而覺得她們的這些做法是對的。


    每當想起被坑了很多次的紫竹林,他的心情就不是很愉快,尤其是現在。


    因為他的感覺沒錯,紫竹林的人真的把一些籌碼運用到了極致,來的是曾經在竹林旁邊打傷他的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他不知道名字,也沒有向紫嫣然詢問過,隻是那一次的手上,如今看來真的不是一個意外。


    原本以為是這人受了旁人的蒙騙,在此見到真人,才明白虛虛實實真的很難讓人分辨。


    女人打著傘,站在了道旁,細雨紛飛,如同一張水墨畫。


    然而手裏的劍,卻讓連綿的細雨多了一點肅殺。


    秋風秋雨愁殺人,其實初夏的風雨也一樣的愁殺人。


    沉靜,嘴角帶著一點笑意的女人,撐著傘站在雨中,總是很讓人欣賞的,王予卻見了立刻就頭痛。


    雨聲“颯颯”,聽在耳中原本的愁緒,卻變成了蠶啃桑葉的那種滲人的聲音。


    忽然王予不想在聽到這種聲音,尤其是現在。


    經過了南北各地江湖的闖蕩,看清了所有人都是在為名利而爭鬥,他已經有些厭倦了這些無意義的事情,打算放棄一切,重回他的小地方。


    這種決定實在是不容易下的,可還是有人不肯放過他。


    “咱們又見麵了。”


    女人穿著一身水藍色的連衣百褶裙,腰上掛著一塊血紅色的玉佩,頭上的飾物到很簡單,隻有一支不知名的木頭,雕成的發簪。


    “我隻希望咱們永遠也不再見麵。”


    王予的手中沒有劍,他的劍在江州就已經破碎了。


    “男人啊,總是這麽絕情。”


    女人笑語嫣然的道。


    王予一語不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眼中的不屑,讓女人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其實我在後悔,你知道嗎?”


    女人收斂笑容,認真的道:“後悔上一次沒有下死手殺了你。”


    王予平靜的臉上忽然也有了笑容。


    “上一次你不敢殺我,雖然咱們兩人的差距有些大,可你還是殺不了我,這一點我很肯定。”


    女人很驚訝,不知王予哪來的底氣,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信。”


    王予沒有說,不信你試試這樣的話,隻是很奇怪的看著這個女人,仿佛在看她活著的最後一麵。


    這樣的看一個將死之人的眼神,讓女人有些受不了,她們可以忍受男人對她們美色的欣賞,也可以裝作不屑一顧,卻不能老去,或者死去。


    女人也已不在說話,她來這裏就是為了解決後患,殺人的,套交情能殺得了人嗎?


    顯然不可能。


    王予以為這個女人帶著劍,一定是個劍法高超的高手,誰知劍隻是一個裝飾品,隨手就可以扔掉的那種,就像她手裏撐著的傘。


    打鬥來的很突然,似乎女人在趕時間,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在以前,王予很可能就會輸得很慘,可這一次卻不一樣。


    一個開掛的男人,又經過了長久的辛苦耕耘,總是會有些收獲的。


    武功境界已經跟上了女人,這是她從未曾料到的事情。


    同等境界比拚的就是武技,和智慧了。


    剛好王予的拳掌指各方麵都還很均衡。


    但女人不說話,王予卻開始嘮叨了起來。


    “我們兩人的武功境界似乎一樣,你卻還是有自信能殺得了我,周圍一定有你的同伴。”


    女人抿著嘴唇,手上的招式攻的更急了一些。


    “這人也一定是你所信任的人,讓我猜猜看,不會是那位給你你一招劍法,破了一輩子,也沒有破的了得那人吧。”


    女人的掌法很靈動,也很曼妙,好看中蘊藏著絕大的凶險,若是每一個麵對的人以為是可以輕易采摘的鮮花。


    也一定會被枝葉上的刺,紮破手心。


    大道很寬闊,總有王予施展的地方,卻偏偏在這樣如同雨絲的武功之下,讓他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紫竹林的武功本就是千錘百煉,最為適合女人的武功。


    王予沒有這樣的傳承,即便是曾經拿到了無相宗的所有,可兩個宗門之間的巨大差距,完全沒有辦法去彌補。


    從來沒有失敗過一次的王予是不是要失敗了?


    大道旁邊的餓樹林裏,此時正有五位陌生的高手,靜靜的看著這場比鬥。


    其中一個背著刀的人忽然問道:“你看他是不是必敗無疑?”


    這些人不但蒙著真麵目,也同樣在聲音上做了改變,說話的時候,不會讓誰知道自己的身份。


    另一人則手持長槍,沉吟著道:“我看他也必敗。”


    旁邊離得有些距離的人抱著他的劍,歎了口氣道:“他本就是用劍的,現在手中沒了劍,自然也就像老虎沒了爪牙,想不敗都難。”


    其他兩人似乎並不認同這個觀點。


    其中一個帶著鐵手套的道:“人家的拳腳功夫也是很厲害的,真不知道此人的師傅是誰,不過我也聽說這人會李家的小李飛刀,不知是真是假。”


    小李飛刀就像是一個魔咒,沒有人能夠輕易地忽視這種無解的武功存在。


    隻因每一次出刀都會死人,而且死的都是那些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背刀的那人良久才道:“就算他會小李飛刀,可現在他連出刀的機會都沒有,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帶鐵手套的那人道:“他不是沒有機會出手,而是不願。”


    手持長槍的道:“為什麽?”


    帶鐵手套的道:“他在等,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人,手上一串念珠不住的轉動,忽然道:“紫竹林的武功太過於求精,求細,麵麵俱到,殊不知要求的越多,一旦出現了破綻就越是致命。”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理由,無外乎就是人家在爭殺,而他們這而是作壁上觀的看熱鬧。


    紫竹林的人勝了固然好,若是敗了還有他們一擁而上。


    這麽多的同境界高手,還真能讓一個年輕人翻了天不成。


    抱劍的那人說了一句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的聽著,眼中仿佛又一種勝券在握的笑意,忽然冷聲道:“隻可惜他等不到露出破綻的時候。”


    就在他開始說這話的時候,女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已經將王予逼入了這一邊的樹林邊上。


    此時的王予背對著稀疏的樹林,因為雨幕,跟本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抱劍那人剛好離王予最近,沒有人能夠形容他拔劍,也沒有人能看清他拔劍的動作,隻看到劍光一閃。


    閃電般的劍光直刺王予的背心,劍光的去路上,無論是枝葉,還是細雨都被絞碎的無影無蹤。


    這才是致命的一劍。


    不動則已,一動絕殺。


    王予前麵已經被密不透風的掌法逼迫的喘不過氣來,隻怕是連做夢都想不到真正要命的一擊,竟然是從背後而來的。


    他怎麽閃躲?


    無情的掌法,已經如同多情的網,網住了他這個癡情的人。


    世間的武功有很多,除了有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也應該會有什麽都能接住的靈犀一指。


    剛好這一門武功王予有,不但有而且很精通,曾經就是這樣的兩根指頭接住了李家的飛刀。


    這一次自然也能接的住背後刺來的劍。


    沒有誰的劍能夠比小李飛刀更快,也就沒有誰的劍能夠逃得過這兩根手指的一夾。


    劍光如雷霆,一發不可收拾。


    王予整個身體忽然像是融入了雨霧之中,變得有些虛幻,刺來的劍光劃破了他的身影,卻沒有穿透他的後背,雷霆般的劍光反而向著追來的女人迎麵刺去。


    女人的身高不如王予,刺向他後背的劍光,剛好就刺向了女人的咽喉。


    女人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雙掌一合,夾住了飛來的劍鋒。


    就是這刹那間,王予伸出了兩根手指,也夾在了劍鋒上,本就收力打算抽劍的手卻在這兩根手指夾上之後,再也控製不住全力出手的劍氣。


    兩根手指隻是向前輕輕一送,劍鋒就順滑的從雙掌之中劃過,準確的刺進了咽喉之中。


    女人奇怪的標槍還在臉上,卻已經不能夠問出她心中的話了。


    是不是在最後一刻,都在悔恨,這一生之中相信了兩次男人,卻一次比一次難過,難過到了最後犧牲掉了自己。


    出劍偷襲的這人,似乎已經被細雨浸透的冰冷僵硬,每個人都有失誤的時候,這一次失誤的卻是他自己。


    這件十拿九穩的事情,結果卻很意外。


    王予在戰鬥的時候不是個多話的人,而且現在也不是得意的時候。


    樹林裏的大敵還很多。


    在出劍人茫然僵硬的時候,王予夾著劍鋒的手指奇異的一震,另一隻手則是輕輕的同時點出。


    無形的劍氣摧枯拉朽的穿透了抽不出來劍的出劍人眉心。


    一個小小的窟窿,讓出劍人再也無力握住手中的長劍。


    茫然的看著王予,歎息道:“劍本是君子之器,不應該被用作偷襲的。”


    這是他說的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一個劍客貫徹始終的信念,可以在很多時候,人總是想要急功近利,而忽視了最初的哪一點真誠。


    現在樹林之中隻剩下四人了,而王予手中也已有了一柄劍。


    劍是好劍,王予的劍法也是旁人最為忌憚的。


    背刀的那人緩緩地道:“你知道樹林裏有人,也知道有人會偷襲你?”


    王予低眉瞧著手中的劍尖,明亮的劍尖上還有這血珠滾落。


    四人本以為就算那個女人輸了,他們也是可以圍攻,但如今在麵對王予手中的劍的時候。


    卻發現,事情似乎已經偏離了他們的初衷。


    沒有人喜歡這種變數。


    持槍的人,挽了一個槍花道:“我不信,你能一個打我們四個。”


    王予抬頭,忽然就笑了,隻有在心裏沒有底氣的時候,有些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王予笑得時候,持槍人的身上就感覺到了一股森寒的劍氣。


    他霍然之間看到王予就像看到了一柄絕世好劍,那明明是一個人,卻有劍氣四溢。


    森寒的劍氣從王予的身上發出,他的本身就已比劍更加鋒銳。


    雨絲還在飄飛,落在了樹上,也落在了葉子上。


    帶著劍氣的雨絲,把樹幹打的“啪啪”響,而樹葉也被侵蝕的千瘡百孔。


    帶鐵手套的那人,眉頭皺的更緊,不滿的道:“他的劍道又有了進步,一會全力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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