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婥踏足中土,是受自己的師傅,高句麗奕劍大師傅采林的囑托,刺殺中原的皇帝楊廣來的。她冒充宮女行刺楊廣,雖然沒有成功,卻也把楊廣驚出了一身冷汗。在楊廣身邊眾多武林高手圍追堵截之下,逃出江都行宮。傅君婥藝高人膽大,就混跡在揚州城內外,準備稍稍避避風頭,以期再找機會入宮行刺。不過近日揚州城戒嚴將她阻在城外。正無計可施時,看到在溪水正撒歡的寇仲和子陵,便想製住兩人,詢問一下揚州城裏的情況,卻不想偷雞不成,卻險些吃了兩個毛頭小子的虧,若不是寇仲和徐子陵江湖經驗淺薄,傅君婥今天卻也沒那麽容易走脫。


    離開溪邊的傅君婥想起揚州城戒嚴的情況,想著如何混入城中,想了將近一個時辰,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此時一個婦人和一個夥計,帶著食盒走在通往揚州的大路上。正是從寺廟中返回揚州的貞嫂。傅君婥皺眉看著他們,暗道:與其在這裏冥思苦想,不如去城外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於是她遠遠的輟在貞嫂身後,一路來到揚州城的東門外。揚州東門的城門處等待進城的人們排起了長龍,人群中有一輛馬車也排著隊等待入城,傅君婥靈機一動,在人群中轉來轉去,悄悄的隱在馬車底下,跟著馬車一起進了揚州城。


    傅君婥進了一家客店,這是她在揚州的落腳之地,回到二樓自己所住的客房中,推開窗子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發現一個衣著華麗,行色匆匆的老儒身後有人影一閃。定睛看去,卻不是午時與自己爭鬥的黑壯小子嘛?隻見他在那儒生身後一劃,將一個小包裹接在手裏。黑小子掂了掂手裏的包袱,又對著那老儒生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這才歡喜的轉入小巷中。而那老儒隻顧著匆匆趕路,渾然不覺身後衣服被人割了一道口子。


    看到街上黑小子的做派,傅君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傅君婥臉上的笑意很快斂去,就在寇仲剛剛離去後,老儒被一夥人於左右挾住臂膀,動彈不得,身邊突然出現一夥人將老儒圍住。一個身形高瘦的人走出人群,對那老儒說著什麽。傅君婥看到此人,瞳孔頓時一縮,檀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來:宇文化及!


    宇文閥四大高手之一,隋帝楊廣的禁衛總管。傅君婥逃離江都行宮時,便是此人帶著大內高手對傅君婥進行圍追堵截。宇文化及擒住的老儒名叫田文,做過官,在揚州一帶有些才名,與揚州城的推山手石龍為至交好友。幾年前,寇仲在街麵上混時,曾對這個老夫子下過手,偷了他幾十兩銀子,惹來石龍武館的弟子,不但被搶回了銀子,還對寇仲一頓好打,當時這老兒就坐在馬車裏,笑眯眯的看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此時的田文與當初是大相徑庭,有家不敢回,有朋友也不敢投靠,更是被宇文化及帶著人當街抓住,可謂是狼狽至極。此時宇文化及嘴角扯著冷笑來到這老儒麵前,上上下下大量了他幾眼後,淡然道:“這位不是以詩文名揚江都的田文老師嗎?聽說老師乃石龍師傅的至交好友。剛才我們不嫌冒昧到貴府拜會田老師,竟無意在井底撈出了石師傅的屍身,現在田老師又行色匆匆,不知所為何事呢?”


    提起石龍,田文立即臉色劇變,看著眼前宇文化及陰冷的笑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先前挾持住田文的兩個人在田文身上摸了個遍,在田文身後的衣服上發現了一個口子。“不好,書被人扒走了!”宇文化及身邊一人驚叫到。


    “陳守備!”宇文化及瘦長臉上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寒芒,沉聲道:“立即封閉城門,同時把所有的小偷地痞全給我抓了來,若交不出聖上要的東西,他們就休想再有命了!”


    平日裏橫行霸道的陳守備急步上前,與宇文化及的眼神一觸,立時雙腿發軟,跪了下來,顫聲道:“卑職遵命!”事情涉及到皇帝,陳守備想起隋帝楊廣的行事作風,哪裏還敢怠慢,如果找不到皇帝想要的東西,不要說滿城的混混小偷,便是自己的項上人頭,怕是也要搬家了。一念至此,立即調動兵力,在揚州全城展開了全力抓捕混混小偷的行動。原本就已經戒嚴的揚州城,此時更是變得風聲鶴唳。


    卻說寇仲和徐子陵,見白衣女子離開,也沒了打鬧的嬉戲的熱情,收拾收拾衣服便回了廟裏。在廟裏,兩人沒有看到智障的身影,倆人一合計,估計師傅是和貞嫂一起回揚州城了。畢竟是在揚州城裏長大的,兩個人雖然很用心的跟著智障學武,卻也時常懷念揚州城裏的花花世界。整天麵對智障這張臉,兩個人自然也覺得膩歪。這次師傅不在,兩人心裏便或泛起來。決定回揚州城裏一趟,看看言老大,看看包子鋪,看看揚州城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們。


    和傅君婥不同,寇仲和子陵對揚州城再熟悉不過了,他們沒有上官道,而是抄近走了一條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小路。以前他們當小偷混混的,經常被人追殺,逃命時大街小巷都跑遍了。有一次子陵發現了這條直通城外的小徑。這讓他們逃跑的幾率大得多了,相應的賺錢的成功率也變得高了。所以傅君婥雖然先離開小溪,但寇仲兩人進城的時間要比傅君婥快得多。寇仲和子陵回到揚州城,其實是想顯擺一下自己的武功,找那些以前欺負過自己的痞子們亮一亮肌肉,特別是言老大,這個貪得無厭的混混頭。


    揚州戒嚴,寇仲和子陵沒遇到什麽說得上話的人,沒有遇到言老大,卻先看到了田文。說起來寇仲並不恨那些打過自己的人,出來混嘛,挨揍是必然的。隻不過在他挨揍時,那個坐在馬車裏麵笑眯眯的老兒更讓他憤恨,那種高高在上,哂笑旁觀的目光讓寇仲十分在意。不過今天寇仲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小混混了,雖然不知道自己武功到底到了什麽程度,但寇仲自己的感覺還是相當不錯的。反觀那老兒,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看起來卻是有點可憐,況且對於毆打一個老儒生,寇仲還是不屑去做的。不過有仇不報非君子,寇仲想來想去,還是要給他點懲罰。所以重操舊業,在老田文的身上劃了一刀。


    寇仲不缺錢。因為兩年前揚州城的富戶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一封信,上麵的文字都是一樣的:聞君豪富,且仗義疏財,不勝心向往之,今夜子時,當踏月來取紋銀五百兩,以揚君之賢名,君素雅達,必不令我無功而返也。富戶們一開始不以為意,不過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破財之後,富戶們慢慢的緊張起來。不過無論他們請來什麽樣的高人坐鎮,下多大力度護衛,依然會在收到信的第二天丟掉五百兩銀,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兩。


    這個世界上,能做出這麽騷包的事情的,沒有別人,隻能是智障。所以寇仲和子陵都不會缺錢花。寇仲卻割田文,主要還是為了報仇。拿到田文身上的小布包後,寇仲隨手就把包裹揣在懷裏。在巷間轉了轉,卻沒有發現以前一起在街麵上打混的小混混們,更沒有言老大的蹤影,這讓寇仲有點悶悶的,頗有些錦衣夜行的感覺,轉了一陣,覺得沒什麽意思,寇仲便回到了貞嫂的包子鋪,子陵也在那裏,陪著貞嫂說話。街麵上沒什麽人,來吃包子的更是一個沒有,貞嫂便給夥計放了假,關了店門。


    貞嫂現在的日子過的相當不錯,老馮走了之後,包子鋪就被智障交給了貞嫂來經營。貞嫂手藝好,人長得漂亮,生意自然不錯,更難得的是貞嫂心地善良,包子個大餡多,分量十足,所以很是受到一些大肚漢的歡迎。


    很快,貞嫂包子鋪的名聲就在揚州城傳開了,基本上人人都知道揚州城南有一個貞嫂包子鋪,不但裏麵的包子好吃,還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包子西施,皮膚白的勝過包子皮。當然也有些人不是笨貞嫂的包子去的,他們的目的是包子鋪的老板娘。不過智障讓寇仲和徐子陵在包子鋪周圍轉悠一個多月之後,到這裏來的客人就大都是單純吃包子的食客了。


    包子鋪給貞嫂帶來的不僅僅是金錢,更重要的是一份輕鬆一份自在。沒有人欺負,沒有人來找麻煩,沒有人來覬覦自己的容貌,有一個慈悲為懷的和尚做靠山,有兩個調皮活波的弟弟幫襯自己,逗自己開心,這樣的日子從來都隻在夢裏麵出現過。貞嫂知道感恩,知道惜福。今天兩個兄弟到了自己這裏,貞嫂親自下廚做了兩個小菜,端上來兩屜包子,又燙了一壺酒,寵溺的看著寇仲和徐子陵又吃又喝。


    “貞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現在這包子做的比師父強多了。”寇仲嘴裏塞著包子,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剛才上街本想找言老大那些人顯擺一下武功,不想撲了個空,不過算計了一回田文那老兒,讓寇仲這心裏多少高興許多。想到田文,寇仲從懷裏掏出那個小包裹。朝子陵揚一揚,笑道:“淩少,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


    貞嫂拌的小菜是子陵的最愛,這會兒他正埋頭大吃,看都不看寇仲一眼,鼓著腮幫子道:“誰啊,言老大?我現在對他沒有興趣,像我們這樣的武林高手,跟一個小混混計較什麽……給我一個包子!”


    “小淩,你也不怕智障師傅責罰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剛學了幾天功夫就這樣目中無人?再說小仲,你們學武功可不是用來爭強鬥狠的,要是讓智障師傅知道你……”貞嫂正說著,就聽“通通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呀!”貞嫂有些惱怒的喚道。她正和兩個兄弟說話,實在是不想被人打擾。有些不情願的站起身,準備去開門看看。此時敲門聲愈加急促“通通通!”寇仲嘴裏滿滿當當的,“嗚嗚”的朝貞嫂比劃一下,直接從椅子上跳下來,來到門口。寇仲伸手剛要開門,忽然一皺眉,繞到一旁,把窗子輕輕的打開一個小縫,朝外麵一看。隻見他遍尋不到的言老大鼻青臉腫,嘴角還流著鮮血,被十幾條大漢押解著,在包子鋪的牌匾下敲門。


    這一群大漢各個細腰紮背,腮幫子呶著,太陽穴鼓著,身上穿著錦緞勁裝。一看就知道是武功高強之輩。寇仲目光一凝,飛快的竄回到桌前,看著子陵和貞嫂低聲道:“外麵這些人來者不善,子陵你先把貞嫂帶到隱秘的地方藏起來,我去阻一阻他們!”


    徐子陵緩緩的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把貞嫂安頓好,你莫要硬撐,等我回來!”對寇仲和徐子陵來說,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就是貞嫂和智障,其次才是他們的性命,所以徐子陵首先要保證貞嫂的安全,然後才顧得上兄弟之間的情意,當然寇仲也是這樣想的。


    見寇仲和子陵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貞嫂眼圈紅了,不過她是明白道理的人,知道自己留在這裏不但起不到什麽作用,還會拖累兩個兄弟。但畢竟是婦道人家,水汪汪的大眼睛滴下淚來,顫聲說道:“小仲,你要小心啊,千萬不要硬拚。”寇仲擺擺手,徐子陵用力的錘了寇仲的肩膀一下,纏著貞嫂往後廚走去。


    寇仲目送子陵的貞嫂進了後廚,又等了一會兒,這才深吸一口氣準備去開門。此時門已經不響了,包子鋪裏麵寂靜的可怕。寇仲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籠屜旁邊的那個小布包。寇仲心思電轉:莫非是田文那老兒發現是我偷了他的包裹,所以讓人來找我的麻煩?顧不得去開門,寇仲伸手抓起那隻包裹解開疙瘩,一本古舊的書,或者叫做秘籍更合適。“這書……”正當此時,包子鋪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言老大被推倒在包子鋪的正當中,同時呼啦呼啦進來十幾二十個人勁裝大漢。其中一人盯著寇仲手中的古書,失聲叫到:“在這裏!”


    言老大在揚州城總算有點名堂的人物,手下有二十多名兄弟,最近又拜了竹花幫的堂主常次作阿爺,但在這批大漢跟前,卻連豬狗也不如。此時言老大倒在地上不敢起身,指著寇仲叫到:“他就是寇仲,以前是揚州最好的扒手!”而此時那十幾個勁裝大漢根本沒有搭理言老大,當先一人一腳將將近二百斤重的言老大踢到角落裏,從背上抽出一把長刀,直接就往寇仲的頭上劈下來。刀鋒未落,寇仲便感覺到一股炙熱已經撲麵而來。


    麵對這當頭一刀,寇仲手按桌麵,飛起一腳將劈來的長刀踢到一邊,順勢一璿落在桌子後麵,手上還不忘將那本古書塞進懷裏。而此時,十幾個大漢各自抽出兵刃衝上來。寇仲落在圓桌後麵抬手一掀,園桌麵立起來拍向出刀的那個大漢,大漢長刀斜撩,寒光一閃,桌麵被劈成兩瓣。兩半桌麵分開時,就見寇仲依然沉腰紮馬,右掌直推出來,兒臂粗額龍形勁氣呼嘯而至,那漢子措手不及,急忙用長刀護住身子,卻見那龍形勁氣大嘴一張,像是要將那漢子吞入口中。轟隆一聲,長刀大漢跌到包子鋪的門口,長刀脫手,發出嘡啷一聲脆響。那大漢雖遭重創,卻依然支起身子,指著寇仲道:“東西就在他身上,殺人奪經!”


    持刀漢子的武功並不弱,之所以被寇仲打傷,一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二來也是輕視了寇仲這個毛頭小子。


    寇仲雖出其不意擊傷一人,但麵對接下來的十幾個勁裝大漢的攻擊時,很快便落入下風。仗著金剛不壞神功的護體之效,寇仲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但很快衣服便被刀槍刺破,身上也被劃出一道道血痕,看上去十分淒慘,不過短時間內,寇仲還能夠支撐,他且戰且退,直退到大堂與後廚之間的角門處,死死的堵在這裏。窄窄的一道門,阻住了大部分的勁裝漢子,使寇仲免去被人圍攻的窘境,不過也僅僅如此,這些勁裝漢子各個武藝高強,寇仲雖然堅持,但情況岌岌可危,不時有拳掌兵器打到他的身上。


    與寇仲相比,徐子陵的輕功更佳。他帶著貞嫂從大堂進了後廚,沒敢走後門也沒用翻牆,他直接攜著貞嫂上了鄰居的房頂,潛行一陣之後落在一個小巷中。憑著記憶在揚州城中七拐八拐,拐到一處城牆腳下,這處城牆有一個小小的狗洞,徐子陵便帶著貞嫂從狗洞中爬出來,迎麵是一條小徑。徐子陵放開攙著貞嫂胳膊的手,指著前方的小徑:“貞姐,順著這條道一直走能看到一條小溪,過了小溪有一小片樹林,過了樹林就是和尚師傅的廟,你盡快趕到廟裏,叫和尚師傅來城裏救我和小仲。”


    貞嫂含淚點頭,剛要離去,卻又轉身抓住子陵的手:“小淩,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和小仲等著智障師傅來就你們!”


    徐子陵拍拍貞嫂的手:“放心吧貞姐,我一定把小仲帶出來。”


    貞嫂不敢耽擱,抹了一把眼淚,邁開小腳在小徑中奔跑起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感到廟裏,找到智障去救寇仲和徐子陵。而子陵則轉身從狗洞中爬回了揚州城內,運起輕功在城牆上借了一股力道,竄上一戶住宅的房頂,貓著腰就在揚州一坐坐的建築房頂上穿行。


    貞嫂包子鋪的大唐之內,寇仲渾身是血,披頭散發,狀若瘋魔。拳腳已經沒有套路可言了,完全是胡亂出手,不過就算這樣,寇仲的每一次出手都能打到實物,身邊的敵人太多了。除了十幾個勁裝大漢,又有一隊五百人左右的禦林軍趕到城南包子鋪,愣是用盾牌將寇仲從角門裏推了出來,就在包子鋪後園的天井中將他團團圍住。整個包子鋪可謂是人山人海,除了在院中圍攻寇仲的幾個人之外,屋頂和牆頭上,都站滿了彎弓搭箭的禦林軍,就算是一隻蒼蠅,都不會放出去。


    寇仲已經和這些人大戰了將近兩個時辰。也幸虧是寇仲修煉九陽神功達到了小成的境界,內力可以做到短時間內的生生不息,不然換成其他任何一種內功心法,他也堅持不到現在。不過就算如此,寇仲此時丹田之內的真氣也就要到了枯竭的地步,就這樣僵持下去,寇仲敗亡隻是時間問題。


    水泄不通的圍困,連綿不絕的圍攻,讓寇仲明白:自己這一次怕是要留在這包子鋪裏麵了,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這種感覺連以前餓的吃不上飯,或者是被人痛打時都不曾感受到的。不過這種死亡的感覺對寇仲來說並不壞,是解脫?放鬆還是無憾呢?寇仲說不上來,他隻知道,自己堅持的越久,貞嫂就越安全。用自己的生命,換來貞嫂的平安,很值得啊。


    寇仲又想起了子陵。兩個人經常說一句話:一世人兩兄弟,不知道子陵會不會傻乎乎的趕回來救自己呢?想來以他那個執拗的性格應該會這樣做吧,因為同樣的情況下,自己也會這樣做的。寇仲的嘴角不禁扯出一絲微笑來:能跟子陵死在一起,也挺不錯。到時候一起到地府裏去,扒光閻王爺的胡子!想到這裏,寇仲突然抬起頭來,像左邊看去:除了圍牆上彎弓搭箭的禦林軍外,就隻能看到一座建築的屋脊。


    就是這處屋脊,徐子陵大口的喘著氣,趴在這裏:他剛剛趕回來,趴在這裏順氣。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寇仲抬起頭時,徐子陵也探出頭向下看去。兩人的目光接到一處,臉上卻都掛起了微笑。五百個彎弓搭箭的禦林軍,楊廣手下最精銳的部隊;還有十幾個勁裝漢子,各個都是武藝高強之輩。這樣的陣容,想必是武林中成名的一流高手也要飲恨吧?更不要說兩個毛頭小子。


    天井中,站著自己的兄弟。圍攻他的是朝廷中的軍隊,是武林高手;黑道白道都站在他的對立麵。向前一步,萬劫不複,屍骨無存。徐子陵腳踏屋脊,如天外飛仙一般,從屋脊飄落下來,持著順手從一名禦林軍手中奪來的長劍,降落在包子鋪的天井中,將自己的後背緊緊的靠在寇仲寬闊的背上,麵對死亡,臉上沒有悲戚,而是一種快意的微笑。子陵這一出現,將圍攻的眾人嚇了一跳,暫停進攻,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子。


    “你真是個傻子。”寇仲咳嗽了一聲,嘿嘿的笑道。


    “一世人,兩兄弟,我們說好了的,淩少我可是一諾千金的人。再說你寇仲也好不到哪去,也傻的可以。”


    似乎眼前並不是冷森森的刀兵,而是那條山間的小溪,兩人正在水中嬉戲,徐子陵對寇仲笑罵著說道。


    “貞姐呢?”寇仲閉上眼睛,輕輕的問道。


    “在廟裏。”徐子陵伸出手。


    “你說和尚師傅會不會難過?”寇仲伸手握住了子陵伸出的手掌。


    “不知道,應該會吧,真想看看和尚師傅掉眼淚的樣子,哈哈哈……”寇仲笑的沒心沒肺。


    “大和尚掉眼淚,一定很有意思。”子陵也是莞爾一笑。


    “子陵,我好想看到小鬼拿著勾魂牌來了。哈哈,他長的真醜。”寇仲笑嘻嘻的說道。


    “來了嗎?看來時間不早,該啟程了。”子陵低聲道。


    “那咱們就上路?”寇仲好像是在問子陵。


    “那就一起上路吧!”


    兩個人在對方的背上相互汲取力量,就像兩塊相互排斥的磁石,猛然彈了出去。子陵好像真的給寇仲帶來了巨大的力量,隻見他一拳轟出,將一名勁裝漢子的胸膛打的凹陷回去,緊接著從他的手中躲下長刀,翻身一抹,頃刻間鮮血噴灑,大好的頭顱掉在地上.臉上帶著不甘、驚恐和錯愕。似乎對寇仲的這一擊十分吃驚。寇仲自然不會對他解釋什麽,此時的他早已陷入人群中,刀光閃爍下,濺起一股股騰騰的熱血,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和寇仲一樣,子陵也在人群的包圍之中。此時他沒有了以前風度翩翩、瀟灑飄逸的模樣,依然是那張俊朗的臉,此時卻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長劍揮灑,鮮血噴湧。


    寇仲和徐子陵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傷亡太大,禦林軍擺起了盾陣,長矛在盾牌的縫隙中伸縮,壓迫著寇仲和徐子陵的活動空間。弓箭手像射靶子一樣,朝著二人肆意的拋射著箭矢。他們不怕傷到自己人,盾陣中除了寇仲和徐子陵之外,所有的勁裝大漢都已倒地,至於普通兵士,更是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兩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小子,爆發出了驚人的戰力,不愧為這個世界的主角。


    很快,兩個人的後背又貼在了一起,相互之間能感覺到對方肌肉的顫抖。兩人都沒有致命傷,全身都是一道道狹長的刀口。徐子陵還要好一些,寇仲此時已經脫力,丹田內也是空空如也,他雙手拄著一杆鐵矛,靠著鐵矛和徐子陵的後背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這樣才不會倒下。


    “淩少,我要先走一步了,嘿嘿,先到鬼門關給你打個前站……”寇仲大口的喘著氣,嘴角流下血沫,就這樣,還不忘鬼扯。


    “呼呼……好,你先行一步,我再大殺一陣,隨後便來!”雖然如此說,徐子陵卻揮舞著長劍,將刺向寇仲的長矛一一斬斷,不讓冰冷的刀槍觸碰到寇仲的身體。包圍圈縮小的更快更緊,徐子陵現在隻能在方寸之地盤桓往來,將將層出不窮的兵刃或斬斷,或擋開,保證自己和寇仲不被刺到。


    “沒想到兩個小鬼如此硬氣……”台階上,揚州總管尉遲勝和宇文化及正在觀戰。如此凶猛的廝殺,讓尉遲勝頭上滲出一層密密的汗滴來,他用手帕擦了一把額頭,輕聲說道。


    “確實是兩個不尋常的小鬼,如果早生二十年,這江湖必有他們一席之地。”一旁的宇文化及冷笑一聲,狹長的眼睛此時眯成了一條線。“如果不是得到了情報,我甚至以為長生訣一直在這兩個混混手裏了。不過也就是這樣了,再如何硬氣,總逃不脫一個死字!”十幾個勁裝大漢,都是宇文家的精銳武士;那躺了一地的禦林軍,也是宇文化及的親信,這些人原本是要用來做大事的,如今卻折損在這兩個毛頭小子的手上,宇文化及的心裏憋著一股熊熊的怒火。他拋下尉遲勝,緩緩的走下台階,分開正在圍困雙龍的軍士,他準備親手殺死這兩個該死的混混。


    眼前的這兩個小子,一個箕坐在地,渾身脫力的模樣;一個彎著腰,手拄長劍,大口喘氣。兩人俱都是渾身鮮血,狼狽不堪。宇文化及眯著眼,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我現在對長生訣的興趣突然沒有那麽大了,相反我對你們兩個的功夫倒是興趣十足。”


    寇仲雖然脫力,卻搶在徐子陵之前嘿嘿笑道:“你想學啊,我教你啊?”徐子陵轉頭看了看寇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宇文化及皺了皺眉:“你們終是難逃一死,但死也有很多死法,或許我會考慮讓你們死的舒服一些。”


    “死便是死了,舒服一點和難堪一點又有什麽分別,難道還能死而複生不成?”徐子陵笑道,一臉鄙夷。


    寇仲伸出手指頭,朝著宇文化及勾了勾:“你過來,我告訴你。”


    “哼!卻看你還能耍什麽花招。”宇文化及邁開步子,朝寇仲走過去。


    “呸!”見宇文化及靠近,寇仲狠狠的吐出一口血痰。宇文化及一揮衣袖,陰冷的勁氣將血痰凍成一個冰球,掉落在地上。“不知死活!”宇文化及後退半步,也不見他擺什麽姿勢,隻沉腰出拳,狂暴的勁氣隱約形成一隻獸頭,張著血盆大口就要將寇仲兩人吞噬下去。伴隨著這股勁氣,地麵上瞬間出現一層薄薄的霜晶,遠遠推開的軍士們,都感到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襲來。


    宇文化及是天下間成名的高手,宇文閥中僅次於閥主宇文傷的存在,冰玄勁大成,穩穩的站在江湖一流高手之巔的位置。便是寇仲和徐子陵毫發無傷之時,麵對宇文化及,想來也不是對手,何況此時兩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一次,怕是真的逃不過去了,幸好你我兄弟能夠一同上路。”目光觸碰時,寇仲和徐子陵兩人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徐子陵站在寇仲的身前,擺出如來神掌的一招佛光普照,這是徐子陵能夠用出的威力最強的一招。兩人都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就算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智障曾經給他們講過一個故事,故事裏麵的主人公就是這樣說的。徐子陵雖然擺出了姿勢,但此時他的神智已經模糊了,身後的寇仲更是即將昏死過去。


    “你就是傳說中的宇文化及?也不過如此!”就在那獸頭將要吞噬寇仲和徐子陵的時候,一聲大喝讓兩人猛然間精神一震。在他們的心中,這個聲音就代表著力量,代表著生存的希望。隨著這一聲大喝,滿院的禦林軍,各個情不自禁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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