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繼續道:“沈星一走,歌書殘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孤僻,冷漠,陰沉,殘酷和陰晴不定,麵上再沒有從前的微笑,他的笑變得空洞,變得虛假,變得像麵具,像黑夜,像冰霜,誰也看不透......他曾經的柔情和喜悅,也蕩然無存。這些年來,我為他什麽事情都做了,隻差為他去死...要不是他將我趕出蝴蝶穀,我現在已經為他死了。可他看都再不正眼看我一下,我哪怕是在他麵前脫光,一絲不掛,他也看不見我。除了憎惡,我根本勾不起他絲毫的欲望,這些年,我就跟活在冰窟裏一樣......”


    胡蝶說著說著,哭了,哭得很傷心,很無助,充滿了恨意和絕望......


    沈遇見到她那個樣子,心底生起來一陣憐憫。他將她扶回房中,轉身要走,胡蝶忽然自身後將他緊緊抱住,哀求道:“我很寂寞,今晚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沈遇掙脫胡蝶的擁抱,胡蝶癱坐到地上,淚眼婆娑的望著沈遇道:“我隻是很寂寞,又沒要你怎麽樣,你怎麽如此無情?”


    沈遇怔怔地望著她,不知所措,也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拒絕,會深深地傷害到她。


    而她的眼中,忽地已滿是因屈辱而生的怨毒,她轉而向沈遇歇斯底裏地哭喊:“你滾,給我滾出去......”


    她越哭越傷心。


    沈遇將她抱到床上躺下,再給她倒了杯涼茶醒酒,她卻將茶杯摔出去,茶杯碎了,茶水潑出來,她仍是歇斯底裏地哭喊:“你給我滾出去......”


    沈遇直等到她哭得精疲力竭睡去了,才起身離開回到自己房中。現在他既已知道胡蝶要找沈星的真正目的,那就斷不能夠再讓南宮翎幫忙了。胡蝶或許根本奈何不了沈星,但是讓南宮翎說出沈星的下落,南宮翎非但絕不會說,而且肯定會傷心,會恨他的......


    想起南宮翎,沈遇驀然一陣失落,像是心都缺了似的不再完整。


    他熄燈以後躺下,回想著連日來所經曆的這一堆事情......直到終於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地卻又被驚醒過來......


    感覺似是窗外有人,等他起身點燃蠟燭,卻隻見搖晃的燈影下橫陳在地上的他自己的影子。


    窗子是敞開著的,已想不起來,是不是睡覺的時候忘記關了。


    窗外那根枯枝仍舊默然地橫著......


    沈遇悵然地在窗前默然呆立了好一陣,才又回轉到床榻上躺下,這回很快他便睡了過去,且夢見獨自在茫然無邊的大海之上,沒有方向地劃著孤舟,心中仿佛有著很多很多的期待,但都不明確,隻剩下空茫,和空茫之際莽莽然如風拂麵的虛無。


    他在夢境裏想要大聲呼喊,似乎隻要掙紮著呼喊出來,就能夠找到方向,就能夠靠岸......但他的呼喊沒有聲音......


    胡蝶這一夜也睡得不好,第二日醒過來,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來昨晚的事,就感覺很後悔。


    後悔得簡直想要殺沈遇的心都有。


    她在胡蝶鏢上塗了海棠香和蝴蝶藍,卻在出門的瞬間,忽然改變了注意。


    她又孤身前往春香樓去找姬雲霞。


    昨日姬雲霞當眾羞辱了她,她還是決定去找姬雲霞雪恥。


    而春風樓裏的春風,實際上是男人們手中的銀票。


    隻有銀票才能夠把樓裏的姑娘們催成花朵,使得她們群芳競逐,爭奇鬥勝,嬌豔欲滴。


    而這些花朵往往都開得最是時候,最是熱烈,和最是銷魂無限,凡是開敗了的,都不能留下來。


    所以,春風樓裏的春天,其實就是姑娘們的青春,她們青春的身體和刹那即逝的芳華,這裏麵本身就有著某種極致和殘酷的意思。


    來這裏的人,大多都是為了春天的盛事,為了沐浴春風,為了一飲春草深處的芳澤,胡蝶卻不是。


    胡蝶心底盛滿了殺意,她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春風的和煦和多情。


    她知道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對手,所以還未踏入春風樓,她就有些緊張。


    她見識過姬雲霞的身手,她隻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手,絕不會有第二次。


    胡蝶穿過花叢,穿過花叢中稍稍異樣的慵懶而略微倦怠的目光,直接走向姬雲霞。


    “你又來了!還來做什麽?”


    姬雲霞似是有些詫異她還會再來,而且這麽快。


    胡蝶冷聲道:“來取你性命的。”


    話音未落,她玉臂一揮,袖中乍起一陣寒芒,三十六枚胡蝶鏢直取姬雲霞全身上下三十六處要穴,勢疾如風,快如電。


    她手中還藏著最後的一枚胡蝶鏢,她算準了要等到姬雲霞接下已打出去的三十六枚,放鬆警惕的刹那,她再攻其不備。


    但她的算計還是落空了。


    她不知道,姬雲霞也是使用暗器的高手,她的感覺與眼睛都是何其的敏銳與鋒利。


    姬雲霞其實早已窺破了胡蝶的意圖。


    是以胡蝶最後的一枚暗器打出去的時候,姬雲霞並沒有受傷,暗器卻憑空折了個來回,突然向胡蝶射去,力道和速度絲毫未減弱。


    姬雲霞全部的警戒和力量都在等著胡蝶這最後的殺招。


    胡蝶自信能夠憑空接得下她的暗器的人,絕對不多,更何況暗器上還塗了劇毒,但是姬雲霞……


    胡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她也根本無暇去想,因為奪命的暗器,已到眼前……


    原本是存心要姬雲霞的命的,現在卻變成了是要她自己的命……


    胡蝶閃避得極快,但衣袖還是被劃破了。


    衣袖被劃破之處,雪白的臂膀上有一道清淺的傷痕,淡得幾乎看不見,卻足以致命。海棠香和蝴蝶藍本都是劇毒,兩樣混在一起,毒性劇增不止一倍兩倍,胡蝶自己也解不了。


    胡蝶一擊未中,轉身就逃,姬雲霞並未追趕,隻是冷冷地看著,任她逃走。


    胡蝶才逃走,獨孤鬱芳又出現在了姬雲霞麵前,她麵上的神情,極其冷漠,眼底也是鬱鬱的。


    姬雲霞問道:“你又來做什麽?”


    雖然她的神情未有絲毫變化,可心底其實已清楚,獨孤鬱芳來,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想你了,來看看你,難道就不行?”獨孤鬱芳麵無表情。


    姬雲霞笑道:“你會想我?”


    她的笑仍是嫵媚。


    獨孤鬱芳望一眼姬雲霞那微微突起的腹部,輕歎一聲,一時默然。


    從她站著的位置望出窗外去,天光冷冷清清的。


    姬雲霞望著她道:“你不坐?”


    獨孤鬱芳道:“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就不會讓我坐了。”


    姬雲霞道:“哦?”


    她想不到獨孤鬱芳此來是來做什麽的。


    她吩咐侍女去倒茶,這才接著道:“可以說了吧?”


    獨孤鬱芳神色凝重冷然地道:“主人要你離開葵城?”


    獨孤鬱芳滿麵驚詫道:“要我離開葵城?”


    獨孤鬱芳道:“對。”


    她的回答,簡短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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