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大學士們聽見這話,皆是一怔,隨即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文淵閣大學士和東閣大學士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們作為朝廷的實際掌權者,自然不希望被高宇的事情殃及。


    但是,另一方麵,他們也不希望自己將來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


    因而,此時此刻十分糾結。


    究竟是堅定不移的站在攝政王這一邊,還是為高宇出頭,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沉默了片刻。


    幾名大學士還是選擇了屈服,紛紛附和道:“殿下言之有理。”


    方修見狀,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話鋒一轉道:“話雖是這麽說,但那高宇年事已高,又為朝廷做過貢獻,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在宮門前餓死,似乎也有不妥”


    眾人聽見這話,又是一怔,猛地抬眸望向方修,眸子裏滿是驚詫之色。


    攝政王的意思是要向高宇妥協了?


    若真是如此,攝政王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硬。


    就在大學士們這麽想的時候。


    方修繼續道:“就算要餓死也得回他自己的府上餓死,今日後,孤會定下規矩,尋常百姓,若是沒有陛下的召見,不得出現在皇宮方圓一公裏內!若是有人膽敢一意孤行,一律由錦衣衛捉拿,押入詔獄!”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讓內閣大學士們又是一驚。


    此刻,經曆了兩三次翻轉的大學士們,隻感覺腦瓜子嗡嗡的,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還是謝千的反應最快,開口道:“殿下,臣以為此事不妥。”


    幾名大學士聽見這話,紛紛投去詫異的目光。


    他們沒想到,這個時候謝千竟然會站出來反對。


    “哦?”


    方修同樣看向謝千,問道:“為何不妥?說說看。”


    謝千道:“高宇此人,臣略有了解,他這一次絕食,乃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若是用這般強硬的手段對他,隻怕是正中了他的下懷,若是他自絕於宮門前,隻怕會引起讀書人的群情激憤,到時候不好收場。”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不愧是首輔大人,短短幾句話就點明了利害關係,但凡攝政王還想樹立威望,都不可能在繼續這般強硬的手段。


    幾名大學士看向謝千的眼神中不由的帶上了一分尊敬。


    這個時候。


    方修風輕雲淡道:“縱然做好了赴死的決心,也會有軟肋,孤有辦法能讓他回府。”


    話音落下。


    謝千立刻意識到攝政王所說的“有辦法”沒那麽簡單。


    果然,緊接著就聽見方修壓低聲音,用十分平淡的語氣道:“他這幾日絕食,無非有那麽幾個原因,一是自己工部尚書的位置不保,想要借此威脅孤,二是貪圖名聲,想要在史書上留下一個不屈的形象,三則是發自內心的對陛下和孤不滿,認為陛下和孤會誤了朝廷,誤了百姓.


    孤心裏清楚,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第二條,名聲,既然他在乎名聲,便有辦法對付他,他在家鄉有三萬畝良田,幾十年前,因為這三萬畝良田,多少農戶過的苦不堪言,因為他的縱容,又有多少與他有關的士紳,橫行鄉裏,這些都是他的責任。


    這些是確鑿發生的事,還有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比如他年事雖高,心卻是不老,有龍陽之好,在府上養了許多年輕力壯的下人,日日夜夜的侍奉他.”


    話還沒說完。


    幾名內閣大學士就變了臉色,一張臉難看到了極致。


    顯然他們沒有想到,方修身為攝政王,竟然當著他們的麵,編排一個二品大員,與朝廷有功的大臣!


    而且是用如此卑鄙!如此下流!如此肮髒的手段!


    簡直是無恥之尤!


    此刻。


    即便是一直保持淡然的謝千,也從心底湧上一股惱怒。


    一旁。


    方修仍舊用低沉的聲音,講述著自己準備的那些手段。


    每一種手段都沒有一點兒底線,聽的謝千等人汗毛直立。


    明明身在暖閣,卻好似置身冰窟,全身上下被寒意籠罩。


    片刻後。


    方修將準備的手段說完,目光在幾名大學士的身上轉了一圈,眉頭一挑,道:“諸位覺得,若是孤將這些手段告知高宇,他會繼續堅持,還是選擇放棄?”


    幾名大學士臉色無比難看,全都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方修見狀,露出一抹冷笑,道:“孤知道你們在想什麽,無非是覺得孤毫無底線,無恥至極,實話告訴你們,孤自己也是這麽覺得


    不過,這些無恥至極的手段說到底也是同你們中某些人學的,往宮門前一坐,捧著暖爐,帶著自己的門生,一言不發便開始絕食,覺得這麽做,孤便一定會給他們讓步!


    可笑!”


    說到這,他突然提高聲調,一拍桌子,厲聲道:


    “用這種無賴的手段威脅孤,便是不講道理,既然他不講道理,孤便更不講道理,用的手段也比他更無賴!


    孤不在乎什麽身後名,更不在乎讀書人如何看孤,也不在乎伱們如何看孤!


    孤剛才說得那些話,隻是說說,但若是高宇一意孤行,執意要與孤作對,那些手段,孤會一個不落的用在他的身上!


    到時候刊登這些消息的不僅僅隻有江月小報,還有大周月報,大乾月報,長安周報,孤會讓全天下的百姓知道他那些或真或假的醜事,讓他變成一個笑話!遺臭萬年!”


    話音落下。


    整個暖閣寂靜無聲。


    幾名內閣大學士都被方修突然爆發出的氣勢所震懾,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就連剛才十分憤怒的謝千,也選擇了低頭沉默。


    方修停頓了片刻,繼續用冰冷的語氣道:“謝千還有你們幾個,都是閣老,是陛下和孤倚重的重臣,許多事情需要你們去辦,但是孤希望你們明白,朝廷缺了誰都是一樣,沒有你們,還會有新的才俊。


    珍惜陛下給你們的機會,珍視孤對你們的重視,腳踏實地的辦事,不要學那高宇,自絕於陛下,自絕於孤,自絕於大周的百姓!”


    說完。


    方修犀利的目光環視一周,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文淵閣。


    他走後,文淵閣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


    謝千滄桑且沉重的聲音緩緩響起。


    “按照殿下說的辦,擬個條子,即日起,沒有陛下的準許,宮中和六部九卿各衙門外的人,不得接近皇宮。”


    幾名大學士都沒說話,卻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票擬。


    這一刻,沒人再議論仍舊在絕食的高宇。


    因為直麵了方修後,他們全都清楚的認識到。


    在這位沒有底線、做事犀利、手段狠辣的攝政王麵前,高宇和他的門生,以及晉南城裏的那些讀書人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宮門外。


    披著狐裘大氅,捧著手爐,挨著暖爐的高宇,閉著眼睛,呼吸均勻。


    他已經兩日沒有吃飯,嘴唇都變得有點兒蒼白,但腦子仍舊清醒。


    沒人比他更清楚。


    攝政王方修絕不會輕易的妥協。


    因而,他已經做好了餓死在這裏的準備。


    他死後,身後的士子們會掀起讓攝政王難以承受的風浪。


    到時候,攝政王就隻能妥協!


    他要用他的命,與攝政王抗爭!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陣呼嘯的寒風吹過。


    在他的身後,成千上百名的學子皆是打了個哆嗦。


    與此同時。


    一片片小雪花飄飄悠悠地落下來,如玉一樣潔白。


    士子們見狀,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這個天氣,又是下雪,高老的身子隻怕是支撐不住啊!”


    “高老都在這坐了三天,也已經將近三天沒有吃一口飯,宮裏難道就沒有反應?”


    “新登基的女帝和那個什麽攝政王,真就是鐵石心腸,忍心讓高老餓死、凍死在這?”


    士子們語氣中夾雜著憤怒。


    就在這時。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緊接著,便看到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錦衣衛出現在了宮城的城牆前。


    “錦衣衛?難道是陛下來了?”


    “陛下終於來了!”


    士子們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都覺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隻是等了半天都沒有見到陛下,也沒有見到攝政王。


    甚至就連內閣大學士都沒見到。


    隻有一個看著平平無奇的錦衣衛千戶,走到了前麵。


    他從懷裏取出一份文書,打開以後,鄭重的讀道:


    “即日起,除宮中和六部九卿各衙門官吏與差役外,無陛下之允準,任何人不得接近皇宮方圓一公裏,警告無效後,視為犯上作亂,由錦衣衛押送詔獄!”


    說完,他將文書收回懷裏,環視一周,不冷不淡道:“給諸位半個時辰的時間,速速離去,否則押送詔獄!”


    話音落下。


    一片寂靜。


    片刻後。


    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議論聲。


    士子們瞪大雙眼,一臉惱怒。


    “大周律法中何曾有過規定,不允許我等接近皇宮?你們這麽做,不怕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如此專橫獨斷!比之太上皇,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們.你們可恥!”


    “一群無恥的鷹犬,我們要見陛下,要見攝政王,要見閣老!”


    士子們憤怒的喊著。


    高宇仍舊閉著眼睛,坐在地上,對四周傳來的聲音充耳不聞。


    好似此刻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雪花悠悠飄落,落在他灰白的頭發上,給他增添了幾分滄桑。


    錦衣衛們麵對憤怒的士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而錦衣衛千戶則是直接無視了這些士子,邁步走到高宇的跟前,蹲下身子,壓低聲音道:


    “謝閣老讓卑職轉告高老,若是高老一意孤行,不出一日,各大報紙便會刊登文章,告訴世人,高老有龍陽之好,喜歡豢養年輕力壯的男子。


    除此之外,高老在家鄉的那些良田,在各州府的宅邸,以及高老的子孫後輩都會受到牽連”


    錦衣衛千戶的語氣十分平淡,一口氣說了一炷香的時間,將所有“無恥至極”的手段說了個遍。


    高宇聽了,腦子一陣恍惚。


    好一會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睜開雙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錦衣衛千戶。


    此刻,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畢竟,再怎麽說,謝千也是他的至交好友,怎麽可能會用出這樣卑鄙無恥的手段。


    很快,他就意識到。


    這些手段並非是謝千想出來的,而是攝政王方修。


    即便如此,他仍舊覺得有點不敢置信。


    方修,堂堂的大乾丞相,大周攝政王,前些年雖是聲名狼藉,這幾年在百姓中卻也是有了極好的名聲。


    這麽一個人,怎麽會使出這些地痞流氓的手段!


    甚至比地痞流氓還要卑鄙,還要無恥!


    恍惚後,就是洶湧而來的惱怒。


    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錦衣衛千戶,伸出手指著他,聲音發顫:“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下一句話。


    錦衣衛千戶見狀,用平淡的語氣道:“卑職勸高老放平心態,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這裏,隻怕是一世英明毀於一旦,妻兒老小也會受到牽連。”


    “.”


    如此明目張膽的威脅,讓高宇越發的憤怒。


    但同時也升起了一股恐懼。


    他不怕死,但是方修對他用的那些手段,對他而言,卻比淩遲都更難以接受!


    同時。


    他心裏很清楚。


    方修真有可能對他用出這些手段。


    畢竟,各大報紙都掌握在方修的手裏。


    百姓對報紙上的內容,尤其是江月小報,大周月報,都很信任。


    如果方修真那麽做了,別說是他高宇和子孫後輩。


    就連整個高姓都可能為之蒙羞。


    “身為攝政王,沒有絲毫底線,簡直無恥至極!”


    “他就不怕將來別人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


    高宇因為憤怒,臉漲得通紅。


    好一會才漸漸的平複了情緒。


    一旁。


    錦衣衛千戶再次開口提醒。


    “謝閣老給了高老迷途知返的機會,希望高老能好好把握,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高老離開這裏了。”


    高宇聽見這話,滄桑的臉龐露出糾結之色。


    片刻後。


    他咬了咬牙,看向不遠處的仆人,開口道:“扶老夫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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