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各郡與屯田衛之間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已經勢同水火,一個想吃下去,一個不想被吃,多股勢力糾纏在一起,犬牙交錯中的他們誰也沒有把衝突擺在明麵上,而徐州這邊自宋博大敗之後一直都沒有動靜,淮州、廬州兩地風生水起的發展著,大家都以為宋博隻是在蟄伏舔傷口,可誰能又知道堂堂海州伯,封疆大吏兩地刺史卻過得不如一方郡守,眼睜睜看著徐州軍一天天的衰落宋博卻無可奈何,就連自己最為信任的部將陸宣來拜見他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宋博現在每天的除了喝悶酒就是巡視無所事事的兵士操練,他多希望亂軍敲徐州的大門,但是秦川這種莽夫都懶得搭理自己,他感覺自己已經被遺忘了,他想上馬演武,身上的舊傷不允許了,夫人三番四次的勸他將不要再勞累,希望他逐漸將徐州的控製權交給蒙琰,畢竟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已經是半個兒子了,隻是他自己不甘心拚搏半生換得如此慘景。


    “老爺,琰少爺托不言客棧從遼東弄來了不少野山參給您調養身體,少爺和少夫人親自送過來了就在後院,夫人請您過去。”家中的老仆過來通知他。


    宋博聽到就恨的牙癢癢,他恨盧晨,恨章懷遠,連帶著這個外甥媳婦他也恨,可就是對蒙琰恨不起來,無論別人對自己的落魄後的態度是什麽樣的,但蒙琰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尊重,時不時的還寄信向自己請教屯田衛的管理治軍上的意見,心中不斷的安慰著,終於給自己找到了非去不可的借口,這屯田策不錯,徐州也可以試著實施,聊聊,必須得聊聊!


    宋博急匆匆的走向後院,還隔著挺遠的距離就聽到夫人的大笑聲,頓時懶得較勁了,以前還想過從族中過繼的事兒,可是看見族裏的孩子一個個紈絝子弟的樣子就果斷放棄這種想法,交給他們半輩子的辛苦要不了半年就會毀了,思來想去還是蒙琰最合適,既然想通了也就別掖著了今天就先露個風,宋博心中最後的底線就是隻要不把徐州交給蒙珙就行,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爭口氣,內院的笑聲催著他的腳步都變快了,一拐進院子就看見蒙琰一邊說笑一邊給夫人介紹一大堆的點心和名貴藥材,而那個不順眼的外甥媳婦正一邊溫柔的給夫人捏肩膀一邊揶揄自己的夫君吹牛,多和諧,多溫馨的畫麵,這不就是一家人才該有的景象嘛!


    “咳咳咳!”宋博故意咳嗽著提醒眾人他來了。


    先反應過來的是盧玥,接著蒙琰看到自己神色大喜,拉著盧玥上前行了大禮,宋博實實在在的受了一禮趕緊讓二人起身,隻聽蒙琰神采飛揚的說道:“舅舅,我托人給您弄來不少好東西,剛才還在和舅母說到時外甥給您請一些名醫過來給你診診脈把這些好東西用上!”


    “舅父不要聽他吹牛,他能找到什麽好醫者,我已經給廬州我父親去信請景思方先生到徐州為舅父診脈了。”盧玥毫不客氣的拆了自己夫君的台。


    “哈哈哈!這小子自幼就生的一張好嘴,玥兒的心意老夫心領了,這景先生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勞盧刺史費心了。”宋博話中有話的排斥著這個外甥媳婦。


    “舅父不必擔心,景先生就在潛公山隱居避世,景先生與家父頗有交情,我曾與父親說過舅父的身體,隻因年前年後甥媳太忙又逢過年不便請景先生前來,剛好家兄探親歸來時景先生一同過來。”盧玥好像沒有聽出來宋博夾槍帶棒的話,依然像宋博訴說自己的功績。


    宋博聽到後倒是不好意思了,孩子一番心意自己這個長輩卻不懷好意,不說景思方多難請到,就衝著孩子們這番尊敬也覺得臉上發燙,不過長輩道歉是不可能的,但是態度是可以改變的,宋博換了個真誠的笑臉說道:“玥兒費心了,舅舅這都是舊傷,多少年都未能除根,別讓景先生為難白跑一趟折騰人家再壞了他的名聲就不好了。”


    “舅舅說笑了,景先生雖是很少與世人結交,但是脾氣是極好了,玥兒小時候不懂事與兄長在景先生藥廬打鬧,打翻了不少好稀有的藥材,景先生也隻不過是用藥禁了我兩日手腳而已,對名利之事更是淡泊,幼時我與先生在山間行醫布藥就算是被山間的行腳醫者挖苦先生不過笑笑罷了。”盧玥說的很是淡然,可是聽得人卻不淡定了,景思方是何許人,人稱醫聖,任你是皇親國戚門閥世家,想請他出診連人都找不到,當今皇上曾下旨尋訪他卻一直沒有消息,上次聽說景思方還是多年前在蜀地現身,現在聽盧玥波瀾不驚的訴說著與景思方的關係怎能讓人不驚訝。


    “玥兒你可是當真,你舅舅的身體這兩年虧的厲害,你真的能把景先生請過來?”還沒等宋博反應過來,舅母倒是著急了。


    盧玥笑嗬嗬的拉起舅母的手,安慰道:“舅母放心,過不了兩日景先生就會到了,我這次和夫君過來也是想等景先生為舅父診斷後再走,舅母可不要嫌我們吵鬧才是。”


    “這孩子竟敢打趣長輩,你公公若是聽見那臉色定然難看的像鍋貼一樣。”盧玥說的真切,舅母高興的和盧玥玩笑。


    “哈哈!你舅母說的不錯!玥兒既是和景先生行醫,那醫術也定是不錯的,怎沒見你說過。”此刻宋博已徹底放下心來,隻是一個長輩與晚輩的聊天。


    “舅舅,我自幼頑皮學藝不精,一個女兒家拋頭露麵家父也是不許的,隻能偶爾給家裏的女眷看看。”盧玥這時候顯得不好意思,一副小女兒姿態。


    “那有什麽!在兩淮之地誰敢議論你,舅舅都不放過他,你既是景先生的弟子,正好給你舅母也看看,年紀不小了該調理調理身子了。”


    “喂!你們有沒有人可以理我一下,好歹這些東西也是我費心弄得!”一旁一直搭不上話的蒙琰卻是急了。


    眾人看向他不滿的神色俱是哈哈大笑,這亂世中還能看到這樣一片和睦景象,便是這宋府的下人也覺得安心不少。


    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飯後已是掌燈時分,女人家有自己的閨房事情要密聊,兩個大男人就被打發到花園裏去去酒氣,甥舅兩人漫無目的在花園閑逛,蒙琰倒是一直不住嘴的聊著碭郡屯田策的事情,而宋博一直是若有所思,突然宋博站住打斷滔滔不絕的蒙琰,“琰兒你覺得陸宣怎麽樣?”


    這一問真的把蒙琰問住了,陸宣是宋博左膀右臂,舅父突然發問莫非陸宣有什麽不妥?“舅父,陸將軍和您一起拚打出來的,在徐州軍中是首屈一指的人才,不過陸將軍心思太重,有時候猜不透他在想什麽。”蒙琰客觀的評價。


    “嗯,琰兒說的不錯,最近我發覺陸宣對我有些不滿了,也難怪他畢竟你父親都封了爵位還進位刺史。”宋博並沒有因為蒙琰是蒙珙的兒子就有所忌諱。


    “舅父您是知道我父親的,他本意不壞,就是太固執了,朝廷給我父親封爵升官不過是因為章貴妃的緣故罷了。”蒙琰有些尷尬,他知道父親與舅父之間的矛盾。


    “琰兒不要多想,我與你父親之間的事情跟你沒關係,這徐州軍遲早是要交給你的。”宋博意味深長的說道。


    蒙琰一愣,立刻覺得氣氛不對,急忙說道:“舅父,這徐州軍是舅父半生心血,外甥沒有這個想法!”


    宋博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你別緊張,我和你舅母膝下無子,你自幼養在我們身邊這徐州軍不交給你交給誰?你也說了是我半生心血當然交給親近的人。”


    “舅父,您這是怎麽了?您雖不及幾大留守的實力,但也是和慕容烽、謝霽平起平坐的啊!”蒙琰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宋博的心思了。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慢慢的不行了,看似與他們平起平坐其實內裏早就空了,徐州是四戰之地,民事一直是依靠兩淮,現在你看到的徐州軍快成空殼了,所以我想讓你逐步接手徐州軍,這樣即使你父親頑固不化,你還能尋求你嶽父的助力,趁我還能動彈我怎麽樣也要讓徐州軍安全過渡到你的手上。”宋博坦然的說道,想明白了就不會遮遮掩掩。


    “舅父可是覺得陸宣有什麽不妥?”蒙琰直擊要害。


    “不愧是徐州軍未來之主,你說的不錯,陸宣已經不是當年並肩作戰的陸宣了,不能任由他在徐州軍中待著了。”宋博讚賞的看著蒙琰說道。


    “舅父意欲如何?”蒙琰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既然宋博已經決定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幾番推辭。


    “將他調出徐州軍,調任齊州司馬行刺史事,你覺得怎麽樣?”


    蒙琰想了想後,搖搖頭說道:“孩兒認為不妥,這麽做太明顯了,他現在是宿豫郡守行徐州司馬事,舅父何不如上書朝廷將他調到淮州或者廬州?”


    “不行啊!無論是你父親還是你嶽父都不會同意的。”宋博不是沒想過將陸宣弄到蒙珙或者盧晨麵前惡心他們。


    “舅父,您看這樣行不行,咱們在沛縣設齊州刺史府,讓陸宣為齊州中郎將兼齊州司馬,然後將豐縣劃歸碭郡屯田府,我以碭郡屯田府的名義上請陸宣為屯田府副將。”


    宋博對蒙琰的話陷入沉思,而後哈哈一笑說道:“這樣不錯,你在豐縣屯田堵了他北上的路,我在徐州堵住他南下的路,甚好!不過舅父不是小氣的人,徐州終將是你的,趁著舅父還有能力一定為你守好,至於豐縣屯田還不足以限製陸宣,邳州也劃歸你屯田府,你幫我收拾了陸宣,我也得幫你看住謝霽!”


    不管是蒙琰還是楊烈都能與身邊人和諧相處,反倒是這本應最為和睦的裴澤夫妻卻是三天兩頭的爭吵,這不新婚不久的裴少夫人居然因為和裴將軍吵架搞得離家出走到了魏郡,這從中午到了鄴城就對著楊烈和章柔凝一通訴苦,楊烈此時覺得頭疼欲裂好想找個人來拯救他一下,不知道瞟了多少眼章柔凝,奈何人家兩姐妹義憤填膺的準備討伐裴澤。


    當楊烈的茶水已經喝到無味的時候,五髒廟也在抗議的時刻,忍不了了,“我說二位就算要討伐裴澤也要吃口飯吧,隻要你們吃飯我親自帶兵把裴澤擒來交給你們兩個處置。”


    “姐夫可是當真?!那我們吃完飯就點齊兵馬剿了他東郡,放心東郡我熟保證姐夫大軍一路暢通直達濮城!”章柔言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年頭還真有人好賴話不分,氣的楊烈閉著眼睛背靠這椅子上喘粗氣,章柔凝見狀趕緊敲了一下妹妹的腦門說道:“好了別鬧了,看把楊將軍氣的都不想理你了!”


    “我沒鬧,說真的姐夫你要上打東郡我給你當內應。”章柔言依然不肯放過楊烈。


    “言兒,不許再鬧了,妹夫不對自有楊將軍去責問他,你既然來了鄴城就好好待著,妹夫要是不上門來接你不回去就是了。”章柔凝居然和妹妹沆瀣一氣。


    楊烈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章氏女的壓力,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還得逼著自己去找裴澤麻煩,真的是頭疼,可若是真不管,這兩姐妹能把自己折騰瘋,幸虧沒通知碭郡的那一位,要是三個女人聯合起來自己都打算回晉陽躲躲,為了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楊烈隻能服軟,說道:“你放心我一定讓敏行過來接你,他敢不來我扒了他的皮,行了吧?”


    “嗯,對了姐夫我來的時候那混蛋在我的行禮塞了一封信給你的。”章柔言忽閃著大眼睛慢悠悠的從袖籠裏拿出一封信交給楊烈。


    楊烈這回感覺不止是頭疼,現在全身哪哪都疼,這都離家出走了還能幫仇人送信,這是哪門子的仇人,無奈的接過書信打開看了一遍,突然笑著的說道:“妹妹放心住下,過幾日敏行和蒙琰夫婦都會來,二姐夫帶你們去媧皇山上打獵玩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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