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玄奘騎虎,長樂公主騎馬,兩人跟在劉伯欽後頭,迤逶行過山坡,前往劉伯欽家中。


    劉伯欽一邊前頭帶頭,一邊向李長老,還有長樂公主講解道,“我父帶著我,一同趕到五指山下。”


    “隻見山腳的石匣中間,露出一個老猿的頭顱,看到我父和我到來之後,便覺欣喜非常。”


    “我父與那老猿拉扯了一段家常,並拉著我拜見那老猿,期望祂能夠多多照顧。”


    “其後我父身故,我繼承家業,於這兩界山中以打獵為生,亦時常往五指山之下,探望那頭老猿。”


    劉伯欽講述到這裏,卻向長樂公主笑道,“主公乃天家帝胄,怎麽知那頭老猿?”


    長樂公主穩穩當當坐於馬背上,隨著山路顛簸,左右輕輕搖晃,樂此不彼。


    聽到劉伯欽詢問,祂微微一撇嘴,幽幽歎道,“祂也曾是三界中,愛折騰的角色。”


    “六百多年前,因為創下彌天大禍,便舉起反旗,自稱齊天大聖反了天庭。”


    “卻遭到如來佛祖反掌鎮壓,被壓在五指山下,至今難以脫身,真是可憐可悲……”


    劉伯欽雖知五指山下,那頭老猿不怕寒暑,不吃飲食,自昔到今凍餓不死。


    亦從亡故父親口中,知曉祂乃是當年王莽篡漢之時,天降五指山所壓的神猴。


    不過隻是些皮毛,哪裏如長樂公主這般,將那頭老猿的來曆說的清清楚楚?


    聽了長樂公主的介紹,心頭不由浮現,一個神通驚人,同無數仙佛抗爭的形象。


    不等他發出感慨,突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厲喝道,“是哪個口沒遮攔的相識,在編排俺老孫的壞話?”


    這一聲猶如雷霆轟鳴,震得劉伯欽還有李玄奘雙耳欲聾,臉露痛苦神色。


    這兩人終隻是凡夫俗子,哪裏能夠想到,五指山下的老猿,竟可以聽到他們交談。


    並且還大聲嗬斥?


    劉伯欽神色微微一怔,舉頭眺望五指山方向,高聲叫道,“你便是五指山下的老猿?”


    對麵聽到劉伯欽的聲音後,稍稍一停,接著才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小太保……”


    “老孫與你家數代先人,皆曾經有過恩情,小太保你便是如此同外人一道,取笑老孫?”


    劉伯欽聞言駭然失色。


    他乃是此間山中的獵戶,自然知道,三人所在山路,離五指山下還有十多裏路程。


    偏偏那頭五指山下的老猿,竟然能夠隔著如此遙遠距離,聽到他們的交談。


    可見那頭老猿,果然是一個有神通的。


    便是李玄奘,不知道五指山在哪裏,隻是聽到長樂公主提及,老猿當年抗天之事,亦大為感慨。


    幾人中唯有長樂公主,卻依然麵不改色,隻是道了一聲,“猴子,向來可好?”


    那頭老猿卻漸漸沒了聲音,不再理睬劉伯欽幾人。


    等了些許時間,劉伯欽聽不到老猿的回答,重新收拾心情,帶著李玄奘,長樂公主繼續趕路。


    有道看山望嶺不知遠,山嶺崎嶇,又隻是偶爾有獵人踩踏,並無一條清晰路徑。


    這三人一虎一馬,行走於蜿蜒山嶺之上,路上清幽寂靜,林中鳥鳴聲聲。


    行了大約一盞茶時間,終看到劉伯欽的山莊。


    雖處於山野,劉伯欽家卻另有氣象,隻見門前一排參天古樹,古樹上枯藤纏繞。


    樹下一片千紅百紫嫣然野花,正迎風招展,還有幽綠青竹,竹葉嘩嘩作響。


    野花綠竹中間,一條石板橋下方,溪水流淌而過,溪中但見遊魚來回不停打轉。


    石板橋盡頭,行不了幾步路程,看到草屋外圍一圈的籬笆,盡顯田園色彩。


    三人走盡山莊時,莊內突的撲出數條健壯細犬,朝著長樂公主,還有李玄奘不停叫吠。


    幾條細犬,雖聞得李玄奘身下猛虎狂虐氣息,四肢戰戰,渾身顫抖不止。


    依然意圖保護山莊安危,忠心護主模樣。


    劉伯欽見狀一聲大喝,與此同時山莊中撲趕出來幾個家僮,都是怪形惡相之類。


    遠遠看見自家家主雙手空空而回,並不似以往那般,身後總是拖著所獲獵物。


    再一細看,正好瞧見李玄奘長老身後,眼如銅鈴,渾身凶悍的斑斕猛虎。


    嚇的一聲尖叫,大聲嚷嚷道,“不得了,不得了,今日竟遇見能夠伏虎的和尚……”


    話還未落,便遭劉伯欽幾個耳光,怒聲嗬斥道,“尊客前來,還不快快去擺好宴席,招待貴客?”


    幾個家僮遭劉伯欽嗬斥,也不惱火,捂著腫脹臉孔,手忙腳亂去安排宴席。


    劉伯欽又喚出家中的老母,還有媳婦,一同拜見李玄奘,還有長樂公主兩位貴人。


    劉母聽說李玄奘乃是取經的和尚,十分欣喜道,“果然是個有德的高僧。”


    “恰好明日,便是你父親忌日,還請麻煩長老一下,做些好事,念卷經文,到後日送他去罷。”


    李長老聞言欣然道,“貧僧蒙幾位施主招待,心中過意不去,能夠為老施主念幾卷經文,不敢有什麽推脫。”


    劉伯欽和老母,還有媳婦聽長老這麽一說,全都大喜過望,急忙去準備香紙蠟燭。


    幾人交談間,不覺天色將晚,山莊中家僮已排開凳桌,拿幾盤爛熟鹿肉,熱騰騰的放在上麵,招待李長老和長樂公主。


    李玄奘忙合掌當胸,推辭不迭道,“善哉,善哉,貧僧自幼出家,便吃不得這種葷食。”


    劉伯欽沉吟半晌,方才緩緩道,“我家中曆代以來,都不曉得如何吃素。”


    “便是挖些竹筍,采些木耳,尋些幹菜,做些豆腐,都需要用獐鹿虎豹的油煎。”


    他苦苦思索,無可奈何道,“家中那兩口做飯燒菜的鐵鍋,也是油膩透了。”


    “長老如果真不能食葷,豈非是我家怠慢了長老,這卻又該如何才是好?”


    李玄奘默默沉思,宣聲佛號道,“貧僧一路上行來,已經習慣三五日之間不食,也隻是平常。”


    “萬萬不能破了這齋戒。”


    劉母看李玄奘態度十分堅決,正欲吩咐劉伯欽妻子,和自己一同洗刷幹淨,小鍋中的油膩,千方百計為李長老做些素菜。


    好讓李玄奘飽食一頓,才能夠有力氣,為劉伯欽父親,念好那幾卷經文。


    一旁手持筷子,大口吞噬鹿肉的長樂公主,見狀取出一籃鮮豔欲滴熟桃子。


    放到李玄奘身前桌子上麵,一邊啃著骨頭一邊道,“便是沒有素食也無多大妨礙。”


    “這一籃桃子可是足夠和尚飽腹?”


    “如果還不夠,那麽……”


    長樂公主又取了一籃又一籃的桃子,總共三藍,齊齊擺放在桌上,詢問道,“可曾夠用?”


    眾人眼見長樂公主雙手空空,不知從哪裏取來桃子,皆露出不可置信神色。


    有了公主援手,劉母和劉伯欽妻子,自無需重新洗刷小鍋,為李玄奘另外做素菜。


    李長老對著三藍桃子合掌誦經,唬的劉家一家子不知所措,放下筷子等待他誦經完畢。


    隻有長樂公主滿不在乎,一邊不停吃肉,一邊低聲咕噥道,“就你規矩多。”


    李玄奘念不數句經文,就說了一聲“請齋”,伸手拿出籃子中熟桃開始食用。


    劉家人等他開吃,才敢就食。


    吃過飯後,又收了盤碗,夜色降臨,劉伯欽引李玄奘,長樂公主出中宅,到後邊走走。


    三人穿過一條夾道,來至草亭中,隻見亭中四壁上,掛著幾張強弓硬弩,插幾壺箭。


    三麵牆根頭處,插著許多槍刀叉棒,寒光四射,都是劉伯欽打獵用的兵器。


    亭中過梁上,垂落兩張散發濃厚血腥氣味,色彩斑斕完整虎皮,應是劉伯欽殺虎後剝落放於此處。


    李玄奘乃是佛門中人,見不得此地凶險醃髒,哪裏敢久呆,看了幾眼便急忙出了草亭。


    誰知長樂公主卻看得津津有味,手指虎皮詢問劉伯欽道,“可否送我一張此物?”


    劉伯欽不敢不給,急忙拿下過梁上兩張血腥虎皮,悉數送予長樂公主道,“能夠供奉天家貴人,也是我的福分。”


    突又笑道,“也不知這兩張虎皮,算不算的貢品?”


    長樂公主嗬嗬一笑,搖頭道,“你需送予我父皇宮中,才能算得上所謂貢品。”


    劉伯欽不以為然,見長樂公主小手一揮,手中虎皮不見蹤影,也不知祂將兩張虎皮藏於何處?


    李玄奘在草亭外麵,聽到長樂公主無端向劉伯欽索取虎皮,心頭暗覺奇怪。


    他卻知皇家用度,與別人大大不同,不知長樂公主收這兩張虎皮,意欲何用?


    長樂公主似知長老心思,轉頭看了這長老一眼,神色莫名,並沒有理會他心思。


    三人在後麵園中看了一會風景,又說了幾句閑話,便轉回前院宅中安歇不提。


    次日一朝,劉伯欽一家老小,還有幾個仆人,做了一桌齋飯,管待李玄奘長老,請他開啟念經。


    李長老淨了手,拈了香拜了家堂,敲響木魚念了淨口業的真言,又念了淨身心的神咒。


    然後開了一卷《度亡經》,寫薦亡疏一道,再開念《金剛經》,《觀音經》。


    誦畢吃了午齋又念《法華經》,《彌陀經》,各誦幾卷又念了一卷《孔雀經》。


    又談苾蒭洗業的故事早又天晚,獻過了種種香火,化了眾神紙馬,燒了薦亡文疏。


    佛事已畢眾人又各安寢。


    長樂公主看一天法事,晚間看見劉伯欽的父親之靈,托夢與劉家一家老小,說自己得了長老的經卷,消了原本罪業,因此已能夠重新托生中原富貴人家。


    不覺吃吃暗笑。


    這正是,“老猿重遇故人,長老頌經消業。”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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