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錚錚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爬上了漂流峽兩側的峭壁。他扶著殷婆婆來到了盛玉龍的身邊,和昆侖、鬼蜮、五仙教和七大山莊的人一起趴在漂流峽的崖壁上。此刻,眾人正躲避著雪麒麟刮起的龍卷風,關注著戰場的一切。


    鐵錚錚剛一趴下,便被峽穀中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燕國兵的屍體堆積如山,有的被狂風卷走,腦袋打在了岩壁的石頭上,摔了個粉碎,有的在狂風中被樹枝刮成了兩半,半個屍體落在地上,半個屍體被吹向了遠方。蝴蝶穀漂流峽的入口處,燕國兵的屍體堆積得像是一座小山,地上到處都是滿是血汙的斷臂殘肢。僥幸生存下來的燕國兵不到十之一二。


    一個失去了雙臂的燕國兵,此刻正瘋了似的到處奔跑。突然,一隻被寒氣包圍的巨大神獸出現在了他的前方。燕國兵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被嚇得動彈不得。他臉上的表情,仿佛是一幅刻在冰雕上的肖像畫,慘白,冰冷,早已抽離了靈魂。


    雪麒麟似乎格外地憤怒,它舉起自己鋒利的爪子,炫耀著自己的武力。突然間,雪麒麟張開大嘴對著燕國兵發出了一聲怒吼,峽穀的岩壁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燕國兵的魂魄早已被轟出了九霄雲外。此刻,沒有了靈魂的軀體,隻剩下肌肉的記憶。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他的嘴邊機械性地蹦出了幾個單詞:


    “奧卡桑!(媽媽!)


    “奧卡桑!(媽媽!)”


    還沒來得及等他喊出第三聲,一道寒光閃過,一把鋒利的利刃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在一瞬間,他的身體被斬為了兩半。


    鐵錚錚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一切比他見過的所有都要殘酷千倍百倍。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場屠殺不是冰冷的,但是此刻眼前的這一場屠殺,更加無序,更加血腥,更加得具有破壞力。他看不到任何反抗的希望,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一隻魔鬼,在下一步又會做出什麽樣暴虐的事來。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在驅使這樣的魔鬼?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忽然,鐵錚錚在雪麒麟的體內似乎看到了一個少年,那標誌性的洋蔥卷發,那瘦瘦高高挺拔如樺樹的身姿,不正是曾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好哥哥,十二村的恩人,昆侖的新任少主薛樺嗎?隻是,那雙眼睛是那樣的空洞,往日那湖水般澄澈的深邃的目光,消失了。


    鐵錚錚急忙推了推盛玉龍,說道:“喂,大惡龍,那個魔鬼是樺哥變得嗎?”


    盛玉龍雙眉緊皺,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鐵錚錚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喃喃道:“不!怎麽可能,這一切怎麽可能?樺哥不是最善良的嗎?”


    盛玉龍說道:“目前看來,他們似乎經曆了一場大戰,樺兒的戀人在這場戰鬥中犧牲了。被雪魔封印在雪魔刀中的雪麒麟反噬了薛樺的靈魂。現在的薛樺已經不再擁有獨立的意識。戰場上的這個惡魔,便是一百年前在昆侖肆虐的那一隻。”


    “樺哥的戀人?貓貓姐姐?貓貓姐姐死了嗎?”


    盛玉龍搖了搖頭,他將頭轉向了漂流峽的入口。鐵錚錚順著盛玉龍的眼神望去,隻見遠處一個麵若桃花的女孩正如同一隻靈貓一般,在空中左撲右閃,靈活地躲開雪麒麟揮動利爪時掀起的狂風,神情堅定地向著雪麒麟飛去。


    人群中一陣嘩然,許多人在竊竊私語道:“怎麽了?那個女孩是瘋了嗎?”


    “她為什麽要去送死啊?”


    此時,在青年軍人群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不!她是要去阻止這場屠殺。”


    青年軍的戰士們先是愣了愣,繼而爆發出哄堂的大笑。


    一個青年軍攤開雙手笑道:“什麽啊!真是笑死人了,為什麽要阻止薛少俠。燕國的這些惡魔,他們和他們的祖先蹂躪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兄弟,奸丨淫我們的姐妹,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死上一千次一萬次都無法贖清他們的罪過。他們的生命有什麽好珍貴的?讓薛少俠把他們統統殺光不好嗎?”


    此時,段天爐站起了身,他走到那個青年軍的麵前。老人的雙眼冒著憤怒的光芒,他一把抓起在這名青年軍的衣領,將他提到了半空中,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


    段天爐將這名青年軍帶到了懸崖邊上,青年軍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地獄,眼前的畫麵逐漸扭曲,變形。雪麒麟正在瘋狂地揮舞著利爪,虐殺著那些僥幸存活的燕國武士。他的情緒,從之前複仇成功的狂喜和興奮,慢慢地變為不安,最後轉為了恐懼。


    此刻,一名幸存的燕國兵正拚命地向漂流峽出口爬去。明亮的陽光透過城牆上的洞射進來,照在他的臉上。他抬起頭,鼓起勇氣,隻需要再爬幾下,他可以逃離這個煉獄,重新返回人間。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生的喜悅。


    可是,突然間,一道巨大的黑影籠罩了他的全身。他顫抖著回過頭,卻看見雪麒麟正站在自己的身後。他看著雪麒麟巨大的身姿和滿是憤怒的眼神,眼眶中眼淚不停地打轉。


    “好可惡,明明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就可以活下來了。我好不甘心啊!”


    雪麒麟的一隻爪子將他的頭牢牢地按在地上。雪魔刀的刀刃一遍又一遍地貫穿他的身體,即使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條條零碎的屍塊,但是這個惡魔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它越揮刀就越興奮,越興奮刀便揮舞得更快。到最後,這個燕國兵隻剩下一個被雪麒麟踩扁的頭顱和一攤地上的血水。


    複仇的快感似乎令雪麒麟十分盡興,它仰頭向天,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怒吼,一陣陣狂風向四麵八方吹去,崖壁上的人被吹得睜不開眼睛。


    在狂風中,那名被段天爐捏在手中的青年軍和雪麒麟的眼神突然相撞到了一起。從那雙無神的,空洞的,冷血的,令人恐懼的雙眼中,青年軍看到了慘絕人寰的屠殺和無窮無盡的地獄。他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四肢被嚇得冰冷。


    “這就是名為複仇的力量嗎?


    “有一天我也會像那名燕國兵一樣被殘忍地殺掉嗎?


    “有一天我的家人也會被那樣殘忍地殺掉嗎?


    “那個名為複仇的惡魔,一旦它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力量,還有什麽是可以製止它的嗎?天啊,有什麽可以讓它停下來的辦法嗎?”


    突然間,他看見穀貓貓正拚命地向著雪麒麟衝去。盡管一路上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但是她還是克服艱難險阻。終於她來到了雪麒麟的麵前。


    在滾滾沙塵中,她像是一個女王。


    突然,穀貓貓在雪麒麟的麵前跪了下來。她神情淒楚地看著雪麒麟身邊的那隻戀戀不舍的藍色蝴蝶。眼淚從她大大的眼睛中奔湧而出,她的兩個拳頭攥得緊緊地


    ,不停地捶打著地麵,直到手指撞破,流出鮮紅的血。


    穀貓貓的口中喃喃道:“我好恨!我好恨我自己太過於弱小,如果不是我們這麽沒用,被打暈了過去,小蝶妹妹也不會被人殺死。薛樺,我理解你的心,在我們的心中,小蝶都是非常重要的,無法替代的人。她死了,我們比誰都難受。


    “現在我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小蝶妹妹溫柔的笑容。這個世界太可惡,為什麽好人永遠都不能得到好報?為什麽那些美好的善良的人都要悲慘地死去。”


    說到這裏,穀貓貓站起了身。她抽出了別在腰間的一把利劍。五仙教的教眾們都認得這把劍,這是他們的聖女蘭小蝶的佩劍——竹喧劍。穀貓貓將竹喧劍緊緊地攥在手中,用憤怒而淩厲的眼神盯著薛樺,說道:


    “但是,這些都不是你肆意屠殺的理由。燕國軍在這場不義之戰中已經全軍覆滅,未來幾十二年恐怕他們都難以再召集起入侵大宋的軍隊。現在仇恨已經蒙蔽了你的雙眼,你已經變成了一個隻知道複仇的魔鬼。


    “樺哥,還記得你經常對我提起的善良嗎?在你的心中,在小蝶的心中,在我的心中,都對於那個善良和美好的世界充滿了憧憬。在那個世界裏,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強者不會肆意地剝削和欺淩弱者,每個人的財產和尊嚴都能得到最大的保護,所有人都崇尚著公平和正義,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鮮血不再是幸福的鋪路石,眼淚不再是謊言的祭祀品。


    “可是,你看看現在這些哀號的燕國兵。他們也是別人的丈夫,也是別人的兒子,他們的生命和尊嚴得到尊重了嗎?


    “樺哥,這就是你的善良嗎?


    “停下吧,停下你揮舞著戰刀的雙手,看看我手中的這把劍,這是小蝶妹妹的竹喧劍。這些年,她就是憑著這把劍來踐行著自己的善良與正義。如果此時小蝶妹妹的在天之靈看見你這個樣子,也會悲傷的哭泣吧!”


    雪麒麟的眼睛動了一下,它緊緊地盯著穀貓貓手中的那把劍,眼神中似乎有無限的哀傷。突然,雪麒麟振翅而起,它在空中,不斷地揮舞著利爪,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悲鳴。穀貓貓一時間愣在原地,她也不確定薛樺到底還有多少意識,在他心中的那個惡魔到底還要多久才會脫離他的靈魂。


    就在穀貓貓思考的一刹那,雪麒麟突然向著穀貓貓俯衝下來,一股巨大的寒氣從天而降,穀貓貓瞬間覺得空氣冰冷徹骨,仿佛每一根手指的骨頭都要裂開,大大的耳廓有一種針紮般尖銳的痛。眼見著雪麒麟如同一個巨大的雪球砸了下來,但是她的雙腳就是動彈不得。


    在崖壁上的眾人發出一陣驚呼,有人不忍見到這樣一個桃花般美麗的少女香消玉殞,害怕地閉緊了雙眼。眼看更大的悲劇就要上演,突然間,三根金色的鎖鏈從天而降。一個洪亮而憨厚的聲音喊道:“穀施主,快閃開。老衲來救你了。”


    穀貓貓的意識一下子被喊回了現實。她趕緊施展靈貓舞步,腳步輕柔,上下翻飛,靈巧地躲開了雪麒麟的撲抓。穀貓貓逃出生天後回頭一看,隻見三個身穿袈裟的高僧手持著三個金晃晃的鉸鏈。在空中形成一個完美的三角形,對著雪麒麟的身體猛撲過去。一瞬間,鉸鏈掛在了雪麒麟的身上,發出嘶嘶的響聲。少林三僧各手持一個金晃晃的釘,將鉸鏈的三個頂點牢牢地釘在地上。雪麒麟不斷揮舞著利爪,發出一聲聲痛苦的慘叫。


    鐵錚錚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他推了推身旁的盛玉龍,問道:“喂,大惡龍,這是什麽陣法?”


    盛玉龍並沒有馬上回答,鐵錚錚不耐煩地轉過頭看著他,卻發現盛玉龍臉上掛著見到大自然奇跡時的那種驚訝而崇敬的神情。過了良久,盛玉龍才喃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少林三僧陣嗎?”


    “少林三僧?”


    “沒錯,他們分別是少林寺主持如晦,羅漢堂首座如臻和達摩院首座如善。”


    如晦、如善、如清三人從天而降,三人各執鉸鏈的一段,用刻著卍字的巨大金釘將鉸鏈牢牢釘在地上。三僧席地而坐,雙手合十,口中不斷默念著楞伽經文。轉眼間,鉸鏈竟如絞藤一般,生出許多細小的枝蔓,鑽入雪麒麟的身體之中,吸收著雪麒麟的內力。


    即使雪麒麟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被從體內吸出。但是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雪麒麟的身體非但沒有變得更加虛弱,反而掙紮得愈發劇烈了。它的雙目如同火炬一般,噴射著金色的憤怒的光芒。鉸鏈被雪麒麟撕扯地不斷地劇烈的搖晃。終於,伴隨著一聲怒吼,雪麒麟張開雙翼,向上飛騰。如善這邊的金釘被從地中硬生生拔了出來。幸而如善及時發現,使出般若掌,用盡全身內力才又將金釘重新釘入地中。


    誰知如善這一掌用力過猛,一掌打出,隻覺得胸中焚熱難耐,腹中翻江倒海,根根骨骼如同烈焰熾烤一般痛苦。一股鹹腥的苦水翻騰上湧,如善一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如晦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薛少俠內力本身就已十分深厚,加之雪麒麟完全解放之後,兩股強橫的內力相互混合壯大,如今還未等我們三人將它的內力吸盡,它便能掙開鉸鏈,到時恐怕我們將再難控製。為今之計,隻有發動三陽業火陣,用烈焰真氣將雪麒麟的寒氣徹底壓製在薛少俠體內,待薛少俠恢複意識,才可了解此難。”


    如善急忙答到:“方丈師兄所言極是,隻是這三陽業火陣極耗真氣,曆任發動者皆耗盡內力而死,實乃過於凶險。方丈師兄乃是當今武林之泰鬥,少林派百年基業之根本,絕不可為此之身犯險。如善弟子海慧座下有一弟子,名喚玄湛。此弟子幼時便在少林出家,天資聰慧異常,年僅二十有七便掌握了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八個。師弟平日裏也多加教導,如今他的伽藍經日趨深厚,可以替代掌門方丈來與我和如臻師兄共同結陣。還望方丈師兄應允。”


    如晦搖了搖頭,說道:“師弟,你還記得師父平日裏對我們的教誨嗎?我少林派一向扶危濟困、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薛少俠天資聰穎,心地善良,實乃百年難得一遇之大才。又得雪魔垂青,贈與雪魔刀與懲心訣心法。想我中原武林自太祖開國以來,劍聖、雪魔隱退之後,仇殺鬥狠,血雨腥風,竟無一刻安寧太平。也許薛少俠的仁義心腸,俠客之風,可以令中原武林為之一振,恢複盛唐時隋、寧二俠之雄風。隻是他今日悲傷過度,被雪麒麟反噬心神。此刻正是我中原武林存亡危急之秋,如晦又怎能貪戀此身,讓一晚生後輩挺身上前。”


    如善一聽,心裏一急,剛欲開口,卻看到此刻,如晦方丈的臉上掛著欣慰的微笑。在那微笑的背後,不僅僅是對於生死的釋然,更有著對於未來的無限希望。這種深厚的感情,不僅是他身為武林泰鬥的一種擔當,更是源自於心底對於蒼生深沉的愛。在薛樺湖水般澄澈的眼中,他看到了希望,這是他願意為之戰死,也心甘情願的信仰。


    如晦、如善、如臻,三個年過古稀的得道高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三張溝壑縱橫的臉上,彼此都示以最溫暖的微笑,仿佛都在感謝著這幾十年的相互支持和陪伴。在漂流峽的煉獄戰


    場上,少林三僧堅定了最後的決心。


    雪麒麟掙紮得越來越劇烈。如臻耐不住性子,第一個衝在前麵,他打開任督二脈,將五十二年易筋經的修為從丹田中傾瀉而出。驀然間,他的雙臂變得粗壯無比,仿佛是兩根參天古木的枝幹。如臻大喝一聲,刹那間熱浪滔天,電閃雷鳴,兩股巨大的真氣從他的手臂,通過金釘,傳到了鉸鏈上。


    如晦和如善也紛紛運動婆羅心經和伽藍經,將體內的所有真氣,化作兩團熊熊燃燒的業火,和如臻的一道,注入到了鉸鏈之中。三股真氣在鉸鏈中相撞、融合,刹那間形成一團黑色的巨大火焰,將雪麒麟包裹其中。


    三陽業火陣與之前的陣完全不同。之前的陣法是以柔克剛,意圖通過吸收轉移對方的內力來削弱對手,而此刻的三陽業火陣,則是結陣的三人賭上性命,將所有的真氣化為業火,通過三根鉸鏈,形成巨大的黑色火焰,從而將敵人的內力壓入體內,或者完全摧毀。這是一種玉石俱焚,魚死網破的絕命陣法。若非是十萬火急,千鈞一發的關頭,曆代少林高僧絕不會輕易使用。


    雪麒麟異常的寒氣被三陽業火陣的熱浪困在當中,猶如一隻在牢籠中發怒的野獸。它的寒氣不斷地被業火蠶食,吞並,但是被封印在神刀中百年的痛苦回憶,讓他不甘心就此失敗。它的寒氣每被業火侵襲一寸,它便在意識裏折磨薛樺的心靈一分。它催逼著薛樺回憶起所有和小蝶的過往,然後在他的心裏一遍遍重複著小蝶香消玉殞時的畫麵。


    薛樺的被折磨的靈魂,在雪麒麟的引誘下,源源不斷地將內力化為雪麒麟身邊的寒氣。薛樺的嘔心抽腸之悲,摧心剖肝之痛,化作一波又一波的寒氣,衝擊著業火澆鑄的牢籠。如同一個被困在水箱中的人,揮舞雙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這堅硬的牢壁上。拳頭與牢壁相撞發出的聲聲悶響,聽來令人毛發倒豎。


    雪麒麟還在依托薛樺的內力與少林三僧苦苦消耗著。彌天業火,焚盡赤忱之心,徹骨寒冰,刺破錐心之痛。一進一退,一攻一守間,雙方動用了幾代中原武林所有高手加在一起也無法匹敵的內力,進行著殊死的搏鬥。


    在五仙教的上空,狂風怒卷,烏雲遮天蔽日,耀眼的火光刺得崖壁上的眾人睜不開眼睛。大自然賦予人類的力量,被勤勞聰慧的人們不斷利用,創造,並演化出形形色色的璀璨的文明。但是有時候,這種自然的力量不僅不會給人們帶來火的幸福,反而會因為豐富的情感,而演變成為內耗和仇殺的工具。甚至,有時候雙方誰都沒有錯,但殘酷地鬥爭卻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


    雪麒麟散發出的源源不斷的徹骨寒氣,和少林三僧催逼出的熊熊業火激烈地交鋒著。在一方油盡燈枯之前,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會有人後退。命運的天平上載著雙方的性命,任何輸掉的一方都將墜入無盡的深淵。


    所有人都用手掌遮擋住眼睛,業火的光芒閃得他們睜不開眼睛。他們不斷地從手指的縫隙中去偷看一眼戰鬥的情況,屏氣凝神,緊張到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薛樺年輕的優勢漸漸體現了出來,如臻和如善的額頭上都掛滿了汗珠,少林三僧的內力就快耗盡了,但雪麒麟掙紮的力量卻絲毫沒有減弱。如晦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但旋即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就算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關注這場戰鬥的時候,一個俏麗的身影突然間跳到了眾人的麵前。眾人都驚訝地睜開眼睛,熾熱的火光晃得他們看不清眼前的少女,朦朦朧朧中隻能看見她柔軟多姿的輪廓。鐵錚錚拚命地睜開眼睛,爬到少女的近前。


    他抬起大大的腦袋,看到在火光的照耀下,少女的側臉上完美的弧線,閃耀著金色的光暈。微微泛紅的臉頰,像是春天盛開的桃花,豔麗卻不妖媚,柔弱無骨的身體,如同一隻溫馴的小獸,綽約卻不妖嬈。她的大大的眼睛中,仿佛兩顆明亮的寶石,閃爍著樂觀的光芒。


    錚錚不由地喊了出來:“貓貓姐姐,是你嗎?”


    穀貓貓看了看旁邊愣愣傻傻的錚錚,點了點頭。她緊鎖的眉頭並沒有因為自己已經安全而有任何的舒展。她焦急地對著眾人大聲呼喊道:“親愛的兄弟姊妹們,可惡的大燕帝國害死了五仙教的聖女,我的小蝶妹妹。薛樺因為傷心過度,被雪魔刀中的神獸雪魔反噬,此刻少林派的三位高僧正在嚐試用內力壓製住薛樺體內的雪麒麟。我們快一起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吧。”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著在蝴蝶穀巨大的漩渦中,糾結在一起的少林三僧和薛樺。眼神中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畏畏縮縮,不敢向前。


    忽然,盛玉龍登上了一塊巨大的岩石,揮舞起烈焰金刀,大聲喊道:”薛少俠身先士卒,為中原武林而戰,以至於走火入魔,被雪麒麟反噬。少林三僧不顧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以性命相搏,企圖把薛少俠從瘋魔的邊緣拉回來。剛才這位穀貓貓女俠的壯舉,各位也看在眼裏,但是事到如今,我們竟然連一介女流都不如了嗎?”


    說著,盛玉龍揮起金刀,將巨石劈得粉碎。大喊一聲,跟著穀貓貓一齊向薛樺衝去。身後的江湖人士紛紛舉起武器,響應盛玉龍,一同衝到了少林三僧的身邊,將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少林三僧的體內。


    眼見壓過來的內力越來越雄厚,雪麒麟不斷地在薛樺的體內左突右撞,企圖做最後的掙紮,但是所有人傳過來的內力,在薛樺的心中產生了共鳴。漸漸地,薛樺自己意識慢慢地覺醒,雪麒麟的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終於,在經過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之後,在確認了他的生死仇人慕容一劍已經被剁成了肉泥之後,雪麒麟終於放棄了掙紮,再一次被封印在了雪魔刀中。


    當薛樺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看見很多的人圍繞在自己的身邊。穀貓貓一把衝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薛樺掙紮著站起身,他看見不遠處,許多少林弟子圍繞在三個躺在地上的高僧麵前。薛樺踉蹌著衝到三位高僧的身邊,一眼便看見自己的師父如善、方丈如晦和師叔如臻氣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薛樺哭嚎著撲在如善的身上,如善微笑著,伸出手來,撫摸著薛樺的頭。


    如善微微地張開嘴唇,說道:“今日,我師兄弟三人為正道武林力盡而亡,死而無憾。方丈師兄已經安排玄湛成為下一任少林方丈,你若願意留在少室山,便做達摩院的首座,你若留戀紅塵,便可以自行離去。”


    薛樺哭泣點了點頭,內疚的淚水從眼裏不停地流出,滴到了如善的袈裟上。如善微笑摸了摸薛樺的臉,說道:“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從惡人手中救下了你。”


    說著,如善的手從薛樺的臉上滑落下去。


    在之後打掃戰場的時候,穀貓貓並沒有發現五把神劍。這些神兵不知什麽時候被什麽人悄悄偷走了。


    那一夜,在少林三僧的火化儀式上,穀貓貓看到薛樺緊緊地抱著小蝶的竹喧劍和蝶隱派遺物的包裹。在他湖水般澄澈的雙眼中,充滿了愧疚和後悔的淚水。


    愛閱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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