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啊,咋能這樣呢?我是個和尚啊,怎麽會……”洛陽街頭,一位昂藏大漢弓著身子一邊走著一邊低著頭自言自語,砰的一聲,一位路人被大漢撞到在地,頓時怒道:“誒呦,喂,你這人走路怎麽不看這點?”


    “對不起、對不起”大漢急忙道歉,好在被撞的那位人品很好,倒也沒有責怪,說了他一句便離開了。幸好這是在這個年代,若是在一千五百年後……


    “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念金剛經也不起作用了呢……”撞人的大漢當然就是倉皇逃出客棧的智障,剛才被憤怒衝昏頭不小心看了沈落雁一眼,被人打了一巴掌,隋唐時風氣開放堪比後世,其實倒也沒什麽,想來沈落雁應該能夠理解,智障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可恥的站了起來……而且跑出來這麽半天,依然沒有疲軟的跡象,這也是他之所以弓著身子的原因。就算智障做了許久的和尚,但也不應該強硬至此啊,難道自己是病了?雖然智障這輩子許身佛門,不太可能用得上這個兄弟了,但這個位置可是傷不得的,智障憂心忡忡,他可沒有做東方不敗的打算。剛才羞愧之下智障老臉通紅,而現在,則是被嚇的有點發黃了。


    九陽真氣包治百病,但對智障的症狀表示無能為力。弓著腰的智障走進了一家酒館,所謂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當然最主要的是坐著能隱藏一些尷尬,而且還有桌子擋著,不容易被人發現,希望喝完了酒,下麵能恢複原樣吧。哎……雖然每個男人都希望自己堅硬如鐵,但智障作為一個和尚,還是不要那麽招搖的好。


    辰時中,酒館剛剛開門,剛剛吃完早飯的時候,也沒什麽酒客,除了智障這個特殊情況,屋中間還有一個看上去像是宿醉的人,趴在桌子上。智障找了個偏僻靠裏的桌子坐下,此時一位頭戴鬥笠的灰衣人走了進來,看樣子是個跑江湖的。智障隻隨意瞟了一眼,卻是一愣:雖然衣著樸素,卻有種龍行虎步之資,給人一種奇怪的壓迫感。那人在靠窗的一張桌前落座,放下鬥笠,露出英偉的麵容,隻是眉宇間有種淡淡的不甘與無奈。夥計上了一壺酒,那人邊便在桌邊自斟自飲。


    “哎……”灰衣人喝了一會兒,輕歎一聲放下酒杯。“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孟津,其心在鹹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力使人爭,嗣還自相斨,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哎!”


    灰衣人的聲音不大,才嘈雜的酒肆中,基本無人能聽到,不過智障注意著此人,自然聽得清楚。這是一首詩,曹操的蒿裏行,抒發老曹年輕時憂國憂民之心,道出了漢末軍閥混戰給百姓帶來的災難。能在這個時候讀出這首詩的,必定不是凡人,智障對此人的興趣更大了。


    “好詩,曹孟德感民之疾苦,起兵征討四方,剿滅二袁,平定烏桓,安撫遼東,使中原百姓免去戰亂之苦,李兄能頌魏武之詩,不知可敢繼魏武之誌?”酒館的夥計自然不會亂說話,開口的不是智障,定然就是那個宿醉之人了。


    “李兄?”智障一皺眉:“莫非……”智障心有所感,此時一道勁風襲向後頸,卻是從那個宿醉之人的方向發出來的,力道不大,估計是以為智障隻是個尋常酒客。智障心中冷笑,也不反抗,勁風至,便一頭趴在桌上。


    “嗬嗬……在下縱有解民於倒懸之心,卻抵不過立嫡以長的宗法,如之奈何?”灰衣人苦笑回道。


    “哦?莫非李兄也對那個位置有心思嗎?”


    “若說無心,那是假話,但最重要的,我是怕我那位兄長是下一個楊廣!”灰衣人頹然道。


    “哦?難道令兄也是楊廣那般昏庸殘暴之人?”


    “當然不是。”灰衣人反駁道:“大哥智勇兼備,誌向遠大,才能一向在我之上,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大哥他太過急於求成了,而且一向仇視關隴門閥,我怕他會重蹈楊廣的覆轍。”灰衣人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楊廣並非昏庸之輩,而是雄才大略之人,文治武功足可以名流史冊,然而急功近利,使天下死於役者,再加上……你是何人,竟敢以妖法害我!”灰衣人猛地站起來,指著剛剛趴在桌上的人厲聲喝道。


    “在下秦川,久聞李兄高風亮節、英武偉烈,在下仰慕已久,今日相見想問李兄幾個問題,不過在下並無絲毫歹意,有魯莽冒犯之處,希望李兄不要見怪。”那人朝灰衣人躬身行禮,語帶歉意的說道。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伸手難打笑臉人,而且對方連帶了幾個高帽給他,灰衣人不好發作,隻皺眉問道。


    “在下想向李兄請教為君之道。”那人直起身,緩緩說道。


    智障趴在桌上,心中暗笑:秦川,傳說中的仙子終於出場了,看來這是在找她們心目中的明主呢,嗬嗬,一群高高再上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不管柴米油鹽,卻要為凡間的百姓尋找她們所認定的明君,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秦兄是不是糊塗了,為君之道,秦兄可以請教家嚴,請教竇建德、王世充、李密,請教蕭銑、杜伏威,甚至請教我大哥,我李世民隻是家父帳下馬前卒,秦兄來向我詢問,是不是找錯了對象?”灰衣人,當然也就是李世民一頭霧水的問道。


    “嗬嗬,馬前卒……馬前卒會有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這樣的能臣輔佐?會有段誌炫、張公瑾、劉弘基、侯君集這樣的猛將跟隨?會得到朝中重臣的暗中支持?會讓天下豪傑名士競相投靠?”秦川如數家珍,李世民麵色蒼白,仿佛被人剝去了外衣。


    “秦兄莫要說了,想要知道什麽,盡管問來,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了。”李世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苦笑說。


    “請問李兄天下大亂之後,要如何才能大治?”秦川沉聲問道。


    李世民聞言略作思索道:“秦兄此問,前人早有先例,漢初有文景之治,崇黃老,行輕徭薄賦、與民休息之策,為君者以身作則,偃革興文,布德施惠,選賢任能,虛心納諫;為政則以農為本,厲行節約,休養生息,複興文教,方能使百姓安居,國富民豐。不知秦兄以為如何?”


    秦川對李世民的話不置可否,再次開口問道:“如李兄所言,文帝楊堅也是厲行德政,選賢任能,以農為本,可為何二世而亡?”


    “哈哈哈,秦兄這句話問得好!文帝雖賢卻有三大缺憾!”李世民目光一亮,聲音低沉而有力的說道。


    “哦?李兄所言是哪三大不足?”秦川饒有興趣的問道,不隻是她,智障也很想聽聽李世民接下來的話。


    “其一:識人不明!楊廣雖有才能,但卻好大喜功、心胸狹窄性情暴虐;楊素、宇文述雖然戰功赫赫,但皆非良善之人,楊堅予以重用,可謂養狼為患。”


    “其二:膽略不足!關隴門閥為代表的世家大族,權勢熏天,且野心勃勃,滅陳之後楊堅威望之盛以讓天下臣服,但他卻沒有膽量大肆削弱門閥士族,使其掣肘皇權,實力漸增,以致最後形成四方割據之勢。”


    “其三:見識不廣!隻知國富,而不知民豐。文帝廣建糧倉以備國用,隻洛口倉便有三百窖糧秣,其餘各倉存量不計其數,然民不足,國何以安?所謂富在編戶不在庫府,若編戶空,雖庫府之財堆積如山亦為貧國,不可為國矣,民無以生存,必鋌而走險。開皇雖稱治世,然響馬、盜賊多不勝數,其中雖有凶惡之徒,但大都是衣食無著的百姓,便有一口吃食,誰願鋌而走險?須知民為貴、社稷次之。”


    “好!好個李世民,果然天縱奇才,今日在下多有冒犯,他日相逢,秦川必當奉上厚禮以表歉意。”秦川,或者說是師妃暄,不知何時到了門口,朝李世民點點頭,身形一閃便消失了蹤跡,李世民一楞,急忙追出門外,街上人來人往,卻哪裏還有這個秦川的影子。


    師妃暄臨走時揮手解了酒館掌櫃、夥計的穴道,一老一小呲牙咧嘴的站起身來,隻覺得腰酸背痛,一睜眼,卻發現酒館中除了智障還在裏麵自斟自飲,已然是空無一人。


    “媽呀,錢,還沒給錢就走了,嗚嗚……這個殺千刀的,無緣無故的點我穴道,會武功就了不起啊,嗚嗚……這個月又白幹了,回家可怎麽跟我那婆娘交代啊,嗚嗚……”掌櫃頓足捶胸,哭天抹淚的又罵又叫。


    夥計剛剛幸災樂禍的想要笑,轉念想到老板虧本,自己這月的工錢估計也泡湯了,不由的臉色一誇,也留下淚來:“完了,還想這個月拿工錢回家跟小翠成親,這回好,一定讓三胖子搶先了,哇……我的小翠啊!”


    “同是芸芸眾生,為何你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子,我就是等待你來搭救的凡俗?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皇帝的,不是仙子的,更不是哪一門一派的,憑什麽你要來替我們選擇歸宿?所謂了卻天下事,贏得身後名,彼尚未立業,怎知就是明主?說到底隻是政治投資而已,為了保持你們超然的地位,為了與凡俗百姓分割開來而已,所謂正派,隻是勝利者給自己披上的外衣罷了。”智障說著忽然啞然失笑:“這世界怎麽總有人想要代表別人,從前有,現在有,以後也一定會有,難道真的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亦或是能力大了,便可以隨意左右他人的想法?如此說來,佛或者魔,又有什麽分別……”


    雖然很看不慣師妃暄那種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智障還是很高興在這裏遇到她,至少這個長頭發的尼姑讓智障的小兄弟失去激情,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李世民怏怏的返回酒館,卻發現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酒客,此時正悠閑的喝酒。兩人目光對視,李世民朝對方點了點頭,便又開始喝悶酒。李淵的言而無信,令李世民十分失望,大哥李建成急功近利,四弟李元吉暴虐成性,突厥人虎視眈眈,李唐看似強大,實則危機四伏。此次洛陽之行,李世民也是想要得到和氏璧,至少可以用它來使李淵的皇位看起來名正言順一些,通過它來招攬人才為李唐效力,至於皇位,李世民的野心沒有那麽大,不過秦川的一番詢問,卻在李世民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自己並非沒有一絲勝算,至少現在已經有人看好自己未來君臨天下的能力了。


    憂愁中有些竊喜,李世民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腦子裏亂糟糟的,這酒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您慢走……”剛才還哭哭啼啼的掌櫃和夥計,忽然歡天喜地起來。李世民抬頭一看,方才自斟自飲的那個大漢此時已不再酒館中,身後的掌櫃和夥計各自手中拿著一錠銀子,眉開眼笑。


    “小民……”李世民搖頭失笑,酒杯送到嘴邊卻忽然停了下來:不對!先前那大漢趴在桌上,好像是被秦川點了穴道,而秦川剛剛離開酒館,那大漢卻在風輕雲淡的喝著酒,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這說明大漢並沒有被秦川製住,而是裝作被點了穴道。李世民武功不俗,卻看不透秦川的深淺,而秦川沒有發現大漢的異常,豈不是說:那大漢的武學修為遠在秦川之上?這樣算來,那大漢的武功,已經不知高到了何等境界?!


    李世民想到這裏不由大吃一驚!一個洛陽城中的小酒館便出現兩位武功如此高強之人,若是放眼整個東都……李世民不敢往下想,霍的站起身,便要離開。


    “客人且慢,剛才那個大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夥計戀戀不舍的把銀子放到褡褳裏,將一張銀餅遞給李世民道。李世民結果一看,這是一張不倒半寸厚的銀餅,比巴掌大些,上麵有幾行字:


    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人為鏡,可知得失;以史為鏡,可知興替。既知隋之興衰,當知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智障將一錠銀子拍成了銀餅,刻了一句名言警句送給李世民,雖然這些話幾十年後會有人說給李世民聽,不過智障覺得早點讓天可汗陛下明白這些話的道理比較好,而且估計拍銀餅做介質會讓李世民加深印象,至少聽不到智障去世的消息,李世民不太敢忘記這些話。


    說到底,智障和師妃暄的選擇一樣都是李世民。之所以雙方尿不到一個壺裏,第一因為智障是和尚,師妃暄是尼姑,構造不同;第二是因為智障看不慣慈航靜齋那副高高在上,總喜歡代表百姓的做派;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智障不想讓李世民覺得他是什麽天選之子,也不是什麽天命人皇。雖然李世民在曆史上做的不錯,但不能抹掉他皇帝生涯後期的一些昏庸舉措。智障要告訴他,就算做了皇帝,也別覺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個世界上絕不缺少敢與帝王平起平坐之人。


    不管李世民看到銀餅之後是驚駭、是深思、是發呆還是犯了羊角風,智障賠了他和師妃暄玩了一上午,腹中空空如野,急需世間眾生的解救,所以智障找了個酒店坐下來,掃蕩了酒店的後廚,這才心滿意足的剔著牙,慢悠悠的踱回客棧。


    落腳的客棧占地不小,除了兩層樓的客房,還有幾處院落用來招待人數較多或者喜歡安靜的客人。智障幾人便要了一個獨門的小院,院中有個不大的天井,左右廂房的門前是兩畦花草,正門前是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院牆高過頭,門前兩側擺放著盆景,將這個小院裝點的幽靜,雅致。


    小院門前是一條小巷,這一片都是客棧的產業。智障進了巷子,見一位高挑瀟灑的中年白麵文士,正背著手在自家院門前觀賞盆景。智障心情不錯,以為這位是同在客棧落腳的遊人,見對方看過來,主動露出一口白牙。


    “哈哈,邊不負你個為老不尊的家夥,不但睡了宗主的女兒,現在對她的徒弟也不放過啊!”智障聞言一愣:這不是寇仲的聲音嘛,難道門前這個中年文士就是傳說中的邊不負?


    “怎麽,寇兄弟也對綰綰有意?那咱們打個商量吧,你把楊公寶藏的秘密告訴我,我便做主讓宗主把綰綰師侄女許配給你如何?”中年文士輕笑著,袍袖一揮,院門大開,文士邁步進院,似乎並沒把智障放在心上,不過一道黑芒悄無聲息的朝智障眉心飛來,其威力,足可殺死任何一個馮歌那樣的好手。然而智障不是馮歌,隨意一伸手將黑芒捏在指尖:這是一根繡花針,由於浸泡了蛇毒,讓它呈現出一種黑色。智障搖頭一笑,把繡花針在手指尖轉著,不疾不徐的也來到院中。


    小院中,寇仲、徐子陵、跋鋒寒和王雄誕各持刀劍背靠背站在天井中央,邊不負在門口,兩廂是兩個女子,而綰綰坐在石桌前,用纖纖的指頭,撥弄著茶杯中的水,嫵媚的模樣透著一股俏皮。


    “呦嗬,這不是綰綰美女嘛,怎麽,趁我不在欺負我徒弟啊。”智障笑道:“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魔隱邊不負?剛才沒認出來,還請魔隱兄不要見怪啊。”


    “張智,嗬嗬”綰綰手捋著鬢間垂下的長發笑道:“在竟陵時,你們師徒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家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可惜今是不同往日,有邊師叔在這看你還怎麽在人家麵前逞威風,師叔,你說呢?”


    中年文士,也就是邊不負,不知何時手上出現一朵小黃花兒,放在鼻尖輕輕的嗅了一下,陶醉似的閉上眼睛道:“如此嬌豔如花般的女子也忍心傷害,邊某此生最恨欺淩女弱之人,特別是像綰綰這樣的美人,拒絕她的要求都是犯罪,你竟然傷害了她的身體,簡直罪無可恕,便是把你千刀萬剮亦難辭其罪。”


    邊不負的目光一直放在手中的花朵上,聲音溫柔,滿臉疼惜的樣子,卻一直不肯轉過來看智障一眼。


    “還是師叔最疼人家了,這次師叔如果能得到楊公寶藏,師傅一定會十分高興,到時師叔的任何要求,師傅都會滿足你,不過師叔一定要小心,這個張智可是厲害著呢,江湖傳言他曾經跟天刀宋缺打成平手,在竟陵時,他們師徒跟飛馬牧場和獨霸山莊的人欺負人家,差點就……”綰綰說著,拍拍胸脯,臉上的表情又是後怕,又是委屈,看的讓人心中湧現出無窮的保護欲。不過綰綰雖然是在提醒邊不負,可話裏話外的意思,卻是在強調對方人多勢眾,至於跟宋缺打成平手,邊不負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明明是個色中餓鬼,非要裝出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智障看著邊不負的德行,隻覺得十分好笑:反麵人物就應該擺出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像是樣板戲裏麵的鬼子和特務那樣。邊不負這貨卻偏偏要弄得這麽文雅,手上捏一朵花,裝什麽風流才子,話說的好聽,打的卻是齷齪的注意。


    “師叔?還是情郎啊,這麽關心他,莫非你們真的……”邊不負在玩深沉,綰綰已經入戲,寇仲這個家夥看到智障進門時便把心放到了肚子裏,此刻把刀扛在肩上,一臉不可置信的對綰綰說的。


    綰綰一雙美目中閃過殺機,旋即又露出一絲苦澀。不過口中卻道:“人家從小就沒受過這樣欺負,就算師尊也不曾這樣對我,哎,至恨我武功不濟,不然一定殺了你們師徒,以削我心頭之恨!”


    “哈哈,區區一個張智何足掛齒,待我取了他的性命,剩下寇仲兩個小混混,還不是隨便拿捏?綰綰莫要傷心,師叔這就為你報仇。”邊不負背對智障,將手中的花輕輕放到地上,也不回頭:“出手吧,三招之後,我便會取你性命。”


    智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吧唧吧唧嘴,情況不對啊,這氣氛怎麽感覺有點詭異呢,這個邊不負不會是程咬金化妝的吧?傻乎乎的還讓我先出手……難道有陰謀?正猶豫呢,眼前忽然一道銀光閃爍,智障腳尖一點向後飛退,銀光緊追不舍,似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般攻過來,卻是一對銀環,邊不負說先讓智障三招,可他卻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好家夥!智障暗道:不愧號稱魔隱,邊不負這貨不但詭計多端,而且手裏銀環在內力催動之下,銀光耀眼綿延成片,竟使人看不到他的位置和出手的方位,最重要的,銀光閃耀勁風強烈,邊不負的內力修為竟是高出了綰綰一大截,更加遠在寇仲等人之上。


    “鏜!”身後便是院牆,已經退無可退,智障猛出一拳,金鐵交鳴聲中,智障隻覺一股灼熱的內力自手臂湧入經脈中,更有一股陰柔內力隨之而來。借力打力,和綰綰的天魔力場有些相似,邊不負的武功竟也是這種損人利己的路子。


    “鏜鏜鏜!”接連三四聲,雖然銀環被震的嗡嗡震顫,但邊不負還是將智障加在銀環上的內力全都返還給他,而智障竟也一一接下。邊不負手臂酸麻,一個翻身跳回院中間,略帶輕蔑笑道:“就是此人把你從竟陵趕了出來?綰綰,你的武功退步了啊。”


    綰綰對智障的表現感到奇怪,不過口中卻道:“還是邊師叔武功高強,看來今天不但綰綰報仇有望,奪取楊公寶藏的功勞也一並被邊師叔得了。”


    “好功夫!老邊你的人品雖然不咋地,武功卻堪稱一絕,恩,有點太極拳的意思,當浮一大白!”智障說著,從腰間取下酒饢咕咚咚痛飲幾口,打個酒嗝笑道:“呃……痛快!”


    “哼!看你能撐多久!”邊不負冷哼一聲,再次使出魔心連環的法門,手中銀環回旋著砸向智障頂門。智障向旁邊一閃讓過,也不回擊,捧著酒饢又是咕咚咚一番狂飲。邊不負怒道:“死酒鬼,再接我一環!”智障充耳不聞,一邊閃避邊不負的銀環,一邊痛飲囊中酒。


    “呃……”邊不負再次出環相攻,卻被一股濃烈的酒氣給嗆了回來。智障滿臉通紅,晃晃酒饢模糊不清的道:“怎麽沒了?呃……太不經喝……”邊不負哂笑道:“裝神弄鬼!看你能弄出什麽把戲!”雙手銀環貫耳擊來,銀光閃爍,智障醉眼朦朧,腳下一個踉蹌,一跤跌倒,卻是閃過了邊不負的銀環。


    智障醉漢一樣搖搖擺擺,跌跌撞撞,卻在轉騰挪之間、提落進退之際圍著邊不負打轉轉,邊不負雙環虎虎生風、銀光陣陣,卻沾不到智障的衣角。


    久攻不下,邊不負自然知道智障在玩形醉意不醉的把戲,對方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逞強好勝不是邊不負的性格,此時已有抽身之心。


    邊不負振奮精神,銀環猛然如天河倒卷,朝智障狂攻而去,使其躲閃不及,隻能出手硬接。智障果然不在躲避,砰的一拳砸在銀環之上。邊不負借著這一拳的撞擊,躍至半空,向屋頂飛去。


    “哈哈,綰妖女,你的邊師叔要棄你而去啦!”寇仲嬉笑道。


    “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看打!”綰綰還未說話,左邊廂房處的中年銀發女子首先發聲,一邊說著,手中長鞭便向寇仲席卷而來。寇仲怪叫一聲,手中長刀急舞,帶著滾滾熱浪向銀發女子的長鞭撞去。與此同時,右廂的陰癸派女子亦出手像徐子陵等人攻去,王雄誕長槍一抖,挽出七朵槍花迎了上去。跋鋒寒去幫王雄誕,徐子陵則跟綰綰糾纏在一起。


    智障玩了半天醉拳,就是要麻痹邊不負,此時怎麽會讓他這麽輕鬆的跑掉,雙掌虛抓,擒龍功的法門催動真氣仿佛一雙利爪將半空的邊不負硬生生拉了下來。


    “還沒盡興,魔隱兄在呢麽急著走啊?”智障雙眼恢複清明,笑吟吟道。


    “哼!你我武功在伯仲之間,怎麽你還想留下我嗎?”邊不負眯著眼冷哼道。


    “說實話,在下還真有這個意思。”智障微笑道。


    “那你是找死!”邊不負說著魔心連環的獨門武功施展出來,疾風驟雨般向智障猛全力攻過來。


    “鏜!”銀環隨著這一聲響,從邊不負的手中飛出。顫抖著右手的邊不負驚駭的看著智障道:“你!”


    “哈哈,所謂四兩撥千斤,首先你要能承受得住那千斤之力,若是落下來的不是千斤而是萬斤,十萬斤,看你如何去撥!”智障又道:“醉拳都不知道,說什麽裝神弄鬼,沒見識的家夥,這叫呂洞賓,醉酒提壺力千鈞!”智障擒住邊不負左手的銀環,順勢一旋,右拳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一陣錦布撕裂的聲音,拳勁透體而出,將邊不負後背的衣服擊出一個大洞,露出的背上指印鮮明,這一拳,已將邊不負的五髒六腹全部震碎,若非一口真氣未散,此時邊不負便已經是個死人了。


    “呂洞賓?”邊不負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背靠著院牆朝智障問道。


    “呂洞賓,一百八十年後的人,而我,是一千五百年後的人……”智障走到邊不負的耳邊輕輕說道。邊不負眼珠一突,難以置信的望著智障,撲的一聲,噴出碎裂的內髒,到底氣絕。智障搖搖頭:“現在,你虛幻的人生,終結了。”


    邊不負的死讓兩個正在與寇仲等人交手的中年女子驚駭欲絕,門派中的二號人物,僅次於祝玉妍的存在,他的死絕對是陰癸派的一件大事,兩人心緒煩亂時,被寇仲等抓住機會,銀發女子的長鞭被寇仲一刀斬斷,更被寇仲的一陽指在肩膀上打出一個血洞,銀發女子射出一把銀針,迫退寇仲,轉身一個起落,消失在隔壁的院中。而跟跋鋒寒王雄誕交手的那個中年女人卻沒有那麽幸運了,跋鋒寒經驗何其老到,見對方招式一亂,便閃身轉到了對方的身後,王雄誕見狀抖動大槍一陣搶攻,跋鋒寒刀劍齊出,一槍一劍一齊紮在中年女人的前胸和後背,王雄誕一抖槍杆,將其甩在門口。中年女子抽動幾下,便沒了聲息。


    “咯咯……不愧是張智,連邊不負都死在你的手上,現在我對你挑戰宋缺的事,還真有點相信了呢。”綰綰兩掌迫開徐子陵,飛身上了房頂,月光下,宛如廣寒仙子般嫵媚的笑道。


    “哈哈,綰綰美女,這就想走了?”智障站在天井中看著綰綰笑道。


    “怎麽?張大爺還要像殺邊不負那樣殺了人家嗎?”綰綰小臉一垮,楚楚可憐道。


    “這麽美麗的人兒,我怎麽舍得,不過嘛……”智障作勢思考。


    “咯咯,別不過了,等我師尊來找你的時候,你跟她去說吧。”綰綰嬌笑著朝房後跳去。


    “啪!”一聲脆響,綰綰在空中那妖嬈的身姿忽然一扭,揉著翹臀,轉過頭狠狠的瞪了智障一眼,落入後院。智障嘿嘿壞笑:“雖然沒真打上,不過聽聲音,手感估計相當不錯,有機會一定試一試……”


    “淩少,你說綰妖女要是成了咱們師娘,她會不會找茬報複咱們以前得罪過她的事?”寇仲瞧著智障進屋,鬼頭鬼腦的湊到徐子陵身邊悄聲道。


    “懸,你看綰妖女也不像個寬宏大度的人,哎,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啊。”徐子陵憂心忡忡的說道。


    “別擔心,我覺得綰綰的機會不大,你們發現沒有,剛才咱們回來時,美人軍師的臉紅紅的,你們說會不會……”跋鋒寒湊過來,發表自己的看法。


    “嘿,老王,你覺得呢?”寇仲朝王雄誕擠擠眼問道。


    “恩,我來的時間短,不太好判斷,不過能確定一點。”王雄誕肯定的道:“張大爺是想女人了。”


    “靠……這還用你說?”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齊齊比個中指送給王雄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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