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看了吳小仙一眼,韓文嫣道:“我回去再問問師祖吧!看他老人家有沒有能保住蘇錦魂魄的辦法。”


    竹影點點頭:“我也回青城山看看,就是路有點遠,齊雲山保她幾日應該不難。實在不行,便隻能再去武當與龍虎山問問。”


    “不是,你們相信我。”吳小仙急道:“我真的可以。”


    韓文嫣拉著她的手,解釋道:“小仙兒,四山掌教昔日便說過,妖族印記所含道則實乃上界所有。言下之意,便是這印記要麽乃仙人所下,要麽來自上界秘寶,並非凡間之人能解的。你別著急,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四山掌教總有辦法護住她的。”


    吳小仙頗為無奈:“我是認真的,昔日我身邊一隻女鬼便被我師尊解救過。下山之前,師尊將法子傳給了我。”


    “你師尊?”韓文嫣有些懷疑,四山掌教都毫無辦法,你師尊難道是仙人不成?


    白莊生卻道:“仙兒姑娘不會說謊,或可一試。”


    竹影想起那位將他痛揍一頓的高人,歎口氣,也點點頭。


    韓文宣兄妹對視一眼,也無其他辦法,隻能讓吳小仙先試試。


    另一邊,蘇錦、周書平二人已經分開,蘇錦哭紅了眼,但目光中卻有幾分迷茫。


    “怎麽了?”吳小仙察覺到二人神色有些不對。


    周書平神色複雜,他抬手作揖:“多謝幾位將阿錦帶回來,隻是她已失了所有記憶。”


    白莊生道:“我們遇到她時,她便隻記得自己姓名。我們帶她來徽州,也是希望助她尋回記憶。”


    “再次謝過幾位大恩。”周書平微微躬身。


    他也不強求,看了眼身側的佳人:“我與阿錦能再相見,便已是上天恩賜,失了記憶也無妨。”


    “其實我有辦法。隻是……”


    韓文嫣略有猶豫。周書平似是明白什麽,搖頭道:


    “姑娘美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們並不需要尋回記憶。”


    幾人滿是詫異。蘇錦拉住周書平的衣袖,認真道:“我想知道。”


    周書平不語,蘇錦拭去淚痕,忽而展顏一笑:“我知道我已非人身。”


    她不理幾人微變的臉色,繼續道:“能再見你我便已滿足,但我卻連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也不知,更不記得你我之間的種種。你應該明白,那段記憶於你我而言,有多珍貴。”


    周書平依舊不答話。蘇錦轉頭看向韓文嫣:“韓姑娘,我還能在人間停留多久?”


    韓文嫣有些不忍,但還是答道:“不尋記憶,二十日。尋記憶,十日已是極限。”


    “周郎。”蘇錦一笑,“恍惚記得當初是這般喚你的。既然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久伴你身邊,那倒不如讓我帶著記憶陪伴你十日,也算了卻這份緣。”


    周書平手指輕顫,握住她的手,應了聲“好”。


    韓文嫣取出望月羅盤,單手結了個印,念了幾句口訣。羅盤之上浮現一隻靈魚遊向蘇錦,沒入蘇錦前額。


    是道家的“夢蝶”之術,本是上界禁術,能奪人神智,亦有其他威能。凡間齊雲山所傳承的,是其殘篇,能取人記憶,但有傷魂靈,故一般無人使用。


    蘇錦倒在周書平懷裏。周書平忙抱起她瘸著腿進了小屋,門沒關,吳小仙幾人跟了進去。


    周書平將蘇錦安置好,才出來,擦了擦破舊的凳子,請幾人落座。


    韓文嫣將羅盤擺在桌上,輕輕一拂,羅盤呈現出一副畫麵。


    蘇錦與周書平的初識,正是寒冬將去,新春欲來之際。不像話本中那般初逢便是:眾裏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亦不是: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不過是為避父親安排的“年輕俊彥”,而爬牆出門卻扭傷了腳的蘇錦,恰巧碰上了寫詩文換錢,卻因所作不合主人心意而被趕出來的周書平。二人相視一眼,各自轉頭視若不見。


    再相遇之時,是周書平在酒樓裏做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不稱人意,他在眾人揶揄之下,羞慚離去,行色匆匆之際,不小心撞到了此前聽得正入神的蘇錦。他告了聲罪,便忙離去。


    此後數次見麵,多是他的落魄之際。兩人並未有過多少言語交談,但彼此心中對方的身影卻愈來愈清晰,她記得他隨口作的詩詞歌賦,而他新作中傾國傾城的佳人皆是她。


    後來她於他的攤前買了一幅美人梳妝圖,她細細看著,調侃了一句:“這美人眉眼怎這般像我?”


    卻正巧戳破他的心事,他麵紅耳赤。她噗嗤一笑。正值陽春三月,人麵桃花相映紅。


    此後兩人便算是相識,她常去他的攤前買上幾幅畫,或是幾篇詩文。他為了答謝她照顧生意,時常給她講些書中故事,或是野史所載的各代王侯將相趣事。


    直至周書平中了解元,周書平忽然拿出一隻精美的步搖交到她手中。她去過天工坊許多次,也有許多精致的飾品,卻從未見過如此絕世之物。


    他問她可願做她的妻子?他突如其來的一問讓她亂了陣腳,最後還是紅著臉點頭。


    再之後,便如那老翁所說,兩人私奔,被逼跳湖。周書平得救,她丟了性命。


    但她魂魄卻莫名不得轉世,被困於屍身之中。好在她這屍身不腐,她也能控製行動。隻是她走不出這片湖,如若離開稍遠一些,便要經受靈魂灼燒之痛。


    她聽過許多水鬼的傳說,便以為自己已成了水鬼,需拉人替死,才能投胎轉世。但她心善,怎願行此事?


    時日一長,她忍受不了心中苦痛,加之妖氣侵襲,逐漸失了記憶。但她還記得與周書平私奔時的約定,在湖畔會合,還有要替死脫離此地的潛意識。最終她一遍遍跳入湖中,卻渾然不自知。


    直至二十年過去,她遇到吳小仙幾人,這才得以改變命途,而那對她魂魄的灼燒之感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畫麵戛然而止。吳小仙幾人總算明白前因後果,隻是沒想到二十年前妖族便已對凡人魂魄動了手腳。


    “隻有十日的時間。”韓文嫣提醒周書平:“到時我們會來助她轉世。”


    “帶蘇姐姐四處走走吧,將未了的心願了一了。”吳小仙看了眼房間方向,有些不忍。


    周書平起身朝幾人彎下腰,行大禮。


    白莊生微微側開身,拱了拱手,與幾人一起出去。


    才出門,便見一年輕男子等在門口。男子穿著一身樸素的襖子,見幾人出來,忙上前行了一禮。


    白莊生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閣下是?”


    “在下林毅。”男子忙答道:“方才我爺爺回家說幾位貴人幫了他,特意讓我來供幾位貴人差遣。”


    “你是那老先生的學生?”白莊生明白過來,道:


    “老先生客氣了。公子回去吧,我等事已了,不必費心,還請替我謝過老先生。”


    林毅撓撓頭,隻好微微躬身,目送幾人離去。待幾人走遠,他才轉身進了周書平家中。


    回到客棧時,趙凝已經醒了。客棧裏的客人全被四位公子哥清空,掌櫃、小二也被趕了出去,派了自家府上玲瓏的婢女過來伺候,周遭還有幾隊甲士巡視、護衛。


    守衛早就被提醒過,白莊生幾人走近,便立馬恭敬地讓開身。


    白莊生不禁有些頭疼,竹影倒是有幾分幸災樂禍。吳小仙則在思考該怎麽解決與那位蠻橫公主的矛盾,鐲子是不可能給的,那她還有什麽可以給呢?她瞅了瞅自己一身簡陋的行頭,唯一值錢的還都是差勁道士給的幾件法寶。


    算了,實在不行就打一架吧!


    幾人進了客棧,頓時有些懷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原本布置簡單的客棧煥然一新,桌椅全被搬走,擺滿了名貴的裝飾品,四壁掛玉鋪金。


    趙凝正在大堂練字,神色淡漠,筆下的字時而娟秀柔情,時而殺氣凜然。幾名女婢隨侍身邊,心裏感歎著這位殿下的好脾氣,想得遠些的已經在考慮去宮裏謀份差事。


    白莊生才進來,趙凝便已看到,她立馬寫完最後一個字,匆匆跑過去。


    “你去哪了?”


    她有些不善的瞟了幾眼吳小仙。但顯然此刻已是冷靜下來,不再喊打喊殺。


    白莊生揉著眉心:“去處理一點事,你何時回去?”


    “不回。”她理所當然道:“說過了,你去哪我去哪。”


    “你應該出來夠久了,陛下會著急的,想必此時已派人來接你了。”


    “誰來我也不回。”她不管不顧。


    白莊生隻能暫且作罷。略一思索,又問道:“你看上了仙兒姑娘的鐲子?”


    “仙兒姑娘?”趙凝看向吳小仙,輕哼了聲,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落星鐲。


    “我如何能看上那種東西?隻是不喜別人跟我有同樣的,贗品也不成。”


    韓文嫣幾人麵麵相覷,這般強勢?


    白莊生扶額,轉身上樓,趙凝立即跟了上去。


    吳小仙心裏有些一言難盡,自家這便宜師尊送的啥玩意?地攤貨就算了,還差點被正品主人打了。


    韓文嫣以為她心裏有落差,正準備安慰幾句。吳小仙卻走上前,看了幾眼桌上趙凝寫的字,感歎了聲:“好漂亮的字。”


    隨後跟幾人打了聲招呼,回房間修煉去了。


    好像想多了。韓文嫣愣了愣神。


    周書平家中,林毅早已離開。蘇錦清醒過來,周書平端了碗湯給她,轉身挪開房中一隻大箱子,拿起鋤頭挖著什麽。


    蘇錦好奇地看著,過了一會拿出手帕為周書平擦了擦汗。周書平輕聲一笑,繼續挖著地。


    許久,房間地上出現一隻大土坑,露出一隻破舊的大箱子。周書平打開,裏麵裝著一隻精致的小箱子,掛著一隻奇怪的銀鎖。


    周書平費力地把它拖上來,在鎖上點了幾下,箱子打開,露出滿箱的金銀珠寶,還有幾隻令牌。


    周書平將令牌放到一邊,取出幾隻精美的飾品為蘇錦戴上。蘇錦盈盈一笑,雖驚訝卻不存疑慮。


    周書平帶蘇錦出了門,雇了輛馬車,出城不知往何處而去。


    韓文嫣在房內擺弄著那隻望月羅盤和一些法器,她其實說謊了,蘇錦就算尋回記憶也有二十日的時間,但她還是不太相信吳小仙真有解除印記的能力,準確來說,除了白莊生其他人都不信。如果吳小仙失敗了,她要立即護住蘇錦魂靈,趕回齊雲山再想別的法子。


    而白莊生房間裏,趙凝乖巧地坐在窗邊讀著一本野史,麵色平靜,卻有幾分清冷的氣質。


    安靜時倒真像換了個人,白莊生心想。


    竹影推開門進來,一身便裝,背著行囊。


    “你要我去京城幹嘛?”他問。


    白莊生一笑,拿出那隻僅剩枝幹的“玉樹飛花”和一封信。


    “你帶著這封信去天工坊交給吳大師,等他幾日,便帶著東西回來。記住,十日內得回來。”


    他又拿出一隻質樸的玉佩遞過去:“帶著這玉佩,自然會有人領你去見吳大師。”


    竹影習慣了他神神秘秘的性格,也不多說,拿著東西出去,尋了匹快馬,揚塵而去。


    與此同時,京城官道上,一隊人馬聲勢浩大地往徽州而來,隨行甲士所配兵甲盡是禁軍式樣,還有隨行的宮女、宦官十數名。中間奢華的車駕裏,一年輕男子穿著紫袍配金帶,是儲君的常服樣式,但眾所周知,當朝儲君未定,已是僭越。


    男子斜臥在黃綢上,繡著金鳳的錦被讓他踢到了一邊,捧著的酒杯隨著馬車晃動而不斷灑出酒水。這是公主的車駕,車內伺候他的名為半夏的宮女敢怒不敢言。


    他看著半夏妖嬈的身姿,舔了舔唇,扔下酒杯,將手伸進她的衣領。半夏緊咬著牙,忍受著。


    但他也不敢太過分,畢竟奸汙宮女可是死罪,更何況還是跟隨七公主長大的。他不怕死罪,誰能處死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誤了大業可不好。


    不過那些從各處擄來的少女就沒這般好運了,他招招手,親衛送進來一名新抓的女子。半夏閉上眼,不去管這不堪的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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