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佐卻愈發覺得此事並不簡單,但先前已然準了那蘇信、許廣二將前往劫營,大聲凱旋,今日便不好再駁了眾將的臉麵,免得他人說閑話,擾亂軍心。故而他無奈之下,沉吟片刻,便對前來請命的眾將說道:“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眾將聞言這才逐漸冷靜下來,那司馬佐微笑著說道:“此番薑軍不知死活,再度將糧草運入那蔣州城。這乃是韓追送我的一份大禮,本座焉能不收?”說話間,便喚來那哨騎,又問了些許詳細情況,這便吩咐兩員戰將,各自提領三千人馬,前去劫糧。先前打探消息的哨騎,也隨之一同前往。


    且說散帳之後,眾人皆已離開,唯獨那樊衝再度被司馬佐留下,暗中吩咐了些許事,這才稍有些放心。而那衛軍戰將按照哨騎所指的路,直奔那山林小道,果然撞見了那率領三千人馬,正在押送糧草前往蔣州城的馮彪。衛軍二話不說,當即發動攻擊,那猝不及防的來犯輕而易舉的便將薑軍長長的運糧隊截成數段,逐個擊破。


    慌亂之下,馮彪又重整人馬,率領殘部抗擊前來劫糧的衛軍,但終究因為寡不敵眾,潰退散去。一員衛軍戰將見狀,建功心切,不顧那身旁同伴的勸阻,一心想著將那馮彪斬殺,見薑軍潰退,便率部窮追不舍,馮彪無奈,回馬便戰。兩軍又混戰一陣,不多時那衛軍的救援便趕到此處,薑軍損失慘重,但即便如此,那馮彪還是奮力將前來追趕的那一員衛軍戰將斬落馬下,隨後趁著衛軍大亂之時,率殘部慌忙逃離。


    這一次同樣留下了大批糧草,衛軍雖然折損了一員戰將與數百軍士,但仍然算是一場勝仗。故而他們趕忙將那自家將士的屍首搭上馬匹車輛,押運著比上次隻多不少的糧食,火速往軍中趕去。回到營中,向司馬佐交令,寨門前依舊是營中將士等候凱旋多時,那僥幸生還的戰將遂將先前交戰之時所發生的事,盡皆告知司馬佐。


    司馬佐聽罷後,並未怪罪那戰將,隻說他劫糧有功,賞賜黃金百兩,錦緞數十匹,又說若非是那被斬之將輕敵冒進,也不至於白白丟了性命。粗粗一點,這次劫糧行動繳獲頗豐,除了糧草外還有不少物資輜重,軍械馬匹,司馬佐又下令大宴一場,卻在席間將那樊衝喚來身旁,司馬佐便對他吩咐道:“將士們都在開懷暢飲,你且與我巡視一下各營,以防敵軍來襲。”


    樊衝當即領命,寸步不移的跟在那司馬佐身後,司馬佐望著喜氣洋洋的將士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堆滿了笑,好像他們已然徹底戰勝了薑軍一般。先前臉上的陰霾與腹內積蓄的怨氣早已煙消雲散,而那司馬佐卻輕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略微露出擔憂的神色。忽然,司馬佐停下腳步,轉頭問道:“霄中,你可知本座在憂心何事?”


    “末將鬥膽一猜,想必將軍是擔心,接連的大勝乃是韓追的驕兵之計,目的便是讓我們掉以輕心,他好在我們最為放鬆警惕之時突然發動攻擊......”樊衝如是說道。司馬佐聞言微笑,先是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隨後便笑而不語,繼續往前走。那樊衝先前還並未說話,但走了一陣,懷裏從揣著這件事放不下,終於開口問道:“末將愚鈍,不知將軍方才之意。還望將軍明示......”


    聞聽此言,那司馬佐終是朗聲大笑道:“哈哈,若你緘口不言,不肯問明詳情,那日後本座也不必再枉費心思栽培你了!霄中呐,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座所擔心的,不僅僅是驕兵之計。兩軍對壘,既是一城一池的得失,一兵一卒的對抗,一人一騎的廝殺,更是將帥之前的博弈。此事若並不蹊蹺,就是那薑軍押糧被我等劫掠而來,自是最好。或者若果真是那韓追的驕兵之計,倒也無有甚麽,本座自有辦法與之對抗。怕就怕,這韓追足智多謀,城府極深,十分狡猾,以他的才智,絕不會在一個坎上跌倒兩次。本座寧願相信第一次劫糧是事發突然,薑軍無有防備,那這一次又當如何講?難道憑那韓追的才能,他看不出我們會劫糧,不知道如何應對麽?”


    樊衝聞聽此言,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趕忙又說道:“將軍是說,劫糧之事有詐?但末將每次都奉將軍之命前去接應查探,並無甚麽可疑之處。這次薑軍押送糧草多了一千人,想必這便是他們的應對之策。而那馮彪也在奮力廝殺,抗擊我軍,卻不像是刻意將糧草留給我們......想來,其中應該並無甚麽陰謀詭計......或許那韓追也沒有這麽厲害,定遠城內缺兵少糧,無可奈何之下,他也隻能病急亂投醫,胡亂的增派人手押運糧草,以防被我軍劫掠?但那條路是通往蔣州城唯一的大道,他們又要留人在城中把手,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而那司馬佐卻說道:“這便是本座最為擔心的地方,也是那韓追最為高明的地方。他既然別有用心,另有所圖,焉能會讓你看出?怕就怕,他在你以為看透了他心思之時,突然在你最脆弱的地方捅上一刀。這個人不簡單,可不能小視他啊......”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樊衝問道。


    司馬佐再度停下腳步,沉吟片刻便轉身對他交待道:“以不變應萬變!再看看那韓追有何動作,若是他還敢從那條路運糧,我們就再劫他一回!那韓追也是個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之人,本座不相信他會用自家的命脈,如此多的糧草來做釣餌,隻為引誘我上鉤!你還是老樣子,每次本座差人出去劫糧,你都暗暗跟在其後。我倒要看看,那韓追究竟還有甚麽伎倆!”


    樊衝躬身拜禮,當即領命。司馬佐便帶著他繼續巡視各營,還另外吩咐道:“雖然今夜大宴一場,但要注意好崗哨的安排,切莫不可掉以輕心,以免那薑軍趁機來犯。你可明白?”“末將遵命。”樊衝答道。二人的身影逐漸模糊,隱沒在燈火之中,長夜漫漫,餘事不提。


    且說那馮彪回到城中後,向那韓追交令。韓追十分滿意,連連點頭,複又賞賜他酒肉無數,黃金五十兩。而日後,他又吩咐那馮彪押送糧草來來往往約莫有四五趟,都被那司馬佐派人劫去。薑軍損失了大批糧草,此事傳入那薑郢耳中,自然是心急如焚,而那薑遇鶴卻不以為然,他相信韓追之所以會放任糧草被劫如此多次,卻無動於衷,無有采取任何手段,便知道他另有打算。因此不予理會。


    而那接連搶奪了七次薑軍糧草的司馬佐,非但沒有半點喜色,反倒愈發憂心。因為他實在想不到這韓追究竟想做甚麽事,有甚麽打算,對未知的恐懼令他慌張不已,晝夜難眠。就這樣,兩軍相持了近兩個月,司馬佐還未等到那李延庭的大軍趕到,但他的精神,已然被韓追,不,應該說是被他自己設想中的韓追,逼迫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而就在整整兩個月的那一天,哨騎複又向那司馬佐匯報到,前往蔣州城的山林小道之中,再度發現那薑軍的運糧隊,這下那司馬佐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氣憤與困惑,當即拍案而起,怒氣衝衝的說道:“今日本座親自去劫糧!我倒是要看看,那韓追究竟有何打算!”說罷,當即披甲上馬,率領眾將及八千人馬前去劫糧。


    且說那衛軍隱沒在山林之中,隻當那薑軍到來。果然,不過多時,又撞見那馮彪率領著整整五千人馬,押運著大批糧草,大搖大擺,浩浩蕩蕩的朝此地走來。而那潛伏多時的司馬佐已然近乎癲狂,哪裏還顧得了這許多,故而他當即抽出腰間佩劍,對身旁將士下令道:“三軍聽我號令!跟隨本座衝鋒陷陣,死戰不退!搶奪糧草,斬殺敵人!斬殺敵軍大將者,賞千金,軍升三級!殺啊——”


    在那司馬佐的一聲令下,衛軍八千將士便一齊殺出,居高臨下,勢如破竹,隻因那司馬佐親自領軍,又一馬當先,身先士卒,故而衛軍士氣大振,皆奮勇上前,無一人後退,攻勢極為強大。馮彪見狀,也整軍來迎,雙方廝殺一陣,糾纏一處,難解難分。而為了那賞金與榮譽,四五員戰將也上前纏住了那正在人群之中廝殺的馮彪。


    且看那馮彪不慌不忙,先假意撤退,拍馬便走,身後四名衛軍戰將便窮追不舍,而那馮彪伸手解下腰間彎弓,轉過身來,彎弓搭箭,但聞嗖的一聲,便射死一將。其餘三人大驚,但並未因此便停止追趕,那馮彪又不慌不忙,抬起寶雕弓,虛扯弓弦,聲如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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